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大半夜,不知從哪吹來一陣風。
秦王思考了一秒鐘,轉身,大手扣住甄甜的後腦勺,把人拎到眼前,問:「你叫我啥?」
甄甜歪著腦袋,大眼睛眨呀眨,「嘿嘿嘿……」
很好,看來真喝醉了。
秦王捏著她的鼻子,狠狠罵道:「你能安然無恙活這麼大,還真是老天爺開眼!」
甄甜繼續傻笑,「嘿嘿嘿,你誰啊?」
秦王真是沒脾氣了,手把手教人爬到自己背上,背著她往家裡走。
一個姑娘家家,大晚上在馬路邊上喝酒不說,還敢喝醉,真嫌命大了嗎!
秦王覺得自己碰見這姑娘就沒好事,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她就被人拿刀追殺,要是自己晚一點到,這張漂亮小臉還能這麼招搖?
秦王用手托著甄甜的大腿往上掂量了,防止人滑下去。
還別說,看上去前/凸/后/翹,實際上沒幾分重量,後背上的人略顯單薄。
如果甄甜聽到了有人誇她單薄,估計睡著了都要笑醒。這無疑是對曾經體重超標的甄甜最大的讚美。
一手固定好背上人的位置,秦王單手從口袋裡把鑰匙掏出來,把門打開,然後把人扔到沙發上。
這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躺在沙發上還蹭了蹭靠枕。
秦王先沒管她,自己沖了個澡,從浴室出來后,翻出條毯子往甄甜身上一扔,就進卧室睡覺了。
能把人帶回來沒讓她睡大街上,或者弄醒把人轟走,他覺得自己仁至義盡了。
——
甄甜是被尿憋醒的,額,肚子脹得厲害,還口渴。
啤酒喝多了的後遺症全部在半夜發出來了。
她把蓋在身上的毯子掀開,半眯著眼睛在黑暗裡摸索著,滿腦子都想著,廁所,廁所,廁所。
啊啊啊!!!
廁所在哪裡啊?
要尿出來了!!!
甄甜沒頭蒼蠅般在屋子裡轉悠,沒走幾步,膝蓋就磕到什麼東西,好不容易扶到牆,想要找燈的開關,腦袋又不知道撞倒了什麼,稀里嘩啦的聲音在黑暗裡突兀而刺耳。
「啪——」的一聲,天亮了。
甄甜感覺眼睛都要被這突如其來的燈光給亮瞎了,把眼裡刺激出來的淚水抹掉,才睜開眼看向開燈的人。
秦王黑著臉,看著客廳里狼藉的一片。
半夜被吵醒,家裡還被個災星弄得亂七八糟,是個人都心情不好。
甄甜此時來不及想別的,她感覺自己的膀胱要爆炸了!扶著牆,夾著腿,半彎腰躬著身子,一張小臉楚楚可憐的抬起來,手微弱地舉起來,問道:「嗨……廁所,廁所在哪啊?!」
秦王冷漠地指了個方位。
得到指路的甄甜,邁著小內八,一扭一拐的往那地方走去。
頂著背後沉沉的目光,甄甜內心是想跑的,但是她怕她跑起來,就尿褲子了……
——
水龍頭的水,嘩嘩地流。
甄甜看著鏡子里那個眼圈像熊貓,頭髮像鳥窩,衣服像腌菜的邋遢女人,內心是拒絕出去見某人的。
內急解決后,大腦開始運轉,她大致猜到自己身在此處的原因。
甄甜真想一頭撞牆把自己給敲暈過去,不然她真不敢出這個廁所門。
她怎麼會喝醉啊!
她怎麼敢喝醉啊!!
她怎麼能喝醉啊!!!
要不是那傢伙不給自己調酒喝,她就不會賭氣去買那麼多瓶啤酒……甄甜立馬打住腦海里推卸責任的想法,先別說他是按規矩辦事,還把喝醉的自己好心帶回家,她不能做忘恩負義之輩。
哦草,剛剛還把人東西給撞了……
甄甜努力回想著撞倒的是啥,也不知道貴不貴,還沒想出個子丑寅卯來,外面的人敲門了。
「喂,我說,你今晚是打算睡廁所里?」
「來了,馬上好。」
甄甜用冷水澆了把臉,胡亂用手一抹,就打開門走出來。
「卧室,廚房,書房,玄關……」秦王倚靠在門邊,打著呵欠,臉上隱約有些不耐煩,隨手指向幾個方位,眼神最後停留在甄甜身上,「還有廁所,所有地方都清楚了?」
甄甜忙不迭點頭。
她現在雖然腦袋還是有些暈,但是人不辭辛勞把自己從大街上撈回來,還沒占自己便宜,除了感激,可不敢再多生事端。
秦王見人挺識相,態度也好了那麼一絲,說:「今晚你睡沙發,有意見沒?」
甄甜忙不迭點頭。
等反應過來,立馬改為搖頭,忙道:「沒問題,沒問題,我睡地板上都沒關係。」
秦王挑起一邊眉毛,有些意外這姑娘的乖巧,沒再說什麼,轉身回房休息了。
躺回沙發上,甄甜仔細回想了這一整天發生的事情,感覺現在還是懵的。
雖然她當時喝醉了,但是模糊的記得,她是怎樣抱著人家,不讓人走的……
「爸爸……」甄甜喃喃,心中一股酸澀瀰漫入心田。
自小,甄甜記事起,母親身體就不太好,纏綿病榻,萬幸父親很優秀,並且愛妻如命,所以一家人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卻也幸福美滿。小時候,甄甜鬧得最大的彆扭,就是爸爸因為關心母親而忽略了自己,但這種小彆扭讓父親一個舉高高,母親一個親吻就解決了。
然而事故總是伴隨著災難,尤其是把家裡頂樑柱帶走時,原本完整的三口之家,頃刻間,只留了甄甜一人。
那時,她恰好初三,正處於中考升學前夕,父親出差,外出考察時,遇上大暴雨後的泥石流,當時父親所在的整個大巴都被衝到山底,全車人無一生還。母親帶著自己去認領遺體時,當場母親就暈倒,自后一病不起,堅持三年後,眼看著她一成年,也熬累了,眼睛一閉,跟著去了。
甄甜最開始有埋怨過老天,有埋怨過母親,甚至最苦最累的時候,也埋怨過父親,更多的,確是想念。
想起來,自己當初那一百五的體格,還是父親去世后,自暴自棄暴飲暴食產生的結果,想來母親也是對當初的自己失望至極,才撒手扔下她不管,不知道她有沒有和父親告狀呢……
甄甜把手臂壓在雙眼上,自嘲的笑笑。
想些什麼呢……
都說喝酒傷身,越喝越愁,果然是喝多了,陳年舊事亂七八糟的往腦子裡灌。
——
第二天,甄甜睜開朦朧的雙眼,耳邊有著鍋碗輕微碰撞的聲音,陣陣食物的香味把她的饞蟲都勾引出來。
熟悉的,懷念的,那個叫做家的味道的東西,讓她腦子發暈,踉踉蹌蹌地往廚房跑去,看著廚房內忙碌的身影,她話到了嘴邊,口微張。
對方聽到動靜,轉過頭,看見她的表情,道:「再敢叫爸爸,今天早上的東西你就別碰了。」
甄甜乖乖的閉上嘴,默默轉身揉了把眼睛,去洗手間把自己稍微打理了一下。
剛剛走得匆忙,如今回到客廳,餘光掃過,甄甜才發現距離沙發不遠處堆著一些木頭架子,各式各樣的CD凌亂地散落在地上。
暗想那估計是昨晚自己不小心給撞掉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回頭看了眼還在廚房忙活的屋主,疾步走過去想要在被發現前把東西收拾整齊。
甄甜蹲下來,撿起距離最近的一張CD,唱片的封面熟悉的讓她翻來覆去看了好幾眼。
這是她錄的第一張專輯,大片藍色天空中,孫芸芸的臉被模糊的只剩一個輪廓。最開始林晟城幫孫芸芸出唱片時,還考慮過她的感受,出的唱片也會給她寄一份,後來嘛……還真是除了讓她去唱棚錄歌,其他還真是瞞得滴水不漏。
甄甜心裡也不知道什麼滋味的看著面前的專輯,一張不落,市面上能找到的估計都集齊了。
甄甜把地上的CD都撿了起來,按照時間順序摞在一旁,然後有些頭疼的看著地上的木頭架子。她大概猜到那原本是個拼裝式置物櫃,如果是簡易版的,她還能上手試試,而這種看起來就略複雜的內嵌式無釘裝置,她還真沒辦法。
秦王把涼麵和炒好的醬料端出來,毫不客氣的使喚著人,「進去拿碗筷。」
甄甜躊躇地看了眼角落裡的木頭架子,有些猶豫,「這個好像是我昨天晚上撞壞的,不知道還能不能裝好……」
秦王早上起床時就看到了客廳里散落的東西,原本打算吃完飯再收拾,沒想到這姑娘還挺自覺,對她的感官又好了那麼一點,他也不是喜歡刻意刁難人的人,這種小事,自然不會計較。
「先吃飯,那東西等會說。」
彷彿得到特赦般,甄甜飛快跑進廚房把餐具都拿出來擺好。男人的手藝意外的好,麵條也不知道他怎麼煮的,不僅沒有軟趴趴,反而勁道十足,而醬料就更不用說,最初把她饞蟲勾出來的就是這醬料的香味,沒想到吃起來口感更好。
很快吃完飯,秦王讓甄甜把碗筷放在水池裡就把搶著要洗碗的女人趕出去,「等會兒有阿姨會來收拾,你要上班嗎?我就不送了。」
言下之意,是要打發她走啊。
甄甜訕訕地站在客廳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本來她應該醒來后就離開,人還好心留自己吃了頓早飯,現在更沒有理由賴在這裡不走。
但是……
甄甜聲音有些虛,小聲詢問:「方便的話,能不能借我件衣服,你看我這……」
她穿著一身夜店風的露臍裝,實在沒勇氣大白天走出去。
秦王眉頭微微一挑,沒說什麼,轉身回卧室,走出來時,手中拿了件長袖外套,遞給她。
甄甜連聲道謝,衣服套在外面,衣擺及膝,跟穿了條中等長度的裙子一樣。
這下實在沒有理由留下,甄甜揮手道別,秦王點頭,然後沒管她,走到牆角,把之前甄甜摞在一堆的唱片全部抱起來,然後往屋子外面走去。
在等電梯的甄甜回頭看見抱著東西的男人,好奇地往他懷裡瞄了眼,「這些東西?」
「打算扔了。」秦王淡淡道。
甄甜驚訝,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之前是有多喜歡這些CD,尤其是甄甜剛剛還摸過,CD的開口處可以看出經常使用的樣子,怎麼說丟了就丟了。
甄甜斟酌著,詢問:「我以為,你很喜歡……孫芸芸這位,額……歌手?」
「糾正一下,我以前是喜歡她的聲音。」秦王臉上露出絲厭惡,「不過我更討厭吸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