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閑時想起
?初冬的夜冷風陣陣,漆黑的夜看不清遠處的人影。
李襄摘下臉上的面具,獨自一人漫步在大宣的街道上。冷風吹進她單薄的衣衫,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逛了許久,最終還是繞回到這個熟悉的地方。門前的兩個大紅燈籠照亮府前的地,這個時間連守門的小廝都要去休息了。
她在遠處站了一會兒,猶豫半晌還是沒有勇氣進去。就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守門的阿明看到李襄,連忙大喊:「小姐!七小姐,您等一下。」他急沖沖的朝著李襄的方向跑了過去,李襄停住腳步。
阿明喘了兩口粗氣平穩下呼吸:「這麼晚了,小姐要去哪兒?您都回來了怎麼還不進去啊!這兩天大人很擔心您的。」他眨著一雙亮晶晶的眸子帶著祈求的看著李襄,這種眼神,倒是讓她不好意思再走了。
她抬起頭抓了抓耳朵,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把爹爹惹怒畏罪潛逃的,若是不走,他再來找我算賬怎麼辦?這麼晚了,我也是在沒地方去,就回去了。千萬別告訴別人,明天一早我就走。」她笑嘻嘻的眨了眨眼睛,便一路小跑消失在阿明眼前。
李襄進了府便直奔望月樓。她這個時間回來自然不光是為了睡覺。白子軒已經有了除掉李氏一族的想法,這段日子不會動手只是忌憚越國,但不代表李家就會一直安全下去。她要想辦法告訴父親提防,如果實在不行就要早作打算。
她們家族對於皇位沒有興趣,但不代表她們願意捨棄全家上下幾百人的性命證明自己的忠誠。忠,是對天下,是對大宣百姓的,並不只是對白子軒一人。這個道理,李襄很早之前就明白,只是不知道她父親懂不懂。
阿明看李襄進了府便將這消息送到李林那裡,本來這個時間,李林都準備要睡了,可聽女兒回來了,卻沒了睡意。那天是他太衝動,明明知道女兒是那麼在乎踏雪,他怎麼能在一氣之下就殺了那匹狼呢?
他殺了踏雪,女兒為了心愛的寵物去指責他好想也沒什麼大錯,就算是她有錯,可李襄有傷在身啊,那一刀砍得那麼深,他怎麼可以甩她耳光呢?這兩天,李林只要想到他打了女兒一巴掌就後悔。
他穿好外套打算去望月樓看看女兒,可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女兒獨自一人出府,這兩天肯定沒吃好,沒睡好,她要休息的,他現在過去是打擾女兒休息。想到這些,他就沖門外喊道:「命廚房做點吃的給小姐送去。」吩咐完之後,他便躺在床上想要繼續睡。
這個時間,府里的廚子都去休息了,只有大娘在打掃衛生,得到命令,那些大娘便立刻放下手頭上的活兒為李襄煮了碗面,等到熱騰騰的湯麵送到望月樓的時候,李襄已經看了半天的話本。
正好她餓了,便一邊看話本一邊吃著湯麵,吃完飯再睡這一夜過得無限美好。
翌日巳時,李襄才捨得從暖洋洋的被窩裡鑽出來,下人幫她穿好衣服,她便揉著眼睛朝父親書房走去。
她回來的消息已經傳到李林的耳中,她要再不去和父親打個招呼就太過分了。這段時間,越國在強練兵馬,李林自然也不能閑著,命令軍·隊加大訓練強度,他也將讀過的兵書又拿來看了一遍,就希望在戰場上減少傷亡。
李襄走到李林書房門口,看著那道緊閉的鏤花木門,她的眼底終於看到幾分猶豫,半晌后敲響了房門,李林放下手中的兵書看著門口,答了句:「進來。」聲音雖然平靜無波,但心裡還是有點小期盼,女兒回來了。
李襄推開木門,一路走到父親桌案前,看著端坐在桌案后的父親,恭敬的叫了聲:「父親。」她態度雖然恭敬,但稱呼上卻帶著疏離。畢竟,殺死自己唯一朋友的事不是這麼輕易就能忘了的,不過這個人是她父親,她除了記得也不能怎麼樣。
李林請嘆了口氣,臉上帶著無奈:「回來就好,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原本,李襄也沒有再說這件事的打算。就算這個人對自己不那麼好,可她終究不能記恨,既然不能去恨那還急著不開心的事情幹嘛?
李襄垂著腦袋點了點頭,小模樣有些可憐。李林額不忍心去怪罪她什麼,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示意她坐過去。李襄坐穩之後便想著應該如何開口與他說皇上的問題。畢竟現在白家對李家還不算苛待,就這麼平白無故的告訴他防著皇上,好像有些不妥。
「我聽下人說,最近越國在練兵,是不是又要發生戰爭?」她坐的姿勢還算端莊,雙手放在腿上,手指藏在衣袖中打著圈圈。
李林將兵書放好,一雙飽經風霜的眼睛中露出深深的無奈來:「是,越國又在練兵,恐怕不久之後就會發生戰爭了。」他十四歲便跟隨父親上戰場,到現在為止已經快四十年了,但每次遇到戰爭他還是忍不住在感慨,如果人們少一些對權力的渴望,是不是就能少一些戰爭。
這樣,就能避免很多戰士死在戰場,那他們的家庭也會更幸福一些。
李襄手指轉圈的速度越發的快了起來,可她卻不知道要再說些什麼。她看著父親的此時的表情,心中清楚。他是討厭戰爭的,雖然這樣的戰爭會為他帶來更多的榮耀,可他還在厭惡。因為,會有人因為這戰爭而犧牲。
作為將軍,如果他不打這場仗,那麼就會有很多無辜的百姓被欺凌,甚至被殺死。那麼他別無選擇,為了更多無辜百姓的性命,他只能去拼。這場戰爭雖然不能算是正義但至少有意義。
可如果有一天,白子軒與他戰場相見,到時候無論誰贏,都會有很多無辜的將士為他們失去性命。這樣的內鬥,沒有意義,沒有人性。
一個將軍最悲哀的事情不是戰死沙場,而是要參加一場毫無意義的內鬥。李襄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去說,更加沒有辦法去給父親出一個主意,既能保住家族又能避免戰爭。可真的有這樣的辦法嗎?
書房中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冷,李林不想讓女兒跟著擔心,便換了一個話題。
「昨天你走了之後。皇上派了金公公過來,送來一幅畫,是皇上親手所繪。為了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他從身後的書架上取下一幅畫,遞到李襄手裡。
李襄忍不住好奇,將那副卷著的畫打開,映入眼帘的是眾多人的背景,還有,側身的她。是那天賞畫大會時的情景。畫的惟妙惟肖,尤其是她的側身,她從來不知道她的側臉是那麼好看。
她看著畫中的自己將傅鶯鶯逼到牆角,一副冷漠又暴力的樣子,還真是有些好笑。
「皇上真不愧是大宣最好的畫手。」對於繪畫,她的確是一竅不通。可白子軒的這幅畫卻,卻讓她從心底的稱讚。
想起昨晚在醉紅樓里那個鎮定,沉穩,可面對她的死纏亂打又害羞的男人,她嘴角忍不住上揚:「那天的禍是我惹出來的,皇上不但沒有怪罪,還送給我這幅畫。女兒想寫封信拖您交給皇上,以表達感謝。」
根據李襄對白子軒的了解,這個小皇帝腦瓜子里道道太多,不管做什麼事後面肯定有陰謀。她雖然不怕他,可還是不想以李家小姐的身份跟他打交道。寫封信感謝一下他,從此以後便恩怨兩清了。
李林對此也沒什麼太大看法,答應她在第二天早朝之後將信轉交給皇上。
第二天下朝之後,李林將這封信交給金福,金福挑白子軒心情好的時候才敢將這封信拿出來。一聽是李家小姐所寫,白子軒立馬拿過信親自讀了起來。一張紙上總共沒寫幾個字,就是請罪,感謝之類的內容。
白子軒看了兩遍才將信紙放在桌案上,看著那信封上的署名唇角勾起一抹笑:「李林的女兒?不愧是出身將門,的確是與普通人家的女兒不太一樣。」他的眼神中不經意流出幾分讚賞。
「老奴不明白,皇上將這幅畫送給李小姐,是因為?」金福見白子軒心情不錯,才敢開口問道。
白子軒將信紙裝回信封在細細的前後打量一番,才不緩不慢的開口:「不過是閑著無聊畫的,至於為何要送給她,朕也不明白,可能只是隨手。」也可能是,這樣的畫大概只有她這樣的人才配擁有吧。
這偌大的京城中聚集了多少達官顯貴,又有多少人想要爬上他的床,從此爬上枝頭做鳳凰。又有多少人,明明心是黑的可總要在別人面前把自己美白。只有她,敢在他面前做回真正的自己,不把他當做皇上而是一個普通人對待。
真誠,只有真誠的人才配白子軒用真心去交。
金福不懂自家主子這是怎麼了也不敢再去問。就在這時,忽然有人送上密報,才緩和了這尷尬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