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忍無可忍
綠蘿深吸口氣,故意用輕快的語氣繼續道:「但是我又想,做人總得朝前看不是?只有咱們把每天的日子過好了,活得高高興興的,才能讓死去的親人放心,你說是不是?」
「……是,你說得對……」她要好好活下去,她做了這麼多,無非就是為了好好活下去!
綠蘿又寬慰了蘇謹晨幾句,直到見她情緒不像剛才那般低落了,才催促著她趕緊吃東西。
「每次都是你拿好吃的給我吃,等領了月錢,我也帶你下館子去。」蘇謹晨感激道。
「好啊好啊,」綠蘿有心想讓蘇謹晨高興,於是托著腮,興緻勃勃地盤算,「我喜歡春風樓的片皮鴨,望江樓的鹵牛肉,大勝酒庄的醉雞……還有還有,逸遠飯莊的蟹釀橙也做得可好吃了,哇,怎麼辦怎麼辦,光是想起來我都要流口水……」
蘇謹晨聽得目瞪口呆——好幾個地方她連聽都沒聽說過……
「哎呀,這裡怎麼這麼熱鬧啊!」人還未到,聲音已經先傳了進來。
蘇謹晨心裡一驚,也不及細想,下意識把手裡的耳環連同案上的油紙包一同收到裙擺底下。
頃刻之間杜盈雪已經笑呵呵地跨過門檻,她雖未看清蘇謹晨拿了什麼,但隱約瞧著她把東西都收在裙下,想也知道必是吃的了。
杜盈雪想到這裡臉上笑容越發盛了,「妹妹練琴就練琴吧,怎麼還帶著個陪練的呢?」
過了剛才的心虛,綠蘿也反應過來,她「騰」地站起身,挺起腰板指著門口道,「喂,這裡不歡迎你,麻煩你馬上出去!」
杜盈雪「噗」地一聲嗤笑,「這裡又不是你家,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管得著么?」
「你——」
「倒是若熏妹妹,」杜盈雪也不理她,只看著蘇謹晨道,「琴已經練完了么?怎的彈著彈著就沒聲音了?莫不是——」她明眸一轉,掩唇笑道,「肚子餓了么?」
「多謝姐姐關心,若熏覺得還好。」蘇謹晨優雅地跪坐在琴案前,雲淡風輕地笑了笑,「我剛才休息了片刻,正要再彈姐姐就來了。還請姐姐自便吧。」她說著,看也不看杜盈雪,徑自彈了起來。
綠蘿見狀索性也不再理她,就近找了個小杌子坐下,興緻盎然地替蘇謹晨打著節拍。
杜盈雪被兩人晾在一邊,竟也不惱,只一個人悠哉悠哉地在房中溜達了幾步,待走至蘇謹晨身邊,隱隱可見她裙角微微隆起一處。
杜盈雪心念一動,看似不經意地故意把腳重重踩在裙擺上——
一聲極輕微的響聲。
三人俱是一愣。
「嘭——」
琴弦斷了。
蘇謹晨的臉色變了。
她蒼白著臉,慌忙收攏裙擺查看下面的東西。
那耳環果不其然被踩碎了。
「哎呀,你怎麼——」杜盈雪本打算裝模作樣地說幾句風涼話,卻不想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一個素色身影在眼前一閃而過——
「啪!」迎面一記耳光甩過來,半邊臉連著耳根子都跟著燒了起來。
「韓若熏,你敢打我!」杜盈雪勃然大怒,揮手就要扇她。
蘇謹晨卻一把扭住她的手腕,揚手又是一巴掌。
杜盈雪怒不可遏,伸手就要去抓蘇謹晨頭髮,「好你個不知死的小娼婦!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綠蘿一看情況不好,馬上從後面抱住杜盈雪,「放開,放開我!」她一邊恨恨地捶打綠蘿的胳膊,一邊扯著嗓子嚎叫:「來人哪,快來人哪!救命啊!要殺人啦!」
………………
琴房裡,幾個嬤嬤攆走了圍在外頭看熱鬧的姑娘,獨留下鬧事的三人。
秦娘無奈地揉揉眉心。
一個早就是三少爺的人,一個還跟二少爺牽扯不清……不過話說回來,從韓若薰來了以後,二少爺再沒打聽過。或許是這丫頭當時故意誤導自己也未可知……
「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秦娘,您可要為盈雪做主啊,」杜盈雪一開口,就嚶嚶地哭了起來。「今早上韓若薰排練的時候心不在焉受了罰……我本來是好意……想來看看她琴練得怎麼樣了……誰想到話還沒說幾句,她就跟犯了失心瘋似的衝上來打我,連綠蘿也幫著她……」
杜盈雪本就生得嬌嬌柔柔,此時雲鬢散亂,吹彈可破的小臉腫得老高,實在讓人想不同情都難。
「若薰那是無緣無故打你么?分明是你故意踩碎了她姐姐的遺物——」綠蘿看蘇謹晨神色漠然,也不知為自己辯解,趕緊出口聲援。
「你少在這兒冤枉人!」杜盈雪哭得梨花帶雨,一邊用帕子擦拭著眼淚,一邊楚楚可憐道,「我不過是不小心踩了她的裙子一下,哪裡就知道她裙子底下藏著東西了!再說你們既然行得端坐得正,把東西藏起來做什麼,遺物就遺物,還怕人瞧見不成?分明是藏了別的東西叫我知道了才惱羞成怒!」
綠蘿臉漲得通紅,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蘇謹晨裙擺上有塊油膩膩的污漬,琴房現在還瀰漫著一股包子味……大家又不是傻子。
秦娘慢條斯理地掃了蘇謹晨一眼,才悠悠地開口道,「若薰,你說說吧。事情到底是不是盈雪說的那樣。」
原先一直一言不發的蘇謹晨忽然抬起頭,淡然道,「若薰無話可說。」
「若薰……」綠蘿急得直叫。
秦娘一時臉上有些掛不住——這丫頭平時看著也沒這麼烈性,今天怎麼……
「不是,明明剛才——」綠蘿還要解釋。
「一人做事一人當,」蘇謹晨垂下眼,搶先一步說道,「是我打了杜盈雪,她踩爛的那些包子也是我求綠蘿姑娘幫我帶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與人無尤。求秦娘責罰。」
「好。」秦娘點頭道,「你既然承認得這麼痛快,秦娘我也不難為你。從今天起,鸝鶯館所有姑娘的衣服由你負責清洗三個月。你可認罰?」
「我認。」
她什麼都能認,可一而再,再而三想騎到她頭上的人,她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