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荊城
荊城,作為崇靈國的都城,它上不少達官貴人、下不少商賈遊俠;玩不少青樓酒窖,學不少書院雅宅;再零散些,譬如特色吃食、精巧工藝,更可謂是集聚了五湖四海的靈氣。
可以說,生於荊城,那就代表著你從出生起便吃著三山五嶽最好的東西,用著九寨十溝最精貴的物什,更是能夠接觸到最真實的天下特色!
近到蘇杭紋綉,遠到苗疆銀飾,在荊城,只有你想不到的,卻絕對沒有你見不到的。
只是,凡事均有例外,而玉生煙,正是這荊城的意外。
倒不是帥府虧待了他什麼,相反,可以說,帥府一年之內若是得到了十件寶貝,那馬上便會有十一件被送到玉生煙的院子里,而這多出來的一件,便是帥府的主子們唯恐連這些都不夠,想盡辦法都會再撈一些回來。所以,儘管算不上什麼光鮮的事情,但是在前世,玉生煙在帥府的生活,確實要比皇宮裡的日子好得多。
而之所以說玉生煙是個例外,完全只是因為這位小少爺打從娘胎裡帶來的體弱多病。雖不到風一吹就倒的程度,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據說,當年作為嬰兒的玉生煙能夠順利活下來,還是老元帥玉護國憑著當時的恩寵,從先帝手裡求來了世間僅有的千年聖靈花,才保住了那將將吊著的一口氣。
這樣的身體,別說四處遊玩,就是整日呆在天香玉砌成的暖閣里,都是得小心著的。若非元帥府財大氣粗,怕是玉生煙平安成長到現在十七八歲的青蔥年紀都是問題,更不要說如今還能在天氣不錯的時候跑出來遊玩了。
所以,軒轅凌雲完全可以說,雖然算是聚萬千寵愛於一身,但是玉生煙對於荊城的了解,恐怕還不如一個土生土長的三歲稚童。
這雖談不上是什麼好事,可現下里,軒轅凌雲卻是有些慶幸。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裡得到玉生煙的好感了。至於這原因,大概是在他身邊,不會有諸多的拘束吧。
到底,也還只是個足不出戶的單純少年啊。
跟在玉生煙身後看著小小少年張著水靈的眼睛打量街道小攤的商品,軒轅凌雲輕搖著手中玉扇,居然兀的生出一種歲月靜好的安逸感。
「喂!你傻站著幹嘛呢!快點兒幫忙拿著!」
被突然塞進懷裡的物什驚得一愣,軒轅凌雲呆在原地看著興沖沖向遠處跑去的小孩兒簡直要被氣笑了。
敢讓當今聖上幫忙搬東西,恐怕也就獨此一家了吧。
無奈的搖搖頭,想到今日煩悶的心情在這相處的時間裡確有輕鬆,軒轅凌雲也便只是輕嘆一聲,舉步跟了上去。
說來,如今他倒是有些後悔當初將來福趕回去決定了。
眼看著懷裡的東西越壘越高,軒轅凌雲微微抽了抽嘴角,勾出一抹無奈的苦笑。
「小少爺!」
女子的驚呼聲忽然在街道間響起,軒轅凌雲從快要堆到眼前的物件中抬眸,正看見了青衣的窈窕女子疾步趕到玉生煙面前,從袖中抽出柔軟的汗巾湊到少年額前。
「小少爺您方才去哪兒了,可把奴婢嚇壞了。看這頭上的汗,怎的還在外頭逗留。下次萬萬不可如此任性了,生病了可怎麼辦……」
侍女緊張的舉動讓軒轅凌雲微微皺眉,覺得這些人倒是大題小做得很,同時對於這小少爺的受寵程度再次有了新的認識。
雖然他是不太清楚玉生煙的身體狀況,但是從前世來看,卻是沒有傳聞中那弱不禁風的樣子的。如此嬌養,怎麼說都是過了。
思索間,軒轅凌雲正對上了蒹葭抬起的眸子,防狼般的警惕模樣讓軒轅凌雲眉宇間霎時染上了點點笑意,「既然小少爺的侍女已經尋來,想必我這苦工的位子是時候讓位了。」
蒹葭暗自打量著一身浩氣的軒轅凌雲,恭敬的委身施禮,唇邊笑意清淺,溫聲道謝。明明是無甚感激的語氣,卻偏偏讓這女子說出了萬分欣喜的情緒味道。
暗道這侍女的處事老道,軒轅凌雲緩緩將手中的物什放進了蒹葭拿出的綢布袋子里,末了才抬手拍了拍衣袖,餘光掃過小少年不滿的噘著嘴的樣子,心中哭笑不得。
這小傢伙,倒是真把他當苦工了啊。
「喂!你就這麼走了?!」
「我不這麼走,難道還把小少爺買的小玩意兒拿著走不成?就算我想,小少爺恐怕也是不願意的吧。」
軒轅凌雲挑挑眉,故意曲解著少年的意思,看著玉生煙急的跳腳的樣子,心情愉悅的上揚了一雙深邃的鳳目。
「你!」玉生煙氣的漲紅了臉,淡淡的紅暈給精緻的臉上抹上了一層艷色,偏偏少年卻不知曉,只是瞪著雙幾乎要擠出水來的黑眸,仰頭看著面前高大的男人控訴,「你,我以後怎麼找你?……是你說的交朋友的!」
「自然,自然。不過,這不是小少爺你到現在都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嗎?為兄可是惶恐的很啊。」心情極好的軒轅凌雲看著倔強的少年大笑出聲,在蒹葭不滿的注視下兀自轉身向人群中走去。
「……我叫雨時!玉雨時!」
往前走的腳步驀地一頓,背對著玉生煙的軒轅凌雲微微垂眸,眸間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最終卻是妥協般的嘆息一聲,抬手向身後搖了搖手中玉扇,舉步走遠。
「明日午時,化仙樓。」
飄散在空中的低語讓玉生煙氣得跳腳,一向被嬌慣著的小少爺心中憤憤不平。
這是哪兒來的混蛋!幹事兒怎的從不和人商量!他要是能天天跑出來,還用得著這般偷偷摸摸的嗎!
「小少爺。」
「走走走,真是討人嫌的很。誰稀罕似的!」玉生煙氣惱的擺了擺衣袖,轉身就走。
溫婉的侍女抬手掩唇一笑,美目中狹醋的光影閃動不已,「是是是,小少爺自是不稀罕的。只是,現在到了回府的時候,可不能再逛了。」
行動的猛地一頓,玉生煙故作無事的掉過頭,越過了靜立在原地的侍女氣沖沖的向前行去。
望著小少年紅透的耳根,終是忍不住笑出了聲來,被遠遠拋在腦後的蒹葭也不著急,收拾好手中綢袋,一個晃身,竟是瞬間越過了茫茫人群到了少年身後。
「小少爺,」見少年真是不打算再理自己,知道逗過了的侍女無奈的搖搖頭,笑道,「若是少爺真喜歡,少爺你出不了門,可是那位公子卻是可以上門拜訪啊。」
「……」玉生煙腳步微微一滯,無奈的搖搖頭,「他若願意就好了。」
「?」嘈雜中沒來得及聽清的蒹葭奇怪的眨了眨眼睛,不知所云。
「沒什麼,回去吧。」
…………
「娘娘。」
「怎麼樣?陛下可是收下了?」見著侍女兩手空空的走進殿中,柳嫣然欣喜的從軟榻上起身,走下了台階,只是待到臨近那婢女面前,望著女子臉上閃躲的神色,柳眉霎時一皺,冷聲斥道,「怎麼回事?!」
「娘……娘娘,陛下他,陛下……」
「快說!到底怎麼了!」
「總統領說,說陛下今兒下午就出去了,並未來御書房。「
「什麼?!」柳嫣然猛地一驚,攪著身側的手指很是慌亂。
今兒皇上剛給她吃了閉門羹,轉身便出宮散心,可不是□□裸的在打她的臉嗎!
「那東西呢?!」
「奴婢,奴婢回來的時候,恰好碰見了總管,總管便讓奴婢把東西留下了。」
暗自攥緊了手,柳嫣然狠狠咬牙,沖著婢女揚了揚頭,「行了,你下去吧。」
「是,娘娘。」
「清月,」見著那婢女伏著身走出了殿門,柳嫣然轉身對著身後的侍女急切道,「快給父親寫信,務必得知道皇上出去的原因!」
…………
「沒有消息?」
「是。皇上出了宮門便不見了蹤影,怕是各方的眼線都失了線索了。」
苪欣側卧在貴妃榻上,艷麗的美目微斂,思索片刻后鬆了口氣似的擺了擺手,「行了,你下去吧。」
「娘娘?」
「戚兒,不必多言。」
像是有些乏了,苪欣合上了眼眸,躺在了榻邊軟枕,聲線慵懶。
「這宮裡,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只要火沒燒到咱們身上,就算是掀了這天地,又待如何?」
身後的侍女眸光閃動,恍然明悟般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只是,這火,真沒燒過來么?
苪欣輕放在耳側的手指驀然收緊,不動聲色的攥緊了發下軟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