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黑暗裡的回憶

汪可慧現在哪？應該也成人父母了吧？嫁給了什麼樣的男人？對她好嗎？李漢明重新慢慢坐回到沙發上。他從包里掏出香煙，但沒有馬上點燃，只是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側頭望一眼孫萍躺著的方向又把煙放了回去。然後他把兩隻手交叉疊在腦後，整個上身往後靠。

汪可慧是他的高中同學，現在回想起來，他那個時候真象個白痴。連自己是否已喜歡上一個人也弄不明白。當他終於弄清楚內心深處的那份始終纏繞著他的感情就是人們常說的愛情時，是在高三快要畢業了的時候。當時離畢業考試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班上組織一次活動，老師與同學，同學與同學之間到戶外一起合影拍照。當然條件好的或者感情深厚的，也會在那個時候開始交換禮物。他們當時所在的班級選的是一個周六的下午，他們活動的地址選的是離學校大約三公里路程的陸亭小西湖。

這個西湖當然不能與杭州的西湖相比，也不能與揚州的瘦西湖相比。這只是一個很小的湖，不過，湖水清澈，岸邊也是婀羅多姿的垂柳，重要的是還有一座六角小亭建在離湖岸約100米的地方，到那坐坐，感覺一下掠過湖面的帶著水氣的微風，這在夏天也是一個讓人十分舒適的地方。

由於人多，再說這個湖大家也都熟悉，從學校門口出來朝右然後一直朝前走，大約兩公里的時候左手邊有一條hn路，拐進去再一直往前走約一公里就到了。但凡在湖江中學呆過一個以上的人都知道這個地方，也都熟悉這個地方.由於人多，老師只是告訴大家下午2點在西湖小亭的那塊地方集中，有自行車的可以騎自行車，沒車的步行也可以。大部分的同學都選擇了步行，而李漢明當時是騎著車去的。他本沒有車，只是當天正好有一點事，要到湖江鎮上去一下，回來時同學們大都已出發了，他便借了不同班級的初中同學李賀元的車。

當李漢明騎到hn路的時候，遠遠就看見前面那個熟悉的背影，沒錯，她就是汪可慧，她走得很慢，穿著一件白色長裙，頭髮披散著，低著頭，幾乎是在一步一步踱著走。

李漢明莫名的心跳加快起來，他已不止一次這樣，每次看到汪可慧的時候他就表現得非常緊張，行動也拘束。騎到汪可慧身後的時候，他不敢往前騎了，跳下車默默地跟在後面。

可沒走幾步，汪可慧忽然回過頭來，看到他先是一驚，然後向他展示了一個無比美好的笑容。這是李漢明長那麼大，第一次感覺到笑容可以那樣的迷人，那麼的美麗。陽光底下，她靜靜地站立在那裡，象一位仙女一樣渾身上下都浸潤著太陽的光輝。李漢明有一會幾乎屏住了呼吸，彷彿周圍的人與物都不見了，唯有面前這位一襲白色長裙的她。有一種力量推著他慢慢向她靠攏，要不是手裡還推著自行車，也許他會張開雙臂邁開兩條長腿，象電影中特寫的慢動作一般，奔向這位美麗的人間仙女。也是在那一刻，他才明白她早已進駐到他的心底。他之所以上課的時候總是要用眼睛的餘光去看看坐在他左前方的她，他為什麼在她感冒咳嗽的時候心神不寧一個人去藥店買了葯又不敢拿給她，他也明白為什麼每次打籃球的時候只要一看見她他原本發揮正常的動作就會連連失利。她象一個超大的磁場，只要出現在她的視野里，他便象沒有了思想，沒有行動能力一般。

要是當時自己有足夠的勇氣跟他表白該有多好。那幾乎是他們兩人單獨相處的唯一一次機會。唉，有些東西錯過了就真的永遠也沒有機會了。當他們兩人還在那裡站著的時候，前面的同學沖他們兩大聲地喊叫：「快來呀，汪可慧，李漢明，就等你們倆了！」

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了，他現在連汪可慧的一點點的東西都沒有了，原本還有那張集體合影的，可是東奔西走，搬家也不知搬了多少次，這些幾十年前的東西早就不知被遺忘在哪個角落裡了。

最後一次見到汪可慧是在十二年前，說來也巧，他當時大學畢業後分配在鎮文化館工作，便有機會經常在當地的企業，工廠里去走動。也有機會到外地的企業去學習，採訪等。當他來到廣州一家著名的企業--揚光電子廠的辦公室看到汪可慧時象被電擊了一般，怔在那裡一動也不動。隨行的同事推了下他，他才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同事以為他只是看到了美女挪不開步，沒想到這位美女竟然是他的高中同學，而且從他兩見面的神情中看得出他們並不是普通的同事關係，他們之間一定有故事。便給他們製造了談話的機會。從交談中了解到，那一年汪可慧沒有考上大學，在家中呆了一年後，便隨著打工潮流來到了廣州，先後去了幾家工廠，都沒能穩定下來，現在到了揚光電子廠才算安穩，超初她只是車間的一名機檢人員，半年前，剛剛被提到辦公室任文員工作。

這次的意外重逢使得李漢明開始重新思考他人生的方向。他知道文化館的工作是許多人求之不得的，但外面的世界給了他更多的誘惑，他似乎能聽到自己內心發出的聲音，到大地方去吧，到大地方去吧。現在又碰上汪可慧，他更覺得是命運安排好了的，是上帝給他的一種暗示。尤其是當他了解到汪可慧還是單身的時候，他更堅定了這份信念。他不顧家人的強烈反對，也不顧館長的熱情挽留，毅然辭職，一個人南下了。

事情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容易，他以為他大學生，到廣州這邊應該找份工作不是什麼難事。可是，他差不多呆了半個月，工作倒是去面試了幾次，但人家一看他沒經驗，便搖頭了。大學生又怎麼樣？會說會寫也不管用，他們招的都是操作工，或者技術工。光會說不會做，和生手沒有差別。老闆希望人一來即能走上工作崗位，就能做事賺錢。很快李漢明手上帶的錢快要花了，這時恰好有一次機會。李漢明工廠外面看到張貼在牆上的招工啟事。是一家玩具廠招倉庫管理職位。這一次他去面試的時候，當老闆問他會不會幹，以前有沒幹過？李漢明想了想，如果實話實說，那就有可能跟前面一樣，被別人拒之門外，這一次錢都快沒了，他必須要有一份工作，他要吃飯，要有地方睡覺。眼前的機會他一定爭取。第一次他撒謊了，他說他做過，還好老闆並沒有過多地追問一些細節。李漢明在應聘前在網上查找了倉管管理員所需要掌握的相關知識，現學再賣還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其實李漢明不知道，當初老闆之所以沒有細問他，就錄用他，是看出來他是一塊可以培養的好材料。這位老闆的眼光果然沒錯，儘管李漢明進廠的時候什麼也不懂，但他有良好的文化素養，再加上好學，善於思考與總結，很快就在倉管員這個崗位上做的非常出色。後面老闆又將他調入到pmc部位，任pmc主管助理。在這個職務上面，他奠定了紮實的基礎，可以這樣說，要不是那段經歷，他不可能謀到現在這樣一位職業經理人的職位。說起來，他應該非常感謝那位老闆，可是，他又十分不願意談起他的那段經歷。因為正是在那裡，他才與湯霞認識並被迫與湯霞結婚的。說到被迫，沒有一個人能理解，大家都會認為是他李漢明在矯情，不識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

的確，在他由pmc主管助理升為主管后，他的工作量比以前多出來許多，因為那個時候，工廠效果非常好，訂單多到必須要外包一部分才能解決，這個時候，老闆不得不順應工廠的發展形勢火急火撩地給他新招了一個文員，主要負責跟進外發訂單的跟催。這個新招的人就是湯霞。湯霞沒有哪裡不好，一米六左右的身材，玲瓏有致，短髮，顯得乾淨利落。辦事能力也是有目共睹，自從她進來之後，李漢明一下子覺得繁瑣事少了不少。在例會議，他便實事求是的表揚了幾次湯霞，沒想到，他的這份肯定竟被湯霞認定是對她的一種好感，便有事沒事在他面前晃悠，還自作主張地跑到他宿舍幫他洗衣掃地。沒多久，別人便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李漢明與湯霞是在耍朋友。李漢明聽到別人的議論后找她慎重地找過一次話，叫他要離他遠一點，尤其是下班后，「我們只是工作關係，下班后要是沒事，別到我宿舍里來！」李漢明對湯霞說這話的時候，神情是嚴肅的。

「我都不怕你怕什麼？」湯霞並沒有真正理解他的意思，還笑著對他說。

「我不喜歡你。我心裡有喜歡的人了！」李漢明張了張嘴，這句話卻始終沒有說出口。當著一個喜歡自己的女孩子說出這種話，實在是太殘酷了。

他便有意開始疏遠她。他空閑的時候就給汪可慧發信息，聊天。雖然都在廣州，但兩個工廠的地方坐車也要3個多小時，李漢明來廣州后雖然很想去與汪可慧見一面，但始終沒能如面。剛開始的時候工作還沒落實，有什麼顏面去見心愛的人呢？後面找到工作了，卻一直抽不開身，這一拖就是將近一年。這個春節他一定要和她見面，兩人一起度過。這是李漢明在心底里給自己的承諾。

可是到工廠就要快假的前一晚，那個時候也象今天這樣，所有的人員都聚在一起喝酒，他記不清當時自己喝了多少酒，回到宿舍的時候他已有點站不穩了。是湯霞扶著他，給他開了門，然後將他扶到床上去。他的意識當時是清醒的，他只是喝多一些，有點頭重腳輕的感覺，但並沒有象孫萍這樣，完全喝醉睡著了什麼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