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蓮丘

4.蓮丘

直到夜晚顧瑾入睡后,顧青辭才得一時的寧靜,他為顧瑾拉了拉被子,獨自進了密室。

說是密室但也沒有什麼價值連城求之不得的寶貝,不過是一排柜子,陳列了一些小玩意,而最頂上擺著整整齊齊的古籍。牆上掛著一把青銅色的長劍,劍鞘上印著繁複的花紋。

顧青辭儀態不整的躺在角落裡一個綁著藤條的桃木椅上——這還是他少年時做的小玩意。

慵懶的從儲物戒指中取出幾壇酒,輕輕哼著不成調曲子。

「我有一壺清酒醉人我不喝,你看著我你渴不渴…美酒呀饒舌…」

不顧形象直接整壇整壇的灌入喉中,酒罈便隨意一丟。

灑漏的酒水濺濕-了胸前的衣襟,白-皙的臉上微-紅,頭髮散亂。向來冷淡的氣質被一種別樣的旖-旎打破,想將其攬入懷中蹂-躪。也幸而此處無他人得以看見,如同高山白雪的化神老祖居然會有這樣的場景。

只有抬頭灌酒的時候能夠看見被青絲遮住的,那雙往日沉靜如水的眸子竟變得赤紅,宛如入了魔一般。

顧青辭抱著酒罈子,眼神迷-醉。

他低聲喃喃道:「蓮丘…再來一杯。」

恍惚之間,似乎真看見一個青衣道人在竹林邊倒酒,那笑容依舊溫潤如玉。「我這杯竹葉酒你可不能貪杯。」

他同樣笑回道:「蓮丘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杯怎麼可能夠,來來來,滿上滿上。」

青衣道人好脾氣的又倒了一杯,道:「就一杯,不能再多了。」

顧青辭滿足的捧著酒杯,卻又聽見那人嘆了一句:「你呀你…日後要是沒有我為你釀酒怎麼辦!」

「怎麼會沒有你!蓮丘!」

猛地清醒,哪來的人影,一切都是虛幻,不過是空無一人的石室罷了。

顧青辭握住腰間的冰涼的笛子,細細摩挲間想到,是真的不在了啊!

嗜酒…才是顧青辭少有的真正的陋習。

顧青辭在口腹之慾裡面,美酒是真正離不得,原來的凌雲道人雖然好美酒,還曾因美酒遊歷天下,卻知道節制,從不曾酗酒,反而化神之後,夢回經年想起一些舊事,想忘又忘不了,只能刻在心中腐爛。

酒雖不能讓他徹底忘記,但好歹也能一時迷醉,得以盡歡。

「我之過…我之過啊,豈能怪他人。」

他原以為,化神之時早已祛除心魔,這些不過是他活的太久了的一些回憶罷了,直至今日面對凌雪兒的質問他才發現。

哪裡祛除,反而魔種於心才是。

他終究是怨凌雪兒的,不僅是他,他們大抵都是吧。

都說修真無歲月呀。

那些白骨都已經被人所遺忘了,那為什麼有的人還要記得那麼清楚呢?

真羨慕那些會肆無忌憚的人。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凌雲老祖,又能做什麼呢。

又憶起當年掌門之言。「青辭,你生而便在雲端之上,我希望日後若是有一日,你不要忘了師門才是。」

「哈哈哈…」又是一陣癲狂之笑。

顧青辭摸了摸笛子,將它貼到臉上,低低的說:「我知這世道又將大亂,而我,也只有你了。」

顧青辭揮手將狼藉的地面清理的乾淨,又給了自己一個凈身術。他知曉現在心境一片混亂,若是情緒再波動下去,說不得就要被心魔控制。

他走向密室中間的蒲團盤腿坐下,閉上眼睛開始平心靜氣。

不知過了多久,眸中血紅盡消之時他才睜開眼睛,揉了揉額頭,眉眼儘是倦意。

他閉關百年就是為了祛除心魔,卻至今難以除之。

他兀自思索著,突地聽見「哇——」的一聲哭聲,外面的小顧瑾不知何時醒了,見顧青辭不在旁邊,又鬧了起來。顧青辭仔細一聽,正喊著:「要碎碎,蘇蘇,碎碎。」

顧青辭沉重的心情卻突然放鬆下來,無奈的離開密室去看顧瑾的狀況。

雖然這個孩子身上有著不祥預兆,可是上了無念山後,也沒有什麼異常的舉動,吃喝玩樂皆於普通孩子相同,也許真的能好好教導一番才是。

顧瑾果然坐在床-上,見顧青辭過來,身子立馬擺的特別的端正,如果不是臉上還有淚痕,那模樣真是說有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顧青辭已經見識到他的古靈精怪,不以為意的說:「小壞蛋。」

他湊近顧瑾想把他平放在床-上,誰知一靠近一點,顧瑾就用肥肥的小手拍開他。

顧青辭不解,湊上去又被拍了一次。

「好吧,我不碰你。」顧青辭站的遠遠的,示意他自己躺下。

顧瑾卻指著顧青辭大喊:「壞蛋,壞蛋,臭臭,臭臭。」

「...」

向來說不準詞的顧瑾突然一下會了兩個詞,而且還發音挺標準的,關鍵這兩個都不是什麼好詞吧。

顧青辭一時無語凝咽。

顧青辭想不到喝過酒的氣息還能被顧瑾發現,又見顧瑾挺排斥的就想哄著小孩睡後去沐浴一次。

「睡覺。」

「唔…」顧瑾聽了他的話乖乖的躺下,只是瞪大了眼睛看著顧青辭,像在思考什麼問題一樣。

「閉眼,睡覺。」

顧瑾看了一會後收回目光,顧青辭還以為他安分了,結果顧瑾張口就是巴拉巴拉一堆。

「唔握,尼透透滴甘惹壞是,唔生起拉,米米唔卜汀尼滴,唔先尼呸唔碎碎…」

顧青辭冷著臉,然後作勢要走,看見顧瑾不滿的樣子,不得不又回去,這傢伙,又不讓走也不讓留。

顧青辭永遠拿顧瑾沒轍,最後還是等顧瑾不拍他了,待在顧瑾旁邊。

聽著顧瑾的呼吸聲,看見他香甜的睡顏。心中不自覺的有些羨慕,你啊,差點可是死在我的手中。

不知什麼時候,顧青辭也倒在床-上跟著小顧瑾一起睡了過去,小小的顧瑾躺在顧青辭懷中,一隻小肥爪搭在顧青辭脖子上面,一隻抓著顧青辭的手臂,整個頭埋在顧青辭胸膛里,充滿佔有慾的姿勢。

一夜安眠。

有些東西是真不能縱容,顧青辭覺得這個小東西已經要在洗塵洞稱霸王了。他每日要服侍這小東西用三餐,喂他吃枯落果,晚上還要黏著他睡覺,最過分的是,顧瑾不讓顧青辭喝酒,別說酗酒,一滴酒都不讓顧青辭碰。

開心的時候還要拉著顧青辭一起躲貓貓——前兩天新發現的遊戲。

不開心的時候要命令顧青辭給他洗澡——其實是玩水。

顧青辭從未覺得,原來每年,哦,不是,是每日的時間都如此難熬,每天被顧瑾鬧的雞飛狗跳已經變成了一種家常便飯。

他三四歲的時候也有這麼鬧嗎?顧青辭有時候會想。

答:肯定不是。

有一日掌門曲無極上洗塵洞來看望顧瑾,圍觀了凌雲老祖養孩子的日常之後,幸災樂禍的說:「你以後不敢再收徒了吧。」

顧青辭無奈的道:「他就是最後一個了,怎麼可能還收。」

顧瑾坐在旁邊,把玩著顧青辭頭髮,玩了一會之後,覺得顧青辭冷落他了,一邊叫嚷一邊撲到了顧青辭懷裡。

「抱抱,抱抱嘛…」小顧瑾翹著嘴巴,委屈的看著顧青辭,最後顧青辭還是將他抱起,粉嫩的小臉貼在顧青辭頸間,暖暖的,像一個小火爐。

「哈哈哈…」曲無極也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被顧青辭不著痕迹的瞪了一眼。

「師尊,師尊,我引氣了。」七歲的小顧瑾歡快的跑到洗塵洞前,雀躍的看著正在看書的顧青辭。

顧青辭猛地抬頭,神色晦明。他抿了抿唇,嘗試將臉色變得和藹的一點,快步走到顧瑾面前,握住他的手腕。

顧瑾甜甜一笑。「師尊是不是呀?」

雙靈根的弟子,可從沒有這麼快引氣入體的先例,顧青辭眼底複雜,連握住顧瑾的手腕也不禁更加用力。

「師尊,痛。」顧瑾感受到身邊的低氣壓,怯怯的看了一眼顧青辭。

顧青辭漠然的收回手,沉默了許久,道:「既然你已經引氣了,也算是半個修真者了,我會吩咐淺淺為你準備洞府,日後你便認真修習吧。」

顧瑾愣了愣,沒懂顧青辭的意思,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顧青辭重新設了洗塵洞的結界,不再讓他隨意出入。

縱使顧瑾在洗塵洞門口哭了整整一天,顧青辭也沒有改主意。

曲掌門知道了,告訴他。「你長大了,不應該再黏著凌雲老祖了。」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小包子也變成了一個青蔥少年,終年冷清的無念山也有了人氣。

顧瑾和顧青辭沒有半分相像,乖巧聰穎,與人相處都會面帶笑意,和顧青辭的面癱截然不同,有時候顧青辭都想不起來,這個少年身上有他不祥的預言。

曲無極對著顧青辭誇道:「顧瑾這孩子太聽話了,今日還替我去棲雲台討要靈器。」

「是你不想見苦生的冷臉吧。」

曲無極訕訕的笑了笑。

所幸顧瑾並沒有在洗塵洞里被顧青辭養成如他一樣的冰山,顧瑾的性子外向,無論做什麼事情都笑意吟吟,讓人感覺入沐春風,再加上他那俊朗的容貌和出眾的氣質,見過的人都要誇讚幾分。

「顧師兄不愧是凌雲老祖的徒弟,不僅資質過人,性格也十分溫和。」

「前些日子我被人欺辱,也是顧師兄為我解圍。」

「對呀對呀,顧師兄還送了我傷葯,不知道顧師兄日後會不會在宗門找伴侶。」

顧青辭從未拘束他的出入場所,因著他是凌雲老祖的徒弟,輩分還高上眾人許多的緣故,顧瑾在雲霄宮的前山後山都出入自由,有時采些藥草送於其他弟子,雲霄宮眾人對他更是好感倍增。

顧瑾在人前笑了笑,轉過身眼底卻是一片不以為意,縱使天生就知道怎麼去獲得眾人的好感,但是卻不知道該如何去討好他的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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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黑化徒弟的危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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