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白蛇傳6
大師父說,兩個元寶一百兩,握在手裡心發燙。娘子這招好計策,燙得老衲不敢狂。
許仙道,大師父,人給的這是修金山寺的香火錢……你以為呢?
大師父心說,我以為賄賂呢我,嘴裡道:「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多謝女施主,啊呸,妖怪!竟然敢用銀錢來迷惑於老衲!」
白素貞不欲與大和尚多言,帶著小青卷著風,走了。大師父這剛從懷裡里掏出金缽,一抬頭,妖沒了。
「徒弟,她們呢?」
「走了,哎大師父,走吧走吧,佳人不在,我倆約會像啥樣子。」許仙垂頭喪氣,推著大師父往外走,好好一場幽會,這就泡湯了,也不知道白姑娘是不是生氣了。
大師父一拍大腿,這銀子怎麼辦?
許仙一掂量,建議上交監寺師叔修寺。
大師父不肯,他心知監寺有貪污之嫌,明明手上有大把的銀子,卻還四處搜刮,但是他不願解釋給許仙知道,寧願他心中的金山寺是個乾乾淨淨的佛門之地。
許仙心知大師父與監寺師叔不和,回了山寺中,悄悄把那兩個元寶交給了監寺師叔,又替師父說了不少好話,只盼著緩和兩人的關係。他當自己做了一件好事,沒想到卻引來了一樁大災禍。
過了兩天,許仙求了大師父,保證不再見那兩個蛇妖,才終於獲批准出山門。下了山他直奔錢塘門李宅,去了姐姐家,他又想白姑娘,又怕大師父生氣,不知道怎麼選才好,想聽聽姐姐姐夫的意思。
許嬌容見弟弟回來了,忙拉著他坐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讓許仙替她把脈,神態有些興奮,欲言又止。
金山寺的和尚常常出去雲遊,因此大師父讓弟子們都學了一些醫術。有些村子里,村民得了小病不願意花錢看病,又或者村裡沒有大夫,就生生熬著,最後病情擴散,小病熬成大病,多少人因此喪了命。大師父最初雖是賭氣才當了和尚,但是干一行愛一行,雖然無時無刻不在內心說佛祖的不是,但是對於濟世救人卻從沒耽誤過。許仙身為他的內門弟子,當然也學了一手好醫術。
「姐姐,你這是喜脈啊!」許仙驚喜道,先恭喜姐姐身懷有孕,又祝自己當上了舅舅,眉開眼笑,樂不可支。
許嬌容也高興,她的月事推遲了一個月,最近胃口也不好,總有些反胃想吐,心中忐忑是否是有喜了,今日弟弟把了脈,果然是懷了孩子!她與李公甫成親已有八年,一直未曾有孕,前幾年也常常苦惱,這幾年放下了執念,沒想到這孩子來了個突然襲擊,當真讓她歡喜,只等著李公甫回家,就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姐弟二人正喜氣洋洋說著話,李公甫帶著手下,走到了家門口。他透過窗子看到了許仙和夫人,尷尬地對手下說:「公事公辦,該怎麼就怎麼辦吧……下手輕點。」
話音剛落,那兩個捕快已走進屋把許仙抓住了。
「許仙,你偷竊官銀,跟我們回縣衙!」
許嬌容一把攔住了,急道:「小李、小孫,這是怎麼回事?讓李公甫回來,我問他。你們誰也別想帶走我弟弟!」
「夫人。」李公甫垂頭喪氣進來,無奈道:「有人告發許仙和金山寺法海師父偷竊官銀,證據確鑿,茲事體大,縣太爺命我現在就拿人。」
許嬌容像母老虎一樣攔在許仙跟前,怎麼說都不讓拿人。小李小孫常來李家蹭飯,不敢跟嫂子動手,一臉愁苦地看著李公甫。李公甫咬牙,作勢要拉人。
許仙從姐姐身後站出來,先勸姐姐放心,他自認沒做過違法亂紀的事,身正不怕影子歪,再對李公甫道一聲「走吧」。李公甫連連保證不會讓兄弟們下重手,讓姐弟倆放心。
一行人趕到公堂,兩班衙役都站直了,縣太爺不在,只有一個和尚站在堂中,許仙見他,道:「監寺師叔,你怎麼也在此處?」
監寺沒有理他,轉過身去。
不多時,大師父也被請了進來。因為他一向善名在外,杭州城中約有小半的百姓受過他的恩惠,因此捕快們也不曾為難他。見人齊了,有人進去請了縣太爺出來。
縣太爺看上去四十多歲的年紀,留著鬍子,看上去心火很大,他揮手讓人端上來兩錠元寶,問:「許仙,這可是你與你師父交給監寺和尚的?」
許仙上前仔細一看,道:「大人,這天下的元寶都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草民不知是不是給監寺師叔的那兩錠。」
縣太爺鬍子一抖,怒道:「刁民還敢狡辯,這元寶可不一樣,你反過來看看那底下的字。」
許仙挽袖伸手翻過銀子一看,底下陰刻兩排四字「杭府官制」,愣了一下,這不會是……不會是……
啪!縣太爺一拍驚堂木,道:「大膽刁民!這兩塊元寶正是錢塘府的庫銀,說,你的同黨除了法海還有誰?」
大師父宣一聲佛號,平靜道:「冤枉。」
許仙比較激動,連呼冤枉,跑到監寺師叔跟前,問他為何要害他們。
監寺拽過自己的袖子,不屑道:「我一和尚哪兒來這麼大元寶?許仙,你敢偷不敢認,這銀子就是鐵證!你師徒二人常下山遊歷,虧我眾人還以為你們是匡世濟民,原來是做竊賊去了,呸!我金山寺竟然有你等敗類!」
許仙被啐了一臉,大概捋清了思緒,估計是青白二蛇偷了庫銀,又給了他,這才惹上了官司。唉,許仙許仙,你怎麼就沒看看清楚那元寶再給監寺呢?許仙雖沒出家,當平日跟著大師父,多是以出家人的要求來約束自己,出家人不打誑語,此時若讓他說謊來自保他也做不到,只說道:「這事情和我師父無關,他全不知情,請大人不要牽涉到我師父。」
監寺理直氣壯道:「聽說庫銀是不翼而飛,恐怕也只有法海有這個法力了,你一個小徒弟,沒這個本事吧?你要有,你現在就讓這銀子飛起來!」
許仙漲紅了臉,道:「我與師父學的是捉妖之法,不是變戲法!」
監寺一聲冷笑,轉過臉,諂媚地對縣太爺道:「大人,您看到了,這許仙牙尖嘴利,死不承認,您若不用刑,他可是死鴨子嘴硬,不會認罪的。」
縣太爺也是昏聵,當即扔了一簽,道:「打他二十大板!」
許嬌容在堂外聽到,雙腳一軟,差點暈過去。
大師父嘴唇微動,念了個咒。
倆衙役分左右,噼里啪啦一頓板子。許仙趴著倒不覺得疼,心想姐夫人緣真好,餘光一撇,看到監寺無聲地張嘴,一開一合,表情糾結,不知在表演什麼。
二十下打完了,許仙拍拍衣服站起來,監寺卻忽然鬼哭狼嚎地叫痛。
「妖法!妖法!哎呦,哎呦呦——」監寺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大人,這二十板子都打在小僧身上了。大人,您要替小僧做主啊,這許仙絕對不能留——」
話音未落,啪啪兩聲脆響,監寺的臉上兩個通紅的巴掌印。
大師父微微一笑,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大人,您都看到了,老衲和小徒的手可沒動。」
縣太爺摸著鬍子點點頭,說:「確實。」
「大人!這兩個妖僧連妖精都不怕,怎麼會老老實實聽您的話?他們一定在背後有動作!」監寺齜牙咧嘴辯解道。
「此話也有理。」縣太爺有些迷茫。
許仙憤憤不平道:「冤枉!」
「許仙,你口口聲聲冤枉,那你倒說說,元寶不是你偷的,是哪裡來的?」縣太爺問。
「我……我……我撿的。」佛祖,原諒我犯了嗔戒。
「那本官怎麼撿不到銀子?還一撿就是官銀。」縣太爺智商上線,「看來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是不會說實話了。來人,給我把法海抓起來。」
這縣太爺倒也有顏色,見許仙與法海師徒情深,想出這麼一招,拿了他師父下大獄,不怕他不就範。果然,許仙一聽要抓法海,慌忙道:「大人,銀子真是撿的!在、在……」
耳邊忽然響起白素貞的聲音:「許相公,你就說在仇王府廢墟撿到的,別擔心,直說就是。」
許仙一咬牙,道:「在仇王府廢墟撿到的!」
縣太爺即刻命令李公甫帶上捕快去仇王府廢墟搜查,結果找到了一千兩原封未動的官銀!這銀子找到了,縣令要往上報,上報的公文說,被盜官銀是金山寺方丈的入門弟子遊方之時,發現了賊窩,撿了銀子來報官,這才追回了部分。
本來不是這麼判的,判詞是,許仙私吞臟銀,發配蘇州。但是奈何他有個好師父,法海這些年幫了不少人,其中不乏一些高官重臣,輕輕鬆鬆就把師徒二人摘了出來。不僅如此,縣官索性還讓人做了面錦旗,上書「拾金不昧除暴安良」,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這八個字,敲鑼打鼓就送寺里了。
監寺這個氣啊,直嘬牙花子。憑什麼?明明是我告發的,憑什麼榮譽都給了他了?他越想越氣,越想越氣,趁著天黑就悄悄就出了金山寺。他不往山外走,卻往山裡面去。
深山裡有條百足蜈蚣精,修成了人形。監寺管他叫乾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