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18章 百態
陳章依舊跪在原來的位置,姿勢和一個月之前相比,沒什麼大變化,言辭懇切的勸林永,說:「陛下,廢帝不可不除啊,他活著,恐人心不穩,多生事端啊。」
今日尚書令商潤沒有出現,門下侍中席陽依舊保持自己的無存在感,陳熙哲接管了皇都禁衛,朝臣中就屬陳章的腰杆子最硬。
一眾大臣忙著裝鵪鶉,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然而陳章的一席話算是說出了他們的心聲,齊齊附和:「請陛下三思啊。」
林永神色莫測的看著紫薇殿上這些所謂的國之棟樑,也不回應陳章的話,反而問道:「尚書令今日怎麼沒來?」
陳章不知道林永是什麼意思,沒有命令也不敢起來,不尷不尬的跪在地上,還沒想好怎麼落井下石商潤,席陽倒先站了出來。
他躬身道:「回陛下,商大人今日身體不適,故未來早朝。」
席陽在三公里一貫沒什麼存在感,他是正和十年春闈殿試的時候,寧武帝欽點的探花郎,席陽非常沉默寡言,很多人都猜測寧武帝點了他做探花郎,是因為他長的好看。
他一步步官升至門下侍中,位列三公,在政事上無功無過,比起家學淵源的商潤和底蘊雄厚的陳章,他是真正的寒門出身沒有背景,所以平日里他總是極少發言的。
現在是什麼時候,改朝換代氣氛最緊張的時候,今天早上兩個反對林永的大臣已經被拖出去了,現在估計菜市口的血都幹了,除了陳章誰敢多說話?席陽一站出來,大臣們的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
身體不適只是一個借口,大臣們偷偷看著新帝的臉色,覺得商潤的腦袋是保不住了。
然而林永竟然沒生氣,反問道:「找太醫看過了嗎?尚書令年紀大了,應該多注意身體的。」
「臣不大清楚,好像是商統領在家侍疾。」昨夜林永遣人把衛閑庭的意思帶給商雪柏的時候,這位耿直的禁軍統領當時就變了臉色,大罵衛閑庭軟弱無能,解下鎧甲摔在地上,直接回家去了。
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連陳章都覺得席陽這是在落井下石。
沒想到林永唇角一勾,露出一個短暫的笑容,直接說道:「一會派個太醫去給商大人看看,讓商雪柏晚兩天盡孝,他這禁軍統領不在,手下的兵怎麼能有心思好好護衛皇都。」
「擢升陳熙哲為驃騎大將軍,統領三軍,護送廢帝衛閑庭和羲和長公主移居西山行宮,廢帝衛閑庭的日常待遇與為帝時一樣,眾人不得怠慢。」
他沒有給旁人反應的時間,交代完直接退了朝。
陳章心有忐忑的離開紫薇殿,不知道新帝這一手玩的是什麼意思。然而陳家的地位確實又升了一個高度,已經超過了商家,同僚都紛紛給他道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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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府。
「祖父,幾日來您稱病不去早朝,真的沒問題嗎?」商雪柏皺著眉,還是有些擔心,「廢帝被送到了西山行宮,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
商潤瞥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書卷,反問:「你擔心廢帝?放心吧,衛明還沒找到,衛閑庭死不了的。」
商雪柏最敬重自己的祖父,可是此刻看著他悠閑的在書房裡看書,提及衛閑庭的時候滿不在乎的神色,突然覺得他有點無情。朝堂上有多少人都在期盼著衛閑庭去死,他一點都不擔心,好像衛閑庭不是他的外孫子。
「外面人心惶惶的,閣老在家裡躲清閑,是覺得朕這皇帝不應該坐嗎?」商雪柏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門口傳來一個低沉威嚴的聲音。
林永身著便服,身邊僅帶了一個侍衛,逆光站在商府書房的門口,笑看著祖孫二人。
商雪柏心中一驚,趕緊跪下來行禮。
「參見陛下!」商潤慢吞吞的解釋道:「老臣如今身份尷尬,不適合見客,只好自己躲在家裡了。」
「都起來吧,我就是代替閑庭來看看你們。」林永走進來,看著商雪柏道:「朕把你的禁軍派了幾個去西山行宮保護閑庭羲和,先跟你打個招呼,到時候看不到他們別以為他們瀆職。」
他親自扶起商潤,神色有些悵惘:「閣老還是埋怨我啊,當年沒能護住清蟬,是我不好。」
提到商潤唯一的嫡女,他一向鎮定的面容有些許動容,眉頭一松,卻也沒說話。
林永也不在繼續說下去,換了個話題:「雪柏還是回來做這禁軍統領吧,陳將軍兼著你的差事,還要整頓三軍負責重新徵兵,都要累死了。」
哪料到商雪柏突然跪下來,道:「請皇上准許我去西山行宮,看守廢帝!」
***
西山行宮依山而建,空曠而荒涼,山的背面是陡峭的懸崖,正面只有一條路能通到行宮,林永在山腳下布下重兵把守,美其名曰防止衛閑庭被奸人所害,其實就是防止他逃跑,大家心知肚明,誰也沒說破。
西山的宮殿不算大,但是久未住人,積下厚重的灰塵,陳熙哲將林永派來的幾個宮女內侍往宮殿里一丟,扔下日常用品,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這地方怎麼能住人啊。」柳綠跺跺腳,激起一片灰塵,嗆得大家直咳嗽。
「你們幾個,跟著我打掃一下這裡。」柳綠一邊咳嗽,一邊指著那五個宮人下命令。
那五個宮人像沒聽見一樣站在遠處,其中一個宮女甚至還翻了個白眼,說:「您都不是掌事宮女了,還擺什麼架子啊,自己動手收拾唄。」
「以下犯上,活膩歪了是不是!」桂海路上憋了一肚子氣,此刻正好找到發泄的地方,上去就要打她,沒想到小宮女膽子大,靈巧的跳到一邊。
嘴裡還嚷著:「想幹什麼自己干唄,真當自己還是皇親國戚呢,也不比我們好多少,除非腦子有病,否則誰願意來這呀!」
「你們這群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柳綠也聽不下去了,擼袖子也準備上陣,沒想到旁邊伸出一隻手來,攔住了她。
「行了都別吵了,公公您也別打了,他們說的對,說到底還是咱么連累了人家。」衛閑庭身體單薄,然而還是有幾分力氣,他眯起眼睛,不怒自威,院子里的人不自覺的都停下來看著他。
衛閑庭只看著羲和長公主,挽著袖子說:「阿姐,累你辛苦點,和弟弟一起干點活吧。」
「切,裝什麼君子啊,朝廷里的大臣們一天天的上書請求處死你呢,還不知道能活幾天呢!」小宮女翻了個白眼,滿臉不屑。
衛閑庭挽袖子的手停下來,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你說什麼?什麼處死?」
「呵,感情您還不知道啊。」小宮女掩唇而笑,看向衛閑庭的目光說不出的同情,「宮裡的傳遍了,滿朝大臣都盼著除了您這個前朝餘孽呢,你乾脆也別收拾了,反正也住不了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