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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怎麼會?瑟狸訝異地瞪圓了眼睛。
公狐狸究竟使了什麼奇怪手段,竟能硬生生吞掉兩道足以斬斷山嶽的厲害劍氣。所謂紫微垣宮陣,真的有那般厲害么?
妖修少女剛想開口說話,就眼前一花,被直接丟到了顧夕歌身邊。她想起身,卻發現眼前是一片燦然星空,星如明珠不可細數。
瑟狸腳踏星子頭頂夜空,暈暈乎乎全然辨不出方向。這奇異壯美的景象驚得她退後了一步,又被顧夕歌輕輕扶住。
「還有半個時辰,那道抽魂碎骨咒就要發作。小猞猁就眼睜睜看著你這位情郎先死,等他死了我再殺你。」公狐狸在陣外洋洋得意道,「我願成人之美,成全你們做一對亡命鴛鴦,天下哪有我這麼好心的狐狸精?」
呸,簡直不要臉。瑟狸惱羞成怒了,她喊道:「公狐狸你暫且高興著,等本猞猁出來定要活扒了你那身皮,做成一件狐皮大衣!」
顏烈卻只在陣外嗤笑一聲,全然不理會瑟狸的瘋言瘋語。
哎,這回他們怕是真栽了,沒想到這老狐狸當真不好殺。瑟狸縮著腦袋坐回顧夕歌身邊,那少年劍修依舊面沉如水毫不慌亂。
小猞猁無精打采望著顧夕歌掐著指節神神道道算著什麼東西,權當他已經瘋了。
她只知道眼前這片星空浩渺無邊,教她根本分不出東南西北。就算他能找出陣眼,外面卻是那老狐狸一個化神妖王親自主陣。他不過一個還沒到築基期的小崽子,又該如何破陣?
先是有了風,隨後有了光。那浩渺星空被掀開了極細微的一道裂縫,澄澈如水的月光自這道裂縫中滲來,清清明明映亮了他們腳下的路。
卻是一束微如雨絲輕若鴻毛的劍氣,不聲不響透進這座陣法。那溫柔至極的劍法無孔不入,它無聲無息席捲了這陣中每一顆星辰每一寸土地,熨帖安穩春風化雨。
瑟狸還來不及驚訝,不過剎那間,這片燦然星空忽然片片破碎化為塵埃。她訝然發現,原來顏烈一雙狐狸眼可以瞪得比珍珠更圓。
那一貫細眉細目淡然自若的公狐狸,此刻訝異地差點連手上的小崽子都甩了出去。他忽然大笑道:「又一道劍符,你竟然有兩道練虛劍修的劍符!難怪你能破了這紫微垣宮陣!」
劍符本來就是稀罕之極的東西,需要劍修耗費修為,傾注心神將劍氣拓印與一枚小小的符咒之上,成功率頗低。且不說能承載劍氣的符咒材料珍惜至極,肯耗費修為拓印劍符的劍修就更少了。
若說九巒界市面上尚能花大價錢買到金丹及元嬰劍修拓印的劍符,那一道化神劍修的劍符都能被當做許多小宗派的鎮宗之寶,從不肯輕易示人。
至於練虛修士的劍符,更是珍貴至極無處可尋,哪怕出再多的靈石都買不到。誰知眼前這少年竟一下子拿出了兩枚劍符,真是氣大財粗氣炸了狐狸。
什麼兩道劍符?瑟狸歪了歪腦袋,全然想不明白。她卻瞧見顏烈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簡直好玩極了。
「老狐狸,你方才還說要我活生生死在這陣中。現在本猞猁出來了,你怎麼一點精神都沒有呢?」瑟狸牙尖嘴利地嘲笑道,「說大話的老狐狸,我都替你臉紅。」
顏烈只是輕蔑瞥了瑟狸一眼,似是懶得同這沒腦子的小猞猁計較。此時即便他想計較,也根本分不出心來。
紫微垣宮陣既破,那束軟綿綿的劍氣又忽然膨脹展開化為一座金色的牢籠,對準顏烈當頭罩下。那劍氣並不銳利,甚至稱得上十足溫柔,但它卻春風化雨無堅不摧。
英雄不敵美人關,所謂以柔克剛就是如此。
顏烈試探地掐了個手決,那劍氣就纏纏綿綿繞上了他的手指頭,悄無聲息將那一縷剛剛滋生的靈氣吞了個乾乾淨淨。
頃刻之間,那座華美牢籠就已將顏烈牢牢纏在原地,似痴情的藤蔓攀扯他的腳步,讓他根本挪不開身。
沒關係,眼下不過平局。那少年不過練氣大圓滿,強行驅動兩道劍符已然耗盡了所有修為,他又能憑藉什麼殺了自己?靠他那柄尚未與心神淬鍊合一的劍胚,還是靠這修為不精只會上躥下跳的小猞猁?
顏烈垂著眼睛道:「好吧,是我小瞧了你。不如這樣,我替你解開咒術,你放我一條性命,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黑狐狸嘴上說著求和的話,心裡卻嘲笑這劍修少年太過自大心機太淺。
區區一道劍符固然能纏得顏烈無法脫身,卻並非讓顏烈全無反抗之力。他臉上裝作焦急萬分,經脈中卻已聚集起三分靈氣。
顏烈只等這少年再走近一些,就瞬發一道烈陽決,一把火將他燒個乾乾淨淨。
畢竟關乎自己性命,那少年只是踟躕猶豫了一下,就往前走了兩步。他遙遙道:「你就在這裡替我解咒。」
顏烈不動聲色討價還價:「解咒卻需你我二人的血交融為一,你不到我身前來是不行的。」
顧夕歌眉尾微揚,露出一個嘲諷的微笑。
下一瞬,青色的光芒映亮了整片夜空。空氣中所有躁動的靈氣剎那間被聚攏歸一,化為顏烈手上那捧青藍色火焰。
瑟狸隔著足足五丈,都感覺到那火焰溫度灼熱叫她根本睜不開眼。她髮絲衣帶被颳得獵而飛,這隨火而起的狂風似要將她也一併吹走。
那半大幼崽離老狐狸如此近,怕是難逃一劫,瑟狸的心已經到了嗓子眼。她恍惚間又覺得冷風撲面銳不可當,甚至來不及眨眼,霸道至極的黑色劍光已然從顏烈身後透體而出,那捧青藍色火焰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原來這少年還有第三個同伴一直隱匿氣息躲在遠處,只為這全力一搏,顏烈突然間全都明白了。想不到那少年竟將自己的性命託付給其餘人,若是方才這道劍光遲上片刻,死的就是這少年。
枉費自己七竅玲瓏足智多謀,卻敗在這三個小崽子手上,這讓他如何甘心。顏烈雖然挨了一劍,卻迴光返照般淡淡微笑道:「你們可知為何玉陽山是信淵山三十六座主峰之一么?」
瑟狸極誠實地搖了搖腦袋,顧夕歌卻答道:「信淵總脈起源於信淵山頂,綿延分支出三十六條支脈,玉陽山就是其中之一。」
黑狐狸已然存了玉石俱焚的心思。
對敵之前,顏烈自會想出上策中策下策。如果出了什麼意外,以妖丹自爆引動深埋於地底的雷炎赤極陣就是最差之法。固然他自己的性命保不住了,這被引動的陣法牽連著地下靈脈,就能將玉陽山周遭千里炸個乾乾淨淨。
他寧願死,也要拉這幾個小崽子陪葬。
「好眼力。」顏烈淡淡讚賞道,「你們此時就在這條靈脈之上,若是我……」
話還未說完,黑狐狸的表情忽然變了。他一貫的胸有成竹淡定自若都消失了,這公狐狸歇斯底里地大叫道:「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顏烈布下的那道雷炎赤極陣竟悄無聲息地被人抹去了痕迹,沒讓他察覺到半分。有這般本領的修士,若非練虛就是大乘……
黑狐狸驀然瞪圓了眼睛,他不敢置信地轉頭望向顧夕歌。
這修為只有練氣大圓滿的半大少年,神識竟然強大如斯,讓自己瞧不出半分。難怪自己當初暈得那麼容易,那並非什麼謎神符一類的符咒擊中了他,而是這少年的神識化形!
顧夕歌卻只是沉然望著他,眸光平靜如水。那是勝者對敗者天然而然的俯瞰,甚至讓顏烈生不出半點反抗的念頭。
這般強大的神識,如此不匹配的修為,這人千里而來取走七隻小崽子的魂魄,究竟為了什麼?
顏烈心中忽然泛起一個極荒誕的念頭。他隨即詭異地微笑道:「我詛咒你,咒你時刻心魔噬體痛不欲生,咒你劍心破碎墮入魔道,咒你一生所求終將化空,至死亦不能解脫。」
這詛咒來得太惡毒也太可怖,讓瑟狸狠狠呸了黑狐狸幾句不要臉與輸不起。顧夕歌不由伸手撫了撫胸前那三道印記所在之處,這三道印記方才竟詭異地熱燙起來,如被火灼。
顏烈卻不願再理會其餘人。他合上眼之前,想到的卻是玉陽山山腰的一片金盞花海。
那片花海燦然如金,芸娘的那身皮毛如銀似雪,陽光映在上面漂亮極了。他一眼便瞧見了她,躊躇許久之後,終於含羞帶怯爪上握了一把金盞花遞給芸娘。那白狐狸卻歡歡喜喜直接用嘴把花叼了過去,還親了親他的臉。
一切恍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