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伴讀
次日清晨，聽見了房內聲響的蒹葭推開檀木雕琢的木門，剛剛掀起了內室的珠簾，便對上了裹著被子坐在床邊的小小少年期翼的雙眼。
霎時輕笑出聲，蒹葭不由打趣，「喲~小懶豬也有不賴床的時候啦~。」
玉生煙不滿的撇撇嘴，一雙大眼睛委屈的望向了拿著衣服向他走來的靚麗侍女，飽含控訴。
「恩——，好吧，小少爺不是小懶豬。」還不待少年滿意的喜笑開顏，便見蒹葭狡邪的轉溜幾下眼珠，笑道，「咱們小少爺啊，可不是小懶豬，只是個喜歡賴床的瓷娃娃~！」
「才不是瓷娃娃！！」
咧著嘴沖蒹葭發表不滿的少年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
「是是是，快些穿了衣服，別又凍著了。」雖這暖閣中冬暖夏涼、四季如春，但是該小心的還是要小心的，「白露已經去取早膳了，小少爺吃了正好去外頭消消食。」
「哥哥他們呢？」乖乖伸手套上了衣服的少年扭頭，愉悅的眯起眼，好奇卻又期許，「他們去嗎？」
「二少爺自然是會和小少爺您一起的，只是大少爺還要早朝，便不能陪小少爺了。」
欣喜的少年聞言皺起了臉，心中憤憤。
「他也真是閑得慌，天天上朝也不嫌累。」
梳著頭髮的侍女搖了搖頭，無奈笑道，「小少爺，這話可說不得。皇上只有勤勉朝政，這天下才能安寧和平。怎的會是閑呢？」
「我不和你們計較這些。你們和大哥一樣，都被那傢伙洗腦了。領頭的就是我爹。」撇撇嘴，玉生煙低頭玩著纖瘦的手指，似是陷入了沉思般不再說話。
蒹葭撫摸著少年柔順的長發，將其束在腦後，看著月白絲綢結成的花式滿意的點了點頭。
「咱們家少爺真是什麼時候都好看得很。」
「……」
「不過還是把頭髮束起來精神俊秀些。」
眼瞧著蒹葭伸出手想要再在自己頭上開始折騰，玉生煙無語的抽了抽嘴角，從凳子上躥起躲開了侍女的手，忙忙求饒道，「行了蒹葭姐姐，我們該出去了。」
看著玉生煙逃命似的模樣，蒹葭掩唇一笑，跟上了少年的腳步。
「小少爺，你慢些，可別又出汗了。」
「知道了，知道了，姐姐你真是越來越啰嗦了~。」
「你個小調皮！以為我是為了誰好呢。」提著竹籃跟上了少年的蒹葭故作生氣的抬手戳了戳玉生煙的額頭，眸中三分無奈、七分寵溺，「依我看啊，就是老爺少爺們都太寵您了，該來個人收收你這小傢伙的心了。」
「這可不能這麼說！」狡黠的轉溜一下黑眼珠，玉生煙轉頭看向身側溫婉的侍女笑道，「我要是被嫁出去了，蒹葭姐姐可不得獨守空閨，多寂寞啊~！」
說著，便是連自己都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一閃身躲過了蒹葭煞是惱羞成怒的動作，玉生煙向前奔出數步，沖著已然能夠看見的俊雅身影跑去。
「二哥！」
穩穩的接住向著自己撲來的小孩兒，玉廣廈無奈的搖了搖頭，卻是笑意更甚。
「鬧騰什麼呢？又想回去床上躺著了？」抬手沖著玉生煙腦門一彈，玉廣廈好笑的看著誇張的皺起臉、苦巴巴的望向自己裝可憐的玉生煙，終是忍不住又抬手在少年額上揉了揉，「來，讓哥哥看看有沒有出汗。可別回去又發高熱了。」
「我哪兒那麼嬌弱啊。」一把扯下頭上寬厚的手掌，玉生煙不滿的撅起了嘴，神情憤憤。
「是是是，咱們家煙兒最棒了。」避重就輕的挑開話題，玉廣廈眼中滿是縱容的柔情，隨即腕間一轉，握住了少年纖細的手腕，「趁著這早上清涼，我們還是快些進去吧。」
…………
「已經好了？」
剛剛下朝的軒轅凌雲坐在御書房的椅子上，聽完暗衛的彙報詫異的挑了挑眉。
「看起來三少爺是已無大礙，不過屬下瞧見玉家二少似乎還是很緊張的樣子，大約半炷香時間便會拉著三少爺休息，想來應該是三少爺身子還未好全，不宜多加勞累。」
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軒轅凌雲敲著手下桌面，片刻后，才抬手執起了一側的毛筆，「你去化仙樓一趟，把這封信交給店小二，讓他送去帥府。」
「是。」
「皇上，元帥和將軍到了。」
黑衣人剛剛離開不久，便聽見門外尖細的嗓音傳了進來，軒轅凌雲猛地從呆愣中回過神來，這才反應起他今日下朝時留了玉護國和玉廣平前來議事。
「讓他們進來。」
理了理絲毫未亂的衣袖，軒轅凌雲坐直了身體，神色肅然。是以，待到玉護國走進御書房時，瞧著軒轅凌雲這不動聲色的冷酷模樣，嚇得是心驚肉跳。
「微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行了，那些虛禮，管他做什麼？」
行禮至一半被忽然叫停的玉護國霎時僵在了原地，起也不是，跪也不是，倒是一旁的玉廣平很是乾脆的拍拍袖子起了身，不過細看，卻是能瞧見這人眼底的複雜和不安。
「怎的？還需要我說第二遍？」
「微臣不敢。」
匆匆起身的老元帥暗自和玉廣平遞了個眼神，均是望見了彼此眼中的詫異。
我，這樣的稱呼，還是先皇在世、太子軒轅凌雲和伴讀玉廣平感情正濃的時候，才會得到的殊榮。可如今，卻不知是福是禍。
「怕什麼？我還能吃了你們不成？」哼笑一聲，軒轅凌雲斜靠著座椅，一把將手側的摺子丟到了兩人面前。
「這……」玉護國眼尖的瞥見了摺子里書著的「柳敬」二字，心中又是一顫，目光隱晦的在摺子和軒轅凌雲之間徘徊，遲遲不敢開口。
他大半生在戰場上拼殺，直來直去慣了，以往在朝堂上也是直言不諱，但這卻不代表他傻，更不要說如今他有無論如何也放不下的牽挂。是以，自從聖寵不在，他一向是這政事上的透明人，卻不知為何……
「今日讓你們過來的目的我也不想拐彎抹角。」意識到玉廣平的打量目光，軒轅凌雲撤去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冷酷模樣，很是不正經的歪靠在椅子上，笑得弔兒郎當，「我就是想問問，玉家對於丞相這個位子，有沒有意思。」
「！！」
「微臣不敢！」
「咚」的一聲，玉護國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面色惶恐。倒是玉廣平看著座上人陌生卻又熟悉的模樣，心中升起了些許不一樣的情緒。
「陛下可是想聽實話？」
饒有興趣的挑挑眉，軒轅凌雲看著這個曾經獃頭獃腦的兄弟，笑著點了點頭，「我自然是要聽真話了。」
「既然陛下想聽真話，那臣就斗膽說這一次真話。」說著，玉廣平突然上前一步，掠過驚詫的抬起頭的老元帥，沖著軒轅凌雲抱拳鞠躬，道，「論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一是統領千軍的元帥之位，一是號召文臣的丞相之職，若說不感興趣，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還不待軒轅凌雲開口，玉廣平再度上前一步，抬頭望向軒轅凌雲，目光灼灼，執拗而耿直，「臣與家父自知才識有限，卻是不敢肖想這萬人矚目的位子。」
軒轅凌雲猛地一愣，隨即大笑開來，連著重生以來眉間隱沒的憂色都盡數散開，沖著掌下扶手連拍數下，笑罵道，「好你個獃子！幾年不見，卻是長成了人精了。」
「！」聞言，玉廣平驚訝的張大了嘴，霎時，眼中蒙上了情緒複雜的水霧，三分感嘆、三分惆悵、兩分苦澀、兩分欣慰。
良久，平復了情緒的玉廣平抬手一拜，似哭似笑。
「……陛下謬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