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我不要你的錢

受過了那麼多的傷害以後，趙銘靈已經不是什麼單純無邪的小丫頭了，對於這些振奮人心的「雞湯」，早就已經不感冒了。

謝彬認真地看著這個女人，忽然感覺到她嘲諷的笑容里，卻也藏了許多的風霜和蒼涼。

「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懂，我知道的，現如今的這個社會，處處都暗藏著許多人性中最醜惡、最自私的一面。我在警察局裡工作了這幾年，見的就更多了。我知道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小角色，不會對這個世界產生任何的影響。可我一直在盡我所能地努力，希望可以儘可能地扮演好自己的這個角色。別人是什麼樣的我不知道，可是在我這兒，我覺得做什麼都應該對得起身上穿的這一身警服。」

謝彬的這一番話說得很認真，甚至讓趙銘靈都無從辯駁。

她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執拗的男人，也沒有聽到過這麼動聽的話。

一時之間，她不禁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甚至都看呆了。

不得不說，謝彬真的是她認識的人裡面，最獨特的一個。活了這麼多年了，趙銘靈早就已經對人性失去了信心了，沒有想到還能認識這麼有正義感的一個人。

見趙銘靈沒有開口說話，謝彬又走近了一步，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柔聲說道：「相信我，我一定會努力的。難道你就不想為你死去的孩子找出真正的兇手，將他繩之於法，還孩子一個公道嗎？」

這話就像是一記重鎚一樣，狠狠地砸在了趙銘靈的心上。

距離孩子出世，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了，所有的人都以為她已經完全恢復過來了。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身體上的傷痕可以恢復，可是那顆破碎的心呢？又有誰可以來為自己修補？

多少次午夜夢回的時候，她總是可以聽見那個孩子的啼哭聲，雖然她不曾見過他的模樣，不曾聽過他的聲音，可是夢裡的那個聲音，總是能輕而易舉地牽動她的心。

孩子的哭聲里，彷彿在向她訴說著：「媽媽，我死得好冤枉……我想見見你，我也想見見這個世界……

謝彬清楚地看見她的臉上流露出了悲傷的情緒，她忽然退後了幾步，微微搖了搖頭。

「不……不……我的孩子……是我對不起他，既然讓他存在了，卻又不能好好地保護他……謝彬，你說，我到底算什麼母親啊，我根本就不合格！」

越說越氣惱，趙銘靈忽然揚手一巴掌扇在了自己的臉上。

「我對不起他，真的……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覺，我想為孩子找出兇手，我真的想，可是我一點辦法也沒有……」趙銘靈緊緊地捂著自己的嘴巴，低聲呢喃著，眼淚也不斷地滑落了下來。

見她如此，謝彬大驚失色，連忙抓住了她的手，不讓她再繼續傷害自己。

「你別這麼激動，銘靈，這不是你的錯，你才是受害者啊，怎麼可以怪自己呢？」

趙銘靈拚命地搖著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你不知道，如果不是因為我瞎了眼，愛錯了人的話，我的孩子也不會出這種事兒了。你說他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但凡投胎到任何人的肚子里，也比當我的孩子要幸福吧。十年的時間啊，我把自己大好的青春都浪費在了那個渣男的身上，你說我是不是瞎，是不是有病啊？！」

談起自己過去的荒唐，趙銘靈的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凄厲，雖然她在大笑著，可是眼淚卻流得越來越凶了。

此時此刻，她就蹲在地上，雙手環抱著自己的身子，好像一個被拋棄了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那副模樣看起來好無助，惹人心疼。

「你別哭了，那不是你的錯，一切都過去了，過去了……」謝彬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肩膀，希望自己能夠給她一點點勇氣。

趙銘靈哭了一會兒，情緒這才平靜了些許。她抬起頭來，看著謝彬笑了笑。

「可能我上輩子真的做了太多的壞事，所以老天爺才會這麼對我吧？我以為自己遇上了一個值得託付一生的男人，所以就一頭扎了進去，卻沒有想到那個人給我的人生造成了這麼大的傷害。我知道，我讓爸爸媽媽擔心了太久，這些年來，他們倆一刻都沒有開心過，我是個不孝順的女兒。」

謝彬長嘆了一口氣，道：「你別這麼說，其實你真的很幸福，有這麼疼愛你的父母，你不知道，我有多麼羨慕你。」

或許是今夜的星光太美麗了，會讓人不自覺地放下戒心，趙銘靈也對這個男人放下了心防。

她忽然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兩罐啤酒，遞了一罐給身旁的男人。

「說說你的過往吧。」

謝彬拉開瓶罐，狠狠地灌了一口啤酒。時值冬日裡的夜晚，正是寒冷的時候，這冰冷的液體灌進喉嚨的那一刻，讓他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從小我爸和我媽的感情就很差，三天兩頭的吵架，我聽著都挺煩了。我真不明白，兩個人既然都選擇了攜手一起走進婚姻的殿堂，為什麼又要這樣互相傷害呢？後來我爸爸在外面找了一個女人，跟我媽吵得更加厲害了，最後總算是離婚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謝彬的臉上有一種又是傷感，又是解脫的情緒。

趙銘靈從小就生長在健全的家庭里，見慣了父母之間的恩愛，所以對於父母感情不好的家庭沒有太深的體會。

所以她真的很難想象，到底是怎麼樣不和睦的家庭，才能讓一個孩子說出」總算離婚了」這樣的字眼來。

謝彬注意到了趙銘靈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悲憫，連忙笑道：「別別別……你可千萬不要用這麼同情的目光看著我。其實沒什麼的，我五歲的時候，他們就離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媽媽遭受了感情創傷的原因，後來她就對任何男人都失去了信任，對我也總是帶著幾分責怪，怨恨。雖然我還是吃穿不愁地長大了，可我和她之間，總是距離很遙遠似的。」

「真沒有想到你這個表面樂觀的小警察，心裡還藏了這麼多的心事呢。」趙銘靈像個哥們兒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我這可不是表面樂觀，一開始對於母親的冷漠我真的挺傷心的，後來日子一天一天的這麼過去，我也就漸漸地想開了。我將更多的心思放在了我的學業，事業上，現在一個人不也過得挺好的嗎？」謝彬攤開了雙手，做出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只是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如果可以被人寵愛著長大的話，誰也不願意這麼成熟、自立。

「這沒有想到啊，我和你這個小警察居然還有這麼一天，和這啤酒聊心事，對我而言這還真是第一次。」趙銘靈笑著轉移了話題。

謝彬有些不滿地敲了一下她的腦袋，警告道：「不是說了不要再喊我』小警察『了嘛，我才比你小一歲而已，你不要總是這麼老氣橫秋的。」

「告訴你，女人的心理年齡本來就比你們男人要大。在我的眼裡，你可不就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屁孩兒嘛。」趙銘靈吃痛地捂住了自己的頭，嗔道。

其實趙銘靈一向都喜歡化濃妝，然而見到謝彬的這兩次，她都是素顏示人。她的皮膚底子很好，白皙透明的肌膚，在月光的照耀之下更是顯得美麗。

謝彬看著月色下這樣的一個漂亮姑娘，心神都不禁有些恍惚了。

「在我的眼裡，你也只是一個單純的小姑娘啊。」謝彬情不自禁地說道。

聽得這話，趙銘靈不禁有些愣住了，對上這個男人眼神里那複雜的情意，她忽然有些心慌意亂了起來。

「胡說八道些什麼呢，按理說，你可得叫我一聲姐，少沒大沒小的樣子。再說了，我經歷的事兒可比你多多了，還小姑娘呢。」趙銘靈紅著臉反駁道。

謝彬卻一臉認真地說道：「如果不是因為你太過單純，又怎麼會心甘情願地跟著一個那樣的男人十年呢。這長達十年的時光，對於女人而言，是最美好、最珍貴的十年。可你卻以一顆赤誠的心，真心誠意地付出，你真傻。」

趙銘靈忽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這個男人說的很多話，都戳到了她心裡最柔軟的角落。

「好了，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謝彬，如果你真的願意幫我查那個案子的話，我真的很感激你。這是我的一點兒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趙銘靈忽然從包里拿出了一個信封，遞給了他。

謝彬像是受到了侮辱似的，有些氣惱地將那個信封推了回去。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這麼做，可不是為了你的錢。」

「我知道，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不能白為我做事，我不喜歡欠人家的人情。」趙銘靈執拗地又將那信封塞到他的手裡。

謝彬還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頓時就漲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