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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蜜對著銅鏡第四千三百五十二次露出了一個兇惡的表情,自覺已經相當熟練。這才滿意地露出笑容,低頭整理下衣裝,確保萬無一失。
每當林蜜犯錯的時候,她爹爹總是一邊用皮鞭惡狠狠地抽著空氣,一邊氣急敗壞地大吼:「跟你說過幾次啦!你一個女孩子!女孩子!這是你該做的嗎……」
林蜜一向自詡是爹爹的小棉襖。爹爹的話她豈會不明白,從此以後,她做壞事都會穿上男裝。這樣就不會被爹爹責怪了吧!
穆家的女人難搞,穆家的牆更難爬!林蜜灰頭土臉地爬上牆頭,卻發現她罵了一路的穆卿卿就在牆頭那邊盪鞦韆,而穆卿卿也正是她此行的目的。
李子孟和周晨與她一起長大,三人的感情好的一向不分彼此。可自從見過這穆卿卿,兩個人就為她爭風吃醋不知道多少回。
以前爹爹說她嫁不出去的時候,她從來不當回事。在她眼中天大地大拳頭最大,要是沒人娶她,她隨便嫁給李子孟或者周晨就好啦。反正他們也打不過她。
可如今她未來的夫君竟然被人染指了!萬一真的嫁不出去,她可要被爹爹和兩個哥哥笑掉大牙了。
啊呸!林蜜此次來並不是為了她的終身大事,主要是為了她的兄弟情誼,咳咳。
她正趴在牆頭想到底是跳下去,跟穆卿卿說李子孟和周晨都是斷袖,是她的「內人」好呢,還是直接拳頭說話,讓她以後離遠點好呢?底下的穆卿卿卻發現了她。
穆卿卿發現她倒也沒有驚慌失措的大叫,反倒是有些嬌羞的低下頭,掩面笑了笑。又抬頭給她遞了一個言語不詳的表情。
那表情…縱然她是女子,也不禁雙腿發軟,大腦有一剎那的空白。
哎喲!你個狐狸精!看姑奶奶且來收拾你!林蜜氣不打一處來,正想跳下去好好「回敬」一番。卻從花叢中衝出來個少年。
那少年長得甚是英氣,眉目與穆卿卿有幾分相像,正是這幾分相像又讓他有幾分文弱書生氣。可此刻這個看起來文弱的少年穿著練武的布衣,背上背著把大刀,雙手叉腰,面紅耳赤地以一種潑婦罵街的氣勢沖林蜜大喊:「哪裡來的登徒子!也敢打我姐姐的主意!看小爺我廢了你的眼睛。」
說罷,踩著一旁的假山,就要衝上牆頭。
好漢不吃眼前虧。林蜜對他比了個倒拇指,扭頭就跳下牆頭。
誰知道那熊孩子一直追了她一個時辰。林蜜累得不行,後頭的少年卻雙目赤紅,手持大刀,一路嗷嗷大叫,引來目光無數。
林蜜郁猝不已,便決定將他往城外引,速戰速決。
到了城外,林蜜停下腳步,靠著一個大樹休息。沒一會兒,少年便殺了過來。林蜜本想唬他一唬,可誰知他二話不說,舉刀就砍了下來。
那刀夾著勁風,林蜜彷彿聞到隨風傳來的陣陣血腥味。刀未至眼前,卻已經將空中幾片葉子砍成了兩半,刀法蠻橫有力,卻又精準細膩。葉子從中破開,斷的乾乾淨淨。
林蜜再不敢輕視眼前這惡狗一樣的少年,側身往地上一滾,險險躲過一刀。隨手抽出腰間的鞭子,狠狠朝少年執刀的手腕甩去。那少年刀鋒一變,直直劈向了來勢洶洶的皮鞭。
刀與皮鞭相撞,發出「錚」的一聲脆響。林蜜虎口發麻,險先有點拿不住鞭子。而此時穆楚臣心中也微微一驚。他這把寶刀看著平淡無奇,卻是他師父的寶貝,用天外隕鐵打造而成,削鐵如泥,竟然砍不斷一個鞭子!
穆楚臣微微皺了皺眉,更加發狠地向她砍來,刀法又快又狠。林蜜很快就招架不住,進退有些狼狽起來。
好在她從不是靠武功取勝的,從懷中掏出二叔獨門製造的石灰散。用鞭子隔開迎面而來的大刀,筆直朝少年撒去。
穆楚臣畢竟年少,在這錦城中早已沒有對手,是以刀法大開大合,直來直去,從不拖泥帶水,留有後手,這也恰恰成就了他的刀法。且他平日里結交比試的人都自詡正人君子,從不使這下三濫的手段。因此被林蜜的陰招正中面門,捂著眼後退了幾步。
「你這個無恥之徒!」少年的聲音竟還帶著几絲委屈的控訴,與剛才的霸道刀法委實不符。
林蜜不覺有些好笑,急忙上前點了他的穴位。慢悠悠地將因方才打鬥有些零亂的衣服理了理。這才嘿嘿笑了笑,「你才知道大爺我卑鄙無恥下流啊!誰讓你追著我!」
穆楚臣張嘴還想罵,可是眼前的人竟然無恥到一點都不為所動,只好委屈地將口頭的話吞回了肚子,嘟嘟囔囔地說:「要不是你偷看我阿姐,我怎麼會追著你!」
林蜜不經思索反駁道:「呸!誰偷看她了!她?哼!小狐狸精!」
穆楚臣聽了雙目圓睜,要不是被點了穴位,恐怕就要衝上來和她拚命了,「你還敢出言不遜!那你且說你到穆府意欲何為!」
林蜜見他明明一副文弱書生樣,此刻滿臉漲紅,活像一個炸毛的小獸。不由地想逗一逗他,「我嘛……」她的手輕輕地撫上穆楚臣的胸膛,「我聽說穆府少爺是錦城一等一的大美人,美目流轉,顧盼生輝。如今這一見,果不其然。」
這輕浮的語氣和動作,饒是穆楚臣再心思單純也猜到幾分。方才的吃人的氣焰一下沒了,林蜜甚至還感受到了手下的身體顫了顫。
少年臉紅到了脖子根,支支吾吾地不敢看林蜜的眼睛,「你竟然…你竟然…你怎麼敢。」
穆楚臣是一個生在和諧富貴家,長在父母蜜罐子里的好孩子。仁義道德他知道的多,這麼臭不要臉的事情他是聽也沒聽過。林蜜彷彿為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讓他看到他以前忽視的人世骯髒。當下百感交集,噁心的一陣陣反胃,先前他見林蜜雖行為放蕩,卻還有幾分唇紅齒白,心有還有幾分惋惜。而如今那幾分惋惜化作一攤爛泥熏的他頭腦發昏。
「我就敢!」林蜜哪裡知道穆楚臣已經將她劃為看不得,碰不得,老死不相往來的死變態,依舊笑嘻嘻地看著他,心中為自己的機智默默鼓了鼓掌。一不做二不休地摸了一把穆楚臣的臉,少年的臉水嫩嫩的,林蜜摸了一把還有些意猶未盡,正想再好好感受一下。卻看到少年眼一紅,凝聚起了水花。頓時不敢再造次,訕訕收回了手,「唉!我問你,你可知道李子孟和周晨?」
穆楚臣方才被輕薄,此刻惡狠狠地瞪著林蜜,一句話也不肯說。
「喲。不說話是吧。你要是不說話,大爺我就剝光你的衣服,我…」
「住嘴!」穆楚臣哪裡受的住這樣的污言穢語,「不過是阿姐的兩個追求者,喜歡阿姐的人多了去了,我看他倆也沒什麼特別!」
「哼,這還差不多。」林蜜墊腳,拍拍穆楚臣頭,以表讚賞,「那兩個都是小爺的人,你懂的,親密的人。」
親密兩字被林蜜加重,其中的婉轉曖昧不言而喻。穆楚臣彷彿聽了什麼天大的秘密,震驚地看著林蜜,「他倆……他倆也是?」
林蜜一臉孺子可教的神態,滿意地點了點頭,「要是讓我知道你姐姐敢動我的人,我就讓她這個如花似玉的美弟弟來賠償。」
穆楚臣又氣又羞,通身透紅,就像一隻被煮熟的大蝦,「呸,誰看得上他們。噁心!」
現下已經日頭偏西,林蜜怕回去晚了城門要關,便也不再逗弄他了,「你的穴位一個時辰就會解了,以你的武功,半個時辰也就自己強行破了。我先走啦,改日再見,大美人!嘿嘿。」
穆楚臣白著臉長吐了一口氣,扭頭不去看她,再轉頭時哪裡還有死變態的蹤影。
林蜜一路哼著小調,施展輕功從小路往城裡趕。方才還不覺得,此刻運用真氣,全力賓士了好一陣子,丹田突然湧起一股熱氣。肋下隱隱作痛,氣息也不平穩起來,只怕是方才被穆楚臣的內力所傷。林蜜素日里最是坐不住,內力是練武之人的基礎,可是她哪裡受的住好幾個時辰一動不動地打坐吐息。因此她的武功看起來唬人,也不過都是些花架子。
她心裡正暗惱,一股血氣湧上心頭,頓時全身脫力,掉入密密的草叢中。臉上**辣好像被火燒了一樣,衣服也被勾破幾處,劃了好幾道血痕。林蜜吐出一口熱血,大口喘了幾口氣,方才緩過神來。
「該死的穆家姐弟,我還要跟你們好好算賬!」林蜜一邊罵罵咧咧,一邊七手八腳地掙扎著要爬起來。突然脖頸一涼,一把冰涼涼的鋒利匕首已經抵在她的脖子上。
身後的人如同鬼魅,就算林蜜受傷,也不可能一點氣息都聽不見。而這個人卻做到了,還悄然無聲地將她死死控住。
「別動」一個冰涼的透著殺意的聲音傳來,明明是炎熱的夏季,林蜜卻彷彿置身冰窟,全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毫不懷疑,只要她稍稍一動便會身首異處。那聲音虛弱飄渺,氣息也有幾分不穩,持匕首的人恐怕是受了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