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進退

「意外？有趣。」

突發的意外和失控的形勢，只是讓呂武感覺刺激有趣。

意外？在呂武眼中，是事前準備沒有做好的借口。

失控？那是過於自信，沒有預備應對意外的託辭。

生活不是早有編排的戲劇，沒有人做到計算一切，掌握一切，在計劃出爐的時候，就徹底消滅所有的意外。

在呂武看起來，那些小說主角般的多智近妖，料敵以先機，只是因為已經做好了各種變化的預案，不管事態如何發展，都有應付方案。

「任務目標變更，擊殺任務取消，全員撤退優先。」

「c隊，啟動保險。」

保險？是的，為意外準備的保險。

未料勝，先料敗，守於微，故百折而不撓。

那些在行動前總是保持密之自信，認為自己絕不可能失敗，從來不做應急預案的指揮者，只是害人害己。

接到命令，c隊的劉星放下電話。

下一霎，一個驚慌失措的年輕人，沖向了一個披著皮衣的國字臉大漢。

「…….叔，我兄弟打電話，河灘那裡有妖怪……在舊橋的下面。」

劉星是大漢的侄子，呂武給他的任務，就是隨時準備和他進行聯繫，而這，就是呂武準備的保險。

而僅僅憑著這不知道什麼時候用上的關係，在呂武的酬金分配表上，劉星就佔了一成半，作為組織者的呂武本人，也只有四成。

「虎拳」李念軍，從業二十年的老手，可不是朱晴嵐這樣的菜鳥，別說兩隻四級威脅度的水鬼，就是再來十隻也沒事。

「可惜了，報酬沒了。」

職業老手的參與，也代表著自己組織的雜牌軍的任務失敗。

李念軍參與了這件事，也就代表了即使最後消滅了所有水鬼，也不是自己拿懸賞。

呂武搖了搖頭，既然已經確定使用「保險」，就已經為了安全放棄了收益，依舊貪婪於酬金猶豫不斷可是大忌。

李連軍的位置和河灘的位置，連同周遭的地形圖，在呂武腦海中構成立體模型，一條條線路所需要時間被計算。

「開車的話，肯定是走沿江路，五分鐘到七分鐘。」

事先，呂武已經反覆計算過這段車距，推算出所需時間並不困難。

「d小隊出擊，帶上全部的『瓶子』。」

「各小隊堅持，援軍還有五分鐘就到了。」

新的水鬼的出現，讓河灘上的戰局一時之間陷入了混亂，那些原混混的膽氣打打順風戰還行，現在都有些驚恐。

但呂武平淡的語氣，卻仿若一切依舊在掌握之中。

指揮者的鎮定自若，給了這些原混混堅持下去的勇氣。

「嵐姐，我們來幫你了。」

一直在埋伏的d隊衝出來了，帶頭的，是原來b隊向朱晴嵐求援的黃毛青年，他們手中拿著的，是一個個帶著布條的啤酒瓶。

而在朱晴嵐的角度，就是這個臉熟的小青年在向自己求救后，又去找了其他幫手。

「別過來！這不是你們能夠應付的……」

接下來的發展，卻說明朱晴嵐的判斷為時過早。

「啪嚓！」

援軍並沒有傻到和怪物肉搏，他們只是丟出一個個瓶子，一個個被摔開，一堆堆火焰被點燃。

莫諾托夫雞尾酒，土製燃燒彈，製造簡單，效果出色，大家都喜歡。

水鬼天然畏懼雷霆、高溫，能夠在雨中燃燒的汽油.彈，或許無法造成致命傷，但至少能阻礙其前進。

「d隊，不要管朱晴嵐那邊，限制新出現的目標。」

即使眼前一片漆黑，即使只能從反饋中得知現場的情況，呂武的指揮語氣依舊平淡如昔。

「別試圖擊殺水鬼，在它面前燒起火堆，阻止其上岸就可以了。」

每一個指令，每一步行動準確到位，就像是通過攝像頭在觀看現場。

一個個燃燒彈被點燃，在新出現的水鬼面前，被硬生生的砸出一道火牆。

汽油.彈燃起黑煙，雨更大了，火焰在雨中卻猛地一撲，燒的更高、更旺，在火焰面前，本就不想上岸的水鬼更是猶豫不決。

水鬼毫無同伴意識，自私而厭惡陸地，和資料中的一般無二。

現在所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等待援軍。

而從眼前的局勢來看，不出意外的話，拖延到援軍抵達並不困難。

「c隊急報，援軍會來遲，延遲時機不可知。」

聞言，呂武卻是一愣，怎麼又有變故。

「為什麼？」

「堵車。停電讓路燈也熄了，沿江路發生了追尾事故，出現了大堵車！走沿江路的李念軍被堵住了。」

超級英雄興沖沖的去拯救世界和無辜者，卻遭遇堵車…….雖然聽起來不靠譜，但怎麼這麼有現實感。

但這個時候，並不是感嘆的時候，自己，還不是準備了最後的預備隊嗎。

算了算距離，呂武毫不猶豫的披上外衣出門。

三分鐘后，在焦慮的李念軍車旁，一輛高速穿梭在車輛之間的摩托車停了下來，還敲了兩下駕駛座旁的車窗玻璃。

「喲，這不是劉星的叔叔嗎？怎麼，堵了。」

窗外的，是一張有些印象的年輕面龐，李念軍有些印象，應該是自己侄子的狐朋狗友。

平日的李念軍並不喜歡那些和侄子胡鬧的小混蛋，見面最多點頭打個招呼，但看到摩托車的一霎，他的眼前一亮。

不顧後面車輛的喇叭轟鳴，李念軍拔鑰匙下車，一把拉開呂武，跳上了摩托車的駕駛位。

「有急事要用車，明天你找劉星拿車。」

當摩托車轟鳴的在車輛間穿梭的時候，他沒有注意到，背後呂武臉上的奇怪笑容。

數分鐘后，當摩托車抵擋河灘的時候，也代表著這次失敗的狩獵行動的徹底結束。

呂武的草台班子，辛辛苦苦籌辦了一個月還沒搞定的強敵，在資深老手李念軍手中，撐不過一個來回。

帶著隱約虎鳴的重拳，撕裂了大地，輕易的擊殺了兩隻水鬼。

在整個江城排名前十的資深守望者面前，這些水鬼連逃生的可能都沒有。

而當李念軍抽出空來，卻發現那群總是惹事的混混小子已經跑的無影無蹤，事後，還要協會去警告封口。

只有那數次無證「見義勇為」的傻小妞，還在一旁傻笑加油，似乎在為「正義必勝」而開心。

李念軍鬆了一口氣，有些后怕，有些慶幸。

這丫頭自己認得，雖然單細胞但人很努力心性好，要不是底子和天賦爛的沒法看，自己還真有點收徒的心思。

這次，還真要感謝她的熱心腸，若不是這丫頭及時攔住了水鬼，恐怕那些小子一個都活不下了。

但好話他是不會說的，鼓勵莽撞者的僥倖成功，等於鼓勵其下一次冒險，等於將其送上死刑台。

那麼，就是一如既往的訓斥了，即使知道對方肯定死不悔改。

「量力而為你知道嗎，就是你這三腳貓的功夫也敢上，總有一天你會把自己弄死……」

而在衚衕的那邊，a、d小隊正在回收一個個攝像頭，用剩的土製燃燒彈也一個個被銷毀。

等明天天亮了，雨停了，一切都會了無痕迹，什麼都沒有發生。

「所有小隊收工，大家辛苦了。雖然任務失敗，大家表現不錯，就是差點運氣。獎金沒了，但基礎酬金照常發，明天傻彪來我這裡領。」

「協會的人若是來了，就按照預案應付，裝意外，裝嚇傻了，一問三不知。放心，這種事很常見，他們就是要你們承若不說出去，答應就夠了。」

在沿江路上，淋著雨的呂武一邊打著電話，一邊看著李念軍的黑色賓士……被拖車拖走。

「……….劉星，和你叔說一下，他的車被拖走了，記得去區交管大隊那裡交罰金。」

呂武本來留在這裡，看到拖車來了，還想幫忙說兩句。

但李念軍走的時候抽走了車鑰匙，鎖了車，都不知道如何解釋。

交警來了，非法停車阻礙交通，被吊車拖走。

拯救無辜者的都市英雄不僅會被堵車，違反了交通規則，還要繳罰金，這超自然世界超現實。

在通訊中呂武保持著平淡的語氣，似乎對任務失敗毫無介懷，那只是對屬下的安撫。

呂武的內心，並不平靜。

籌辦了一個多月的計劃，就這麼輕易失敗，近二十萬的懸賞，煮熟的鴨子就這麼飛了，還要陪本安撫同伴，怎麼平靜的下來。

作為組織者，他自認策劃的很周全，更是把所有的籌碼都用上了，卻依舊是失敗。

怪運氣不好？雖然在通告中用運氣不好安慰同伴，但把成敗歸於運氣，從來不是呂武的作風。

「…….手中的棋子，還是太弱了。」

在呂武眼中，偶然因素不偶然，歸更到底，還是自己這邊太弱，無法抓住每一個勝機。

若情報收集者專業一點，若是有專業的水下探查、遠程探查能力，就不會出現兩隻水鬼當一隻的笑話。

若引誘者a組的實力強一點，面對路上移動緩慢的水鬼，就可以用「放風箏」的方式來逐漸引起上岸。

真引到了遠離河灘的地區，路上還可以布置陷阱，那麼，就是第二隻水鬼出現也沒什麼影響。

若援助者d組強一點武器好一點，就能夠給主力朱晴嵐幫上忙，迅速擊殺目標，就沒有之後的麻煩了。

若作為觀察者的e組有槍械和遠程攻擊能力，那麼牽制和支援效果要好很多，而不是單純的旁觀者。

呂武搖了搖頭，驅散心頭的遺憾。

這些缺陷自己不是沒想過，而是單純的條件所限，硬體無法達標。

幾個組的組員，都是自己收編的前流氓混混，用威脅當大棒，用獎金當糖果，參照現代軍事化管理，能做到這一步就已經很不容易。

最關鍵的，還是作為王牌的朱晴嵐實力不足，若她有李念軍的一半實力，那這些支援小組都不用了，直接硬上碾壓就可以拿獎金。

雖然呂武妄自菲薄的認為自己還不夠，但他所做的，若傳到業界人士耳中，就足以顛覆到他們的常識。

水猴子善於隱匿，長期生活在水底，只在雨夜在水面透氣，才有可能被引上岸。

它們一旦遭遇強敵就會逃到水下，而水下實力暴增，就是李念軍也不敢輕易下水。

四臂四足，說明那水猴子至少進化了兩次，經驗有限朱晴嵐的判斷有誤，這不是四級威脅，是從業三四年的老手才能應付的六級威脅生物。

就是同數量的專業新人，也不可能把四臂的水猴子逼到這個地步。

圍獵到中途，又出現一隻的話，等於任務難度瞬間翻倍，至少要死幾個才正常。

呂武不僅帶著一群普通人做到了，在遭遇目標翻倍的突發情況，還能帶著所有人安全歸來，還不知足的惋惜不能幹掉它們領賞金。

拿著一手爛牌，差點幹掉賭聖，還嫌自己玩的不好。

若被李念軍知道了，都會先罵句不知天高地厚，后感嘆一句後生可畏。

呂武走著，走著，天徹底黑了，也離河灘不遠了。

李念軍早走了，只有朱晴嵐一個人在橋上唉聲嘆氣，但看到活蹦亂跳的朱晴嵐，呂武卻有些不開心了。

「嘖，居然沒有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