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第一百四十二章
淮王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的眼睛,半晌才道:「我沒料到他會對你下狠手。手機訪問m.56shuku.net」
「你沒想到的事還有許多。或許你自覺料事如神,其實在洛帝眼中你只是螻蟻而已。」徐意山將自己的身體貼上他的,「既然皆為朝生暮死的螻蟻,就不要顧慮過多。雖然我是硬不起來,但你不是勉強可以么,就准你壓我一次好了。」說完,他伸出粉舌舔了舔唇,有些無神的眼眸中慢慢漾出幾分動人的春意。
顯而易見,噬情蠱讓徐意山從如利劍般的人物變成了時時朝他發/情的小貓——如果不是因為情蠱,徐意山大概很難再離他如此之近。但是,比起一塊沒有靈魂的鈍鐵,燕安淮寧願這人始終是一柄精美鋒利的寶劍。
有人曾毀了他心愛的劍,他絕不能跟著一錯再錯。
「本王會想辦法治好你的病,還有情蠱。」他從徐意山身上起身,注意力都在後者的傷腿上,「你的右腿不能再用力了,我背你出去。」
徐意山歪著頭朝他眨了眨眼,「王爺真是一塊亘古不化的堅冰,連用最熱的身體都無法捂熱。」
「你過來,」淮王回頭看了他一眼,「洛帝在到處派人找你,我們不能再待在此處。」
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聲音也冷了幾分:「你可真是膽小如鼠!如果你從心底畏懼洛帝,那麼你永遠都無法擊敗他。」
「懼怕?」燕安淮的眼中閃過一絲冷芒,「本王不是怕他。皇位鮮少完全屬於個人,其背後是交織的士族權力。皇位的更迭往往是權力的重組,會因此而殃及性命的人多如牛毛。你如果知曉其中利害,就會明白本王擔憂的到底是什麼。」
「殿下心魔太深。」
「何為心魔?」
此時的徐意山已經逐漸從被情蠱的控制中蘇醒,他的腦海中如有一座被冷風刮過的冰川,冷到刺骨卻又清醒無比。他走出木棺,淡淡道:「戚氏之於你,正如你之於我,都是究其一生都無法戰勝的心魔。」
「你醒了?」
徐意山從他身邊走過,看都未曾看他一眼,「殿下明敏。手機訪問m.56shuku.net在下這就要趕回懷原行宮去見洛帝,告辭了。」其實無論他表面是如何雲淡風輕,都無法忘記方才與淮王的種種親密。雖然那些舉動都不是出於他的本心,但回想起來心裡居然還是——火辣辣地疼。
「醒了就好。」淮王自嘲般地笑了笑,擋在他身前,說:「洛帝此時定在氣頭上,你回去便是找死。」
「你的皇兄不可能殺我。」徐意山轉頭對他冷笑,「有朝一日,他也許會親手用劍捅穿你,但他都絕無可能殺我。」
「何以如此肯定?」
「因他以真心待我。」
「真心便是傷你毀你?」
此言既出,燕安淮就發現徐意山如摻了冰渣子般的雙眸中有什麼東西正在融化,一點點碎成稍嫌刺眼的亮光,卻轉瞬即滅:「無論如何,他愛我。而你——不如他。」
「你的所見所聞未必皆真。你腿傷未愈,本王命你安心回淮水郡養傷!」
「小傷而已,王爺莫找借口。」徐意山狀似不屑地拍了拍粘了少許灰塵的衣袖,有些用力地眨了眨眼,「況且,你以為你攔得住我?八年前你都沒能攔住我……八年了,多少事已無從更改。我想做的事,無人能擋!我今生就是死都要死在皇宮裡,哪怕屍骨無存。」
淮王道:「已經走錯的路,再堅持走下去毫無意義。」
「那你告訴我該走什麼路才是正確?被殿下從塞外救回來的那年,我才十一歲,教書先生都說我不是寫錦繡文章的料。我雖然不笨,卻也自知要走科舉之路難於登天。我記得你當年還問過我想不想過幾年易容成朝廷官員,可是我不願花那麼多年連洛帝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我只想親手殺了他,我等不了那麼久,你也等不了!」
「……」
「這是我最後一次舊事重提。」徐意山不敢再看他,只是語聲僵硬地說:「殿下,我不求你幫我解情蠱,只希望你今後不要再趁情蠱發作的時候,對我……還有,我在宮內消息閉塞,外面發生了什麼事都很難知道,你得安排傳話的人給我。」
不知怎地,淮王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神色莫測地看著他,向來堅定的眼神竟生出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徐意山心道這人莫不是被自己身上的噬情蠱給擾亂了心智,這可如何是好。他們都得心如寒冰,身似玄鐵,才能與宮裡的人抗爭下去,絕不能有任何放鬆的時刻——他不由得後悔提起過去。但他亦無悔,因為至少此時此地,他能見到與以往有些不同的淮王。
「你想要多少人?」
「一個就夠了。我還想恢復原來的武功……你知道洛帝逼我飲下過『復瑜散』,那葯會讓我體力變弱。」
「如果能幫你恢復武功,本王不會等到現在。」淮王搖頭道:「我一直沒找到能解除『復瑜散』效果的藥物。你若是想恢復力氣,不如每日偷偷練習基本功,比如腳上綁重物擊打木樁。假以時日,說不定會有成效。」
「有道理。此番回到洛帝身邊,你可有新任務要交代給我么?」
「本王跟你提過,戚太皇侍身上有不少不為人知的秘密。你若是能拿找到屬於他的致命把柄,拿捏住他的死穴,那麼本王便離成事不遠矣。本王已經派了不少人去查此事,包括宮裡那位將與你聯絡的傳話人。還有,你和慕御侍……」
琥珀色的眼珠子只是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就讓徐意山莫名感到心慌,好像有什麼隱秘心事已經被他看穿了一樣。不過淮王的真容也確實是好看,任誰被他看著大概都會心裡打鼓。但徐意山不是一般人,他可以忽略淮王的相貌,並時常對這人懷恨在心。
只是恨歸恨罷,徐意山還是勉強同意了淮王要背他走出皇陵的提議。他趴在男人背上,心裡已經把男人當成了品質優良的坐騎,想著今後不僅要這樣騎,為了報仇還要那樣騎。說到坐騎,他們走到林間徐意山拴馬的地方時,竟意外地沒有看見「赤玉」的身影,想這御賜的寶馬大概是掙脫繩子自己早跑了。
「你的馬在哪兒?」
「在麟山東麓。因為我輕功不錯,所以留它較遠,怕被人發現了蹤跡。要從此地回懷原行宮快馬加鞭也要兩個時辰,我必須背你找到馬才行。你的右腿還有知覺嗎?」
徐意山忍著疼動了動腿,瞥見淮王的額上已經冒出了細汗,連忙道:「你放我下來吧,我能自己走。」
「你自己走還不如我背著你快。我休息會兒用輕功帶你,你抓緊我就行。」
令徐意山深感厭惡的,除了淮王用命令的口氣跟自己說話,就是他好言好語地關心自己。他情願淮王板著臉凶他,或者是冷言冷語地氣他,都不願意這人跟個正常人似的對他說話。他不禁覺得自己可能跟宮裡的司秋一樣患上了某種期望被人虐待的病症……
「其實我們運氣頗佳。先前下皇陵里來的那群人不是洛帝的人,不然他們會在門口守株待兔。而且經他們走這麼一趟,墓里的毒氣差不多都散去了,也幫助了我們逃離陵墓。」
徐意山還沒從自己的思緒里回過神來,木然地點了點頭。恍惚間,他見淮王竟微挑起嘴角朝自己笑了,腦子裡首先蹦出的居然是不知道這人的牙齒長得白不白。他從沒見過男人露齒,之前他們在漆黑的棺材里以舌交戰的時候也沒太看清,於是就惦記上了這事。他只記得自己的舌頭掃過淮王的齒列的時候,第一印象就是特別整齊,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意這一點。
「你是不是每日揩齒盥漱?」
「是。怎麼了?」淮王說著,極少見地咧嘴一笑,齒如瓠犀,白得晃眼。
徐意山被他這一下給鎮住了,心道淮王不僅眼睛看不得,這下口齒也看不得,越看就會覺得自己可能深受情蠱後遺症的影響。他不知道淮王是不是也是受了自己的影響才會變得有些奇怪,不過這種奇怪應該維持不了多久。
「本王每旦以一捻鹽納口中,以暖水含而揩齒,你能做到嗎?」
「若無他事,在下日盥漱兩次,飯後必揩齒。可惜,此時在下口中仍有來自王爺的血腥之味,反胃得緊。」
話剛說完,徐意山就看見王爺的一張俊臉冷了下來。雖是故意,但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對。可是他只能在錯路上繼續走下去,不能回頭。他剛才其實是有些害怕,怕淮王有時候會潛移默化地干擾自己復仇的決心,於是只好狠心傷人。
我今生絕不會走回頭路,相信你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