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長條折盡減春風
陳雙喜卻是先往榮禧堂去了,一路上有大房的奴僕上前請安說什麼大老爺不在,陳雙喜也是冷笑一下不做理會,在榮禧堂里大肆肆地坐了,斜眼看向跟著上前的苦著一張臉的王善保家的道:「我知道大老爺去了史府,老爺我就在這等著他回來。怎麼著,你這是要趕老爺我走了?」
王善保家的忙強擠出笑容道:「二老爺說笑了,您請坐,我這就去告知大太太一番。」
陳雙喜冷哼一聲,不作理會。看見王善保家的匆忙溜出去了,他才端起手邊的茶盞把玩起來,對於象徵賈府正統的榮禧堂半點打量的興趣也沒有。在查出邢夫人在之前的陰謀中有份后,他就在思索賈赦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誠然,之前大房和二房各就各位,又強行分了家,兩房看著是親密無間了,實際上卻不是表面看著的那樣簡單。賈赦從來就沒有完全相信過二房更是沒有完全相信過他陳雙喜的。也許賈赦以為現在自己一房要仰仗大房,且想看著自己和賈母徹底翻臉,更不想看到自己的名聲好了在外面混得風聲水起,故而在邢夫人的作為中選擇推波助瀾?
陳雙喜其實半點也沒有猜測錯,若是沒有賈赦的默許,邢夫人也不敢真的去算計已經分家的小叔子的。所以得了王善保家的話,說是二老爺等在榮禧堂正室里,她也發了愁,她看向自己陪房費大娘道:「你說現在可怎麼辦?大老爺不在家,若是二老爺知道了什麼,我可怎麼辦?」
費大娘和王善保家的早就懼上了陳雙喜,現在看邢夫人這耷拉樣子,心中很是瞧不起。還是王善保家的更得用些,想了片刻出聲道:「大太太,您可是二老爺的嫂子,大老爺不在家裡,他若是對你不敬,說出去只二老爺沒理。不如讓丫頭們奉茶由著二老爺在廳中等就是了。」
邢夫人不是個有主意的,聽罷連連點頭道:「就這麼辦。你們去和二老爺說,就說我頭痛身子也不爽,正在卧床休息,不能去招呼二老爺了,請他見諒。」自己嫂子不出去,他一個小叔子自然不能闖嫂子的屋子的。
陳雙喜聽邢夫人讓人傳的話,臉上浮現了譏誚地笑容,語氣平靜地道:「大太太身子不好,著實辛苦了,說起來璉兒媳婦訂下來待入門還要些時日,我這個弟弟也不好看著哥哥嫂嫂操勞得身子都垮了。」
陳雙喜說著就喚了門外的來喜進來道:「你去問問京中那家的官媒口碑最好?給五十兩銀子請她幫大老爺想看一戶合適的姑娘,不但出身青白,樣貌也好,更是能替大太太分憂解難的,便是聘禮不低,也聘來府中作正正經經地姨奶奶的。」
來喜愣了下就應了去了,心中卻暗道二老爺待大老爺果然是兄弟情深呢,竟然想著給大老爺正正經經地聘姨奶奶進門。而王善保家的以及邢夫人身邊伺候的下人頓時都變了臉色,期期艾艾地想說什麼,被陳雙喜冷眼一瞧,登時都萎了,只得低頭躲到了一邊。
另一邊二房裡,王夫人正在坐在榻上做著一件小兒褂子,一看那鮮艷的色澤和大小,就知道是替寶玉做的。她還不時抬眼瞧一瞧正在榻上由兩個小丫頭帶著玩兒的寶玉。
「太太,歇一歇吧。」彩珠端著托盤進來了,小聲對著王夫人道,「前頭來了消息,說是老爺已經進了榮禧堂呢。」
王夫人笑了,她想起之前丈夫指責自己的話語,眼中的笑意中浮現幾分譏誚來,她再怎麼樣算計也是為了自己三個孩子好,但是老太太呢?她才是這府里混亂的源頭。如今史家的大侯爺去了,史家將會越發沒落了,看老太太以後還如何擺架子。至於大老爺和大太太,那就是爛泥扶不上牆的貨色,不過是出生比二老爺快了些,不然如何能得賈家這偌大的家業去……
「想來二老爺是有重要的事情等大老爺商量的,你一會兒去尋大爺,讓他過去看看。」王夫人想得清楚,她算是看清楚了,賈家的男人沒有一個靠得住,自己得好生把著幾個孩子才成。
彩珠想起溫文俊秀的大爺賈珠,臉上飛快地浮上一層薄紅,「太太,大奶奶那邊發了話,說是大爺讀書的時候不許人打擾的。」
王夫人不高興了,淡淡地道:「你去和大奶奶說一聲,就說是我說的。」王夫人只要想到大兒媳婦李紈,竟然對管家的事情半點也不推脫地接了過去,還有將賈珠身邊兩個通房丫頭也被打發的事情,她就對李紈不滿起來。什麼書香之家的女兒,也是個木頭木腦不懂規矩不敬婆母的人罷了!
「太太,前頭傳了消息過來……」吳登興家的匆匆地進來,在王夫人耳邊低聲道了幾句,惹得王夫人臉上的神色一再變幻,「噗嗤」笑了出來,「老爺這是要和大太太算賬呢。」她雖然對丈夫沒什麼感情,但是也不喜歡丈夫被人拿女色來算計。
「大姑娘回來了就讓她過來,這個傻丫頭,被老太太算計了都不知道呢。」王夫人想到元春也沾到了事情中,心中有氣。
「是。」待小丫頭去喚元春了,王夫人又哄了寶玉幾句,不顧他在自己懷中扭成了一股麻花,硬是讓奶娘將他抱了下去。
「見過太太。」元春對著王夫人行了禮,不見寶玉在,笑道:「太太,寶玉呢?我還從莊子上帶了一些個鄉下的玩意給他呢。」
王夫人神態不大熱情,淡淡地應了聲,讓婆子丫頭們都下去了,才問起了元春莊子上的事情。
而元春想起了回來的路上陳雙喜的疏離冷淡,雙眼就紅了,低聲將莊子上的事情都說了,末了又含淚分辨道:「太太,我真是沒有想到李嬤嬤會這樣大膽的,現在老爺都怪上女兒了,以為女兒也和李嬤嬤一樣想的所以才由著她胡來。女兒真的沒有這樣想呀……」
俗話說得好,知女莫若母。元春心中怎麼想的王夫人還是能夠猜到幾分的,元春心中其實也不大熱衷外嫁出京城的。只是她不敢在陳雙喜面前說出來罷了。
「現在這裡沒有外人在,難道你還要瞞著我不成?李嬤嬤的事情你是沒有多做什麼,但是你也沒有阻止,對不對?」王夫人輕聲嘆道,「你這個傻孩子,老爺做的這個決定雖然我也不贊成,但是老爺是真的為你好,你心中不願意,和老爺當面說了,他或許會改變主意的。但是如今這樣縱著下人去算計老爺,你有沒有想過後果?你都說了老爺待你疏離了,這父女間的隔閡是埋下了。若是老爺真的被人算計拿捏去了,那就不是疏離了,你也莫要想說到什麼好人家去了,除了草草嫁人別無出路了。而且整個二房都要人笑話了,你哥哥你弟弟以後都抬不起頭來!」
元春被王夫人說得臉色煞白,她還真的沒有想得這樣遠,緊緊抓住王夫人的衣袖,哀求道:「太太,那現在該怎麼辦呢?女兒去老爺面前跪下認錯?」
王夫人現在也猜不透陳雙喜是怎麼想的,沉吟片刻道:「先不忙,等老爺從大房回來了,看他的臉色如何,你再行事好了。」
母女倆這邊商量著,另一邊賈赦也慢慢悠悠地到家了,想到自己被史家兩位表弟各種吹捧拉攏,心中就著實得意。才下了馬就看見一小廝快步跑近,氣也換一口就彎腰稟道:「老爺您可回來了,二老爺在榮禧堂里等了您好半天呢。」
賈赦臉上的笑容變淡,暗道老二的來意,總不會是因為一個女人就和自己這個大哥鬧翻吧?只是他才踏過門檻,陳雙喜就撲上來一把箍緊賈赦的一雙腿,大聲嚎起來了:「哥哥你可回來了,你可要為弟弟我做主呀!人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好歹是你的親弟弟,你可不能由著你老婆欺負弟弟我呀!你若是不給我一個說法,我便去祠堂哭,去老國公的靈前哭,去禮部的老尚書家家裡哭!」
陳雙喜的力氣很大,賈赦只覺得兩條腿生痛生痛的,只是此時也顧不得痛,已經被陳雙喜不要的言語給嚇到了,忙勸道:「老二你起來說話,我們是親兄弟,有什麼委屈一定給你個公道的。」
「大哥可別哄騙弟弟,弟弟我也就是豁出去了,也不能受冤枉的!」陳雙喜狠狠地勒了下賈赦的腿,才幹脆利落地起身,掃了一眼門邊看得目瞪口呆的下人們,「哥哥可是想要下人們都聽出我們兄弟商談的事兒?」
賈赦方才意識到之前的狼狽樣子被下人都瞧了去,就算他一向沒臉沒皮的,此時也大覺尷尬,提聲趕了下人出去,方才瞪向陳雙喜道:「老二你也太不莊重了,方才那樣子是國公府的二老爺該有的樣子嗎?虧得你還是朝廷的命官呢!」
陳雙喜冷哼了一聲,「哥哥也莫要和我拿身份說話,前日莊子上的事若是發了,可不是弟弟我一個人丟臉了,老太太也算了,誰叫她是我親娘呢?但是大嫂插一手算什麼?難道她是不想璉兒好?大哥你還不知道吧,我們才出了城,璉兒就被忠順王爺另眼相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