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40章 比鄰而居
第二天,衛閑庭在後山選了一處景色比較好的地方,親自動手挖了一個坑,將桂海葬下去。
他劈了一塊木板,簡單做了一個墓碑立在墳頭上,雙膝跪地磕了三個響頭,在他心裡,桂海始終不是奴才,是他敬愛的長輩,他短暫的充當了自己人生中父親和祖父的角色,雖沒有教給他多少人生道理,但一直在用微薄的力量保護他。
他沒有再哭泣,所有的悲傷都在昨夜發泄乾淨,衛閑庭的臉上一片肅穆。
裴音站在他身後,拿出酒壺在地上灑了些酒,權當送這位老人上路了。
這位老內侍一生不易,親眼看著一個王朝的消失,明明能自保安享晚年,卻放棄安樂來荒山陪伴衛閑庭,他死的冤枉,山下那些侍衛也不會報給上級知道,死後連個風光的葬禮都沒有。
但這不妨礙裴音尊敬他。她尊敬桂海的人品,也感謝桂海在死後,讓衛閑庭成長。
人生的每一次成熟都是要血淋淋的,疼痛會讓人印象深刻,直面自己的缺點和慾望。
「裴姑娘,是因為我沒有權勢,所以桂海公公才會被他們欺負嗎?」衛閑庭背對裴音,跪在桂海目前,情緒低沉的問。
裴音希望衛閑庭具有攻擊性,但是不想他迷失在權勢的深淵裡,她思考片刻,斟酌著詞句回答他:「這是一部分原因,你要習慣旁人的捧高踩低冷嘲熱諷,因為你太弱小,和權勢沒多大關係。」
「但是如果我還是皇帝,桂海公公也就不會死了!」衛閑庭抓著衣服,深深的低下頭。
「你拚死抵抗鄴王的大軍,城破之後陳熙哲的軍隊進入皇宮,會殺光一切反抗的人,你有反抗之心,鄴王一定會命令陳熙哲當場殺了你,桂海不會看著你死,他會擋在你面前,然後被陳熙哲砍死,隨後,你也會死在陳熙哲的刀下。」裴音神色平靜娓娓道來,就像這一切都發生在她眼前一樣。
「鄴王叔不會殺我的!」衛閑庭突然轉過頭,反駁道。
裴音走上前,略俯下身,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衛閑庭的下巴微微抬起,讓衛閑庭看見她眼睛里的嘲笑。
她無情的話語直接戳破衛閑庭的虛張聲勢,她說:「小傢伙,林永已經想殺你兩次了,別忘了你姐姐是為什麼進宮的,我現在就可以明確的告訴你,若是朝廷上沒有什麼契機,你就一輩子老死西山,時刻活在丟掉性命的恐懼中吧。」
她把衛閑庭的頭扭向桂海的墓,繼續說道:「沒有力量,不久后你就會和他一樣躺在這裡,到時候,你姐姐也就沒什麼活著的價值了,衛明也會很快死在林永的大軍下,大寧灰飛煙滅,斷子絕孫!」
衛閑庭沉默了片刻,咬著牙,斬釘截鐵的發誓:「你說的這些都不會發生,因為我會再回到永明宮的!」
裴音根本不著急磨掉衛閑庭身上所有的缺點,時間還很長,而她最不缺時間。
從這天起,裴音正式在西山行宮住下來,她的房間就在衛閑庭隔壁,方便交流。
其實她住哪都一樣能聽到衛閑庭的動靜,只不過她不想浪費精力時刻聽著而已,住的近一點,她也能少走幾步路。
桂海死後,朝廷方面毫無動靜,那些侍衛真的沒有把西山行宮發生的事上報,不過衛閑庭估計除了阿姐,應該也不會有人想聽到他什麼消息了。
那些侍衛變得勤快了一點,三五天就會有人把他的生活用品送上來,不用他在下去拿了,不知道是不是心虛的表現。
衛閑庭原本非常擔心,侍衛不定時的上山來會發現行宮裡還有其他人。他每天都要接受裴音的訓練,萬一被侍衛撞見,引起林永的殺心就不妙了。
不過很快他的這個顧慮就沒有了,因為不管衛閑庭是在後山跑圈扎馬步,還是在房間里寫字,只要侍衛上山,裴音都會立刻發現,讓他馬上趕回來。
「裴姑娘,是內力深厚的人都能聽到普通人聽不見的聲音嗎?」一次接了侍衛遞過來的糧食蔬菜之後,衛閑庭好奇的問她。
他仰著臉,臉上寫的都是崇拜,看著裴音的眼睛亮晶晶的。
「當然不是。」裴音拍開酒罈上的泥封,喝了一大口,她的房間隨時都能找到這些杯中物,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弄來的。
衛閑庭聽完她的回答,心裡的崇敬更大了,這回答不就是說,裴音比那些話本子里的大俠還厲害嗎!
不得不說,很多時候美麗的誤會就是由於言簡意賅產生的。
「看著我做什麼,蹲馬步去,今天多加一個時辰!」裴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輕飄飄給他加了任務量。
衛閑庭摸著肚子,痛苦的說:「裴姑娘,我今天的早飯和午飯都沒吃呢。」
他空著肚子在後山跑了兩圈已經到極限了,再去蹲兩個時辰的馬步,裴音真的覺得他的身體是鐵打的嗎?
裴音舉著酒罈子的手一頓,才想起來今天還沒給他做飯,少年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少吃一頓都難受,她給忘了。
「嘖,人的身體就是麻煩。」裴音小聲嘀咕了一句,放下酒罈,從美人榻上坐起來,整了整衣衫去廚房了。
裴音說的聲音太小,衛閑庭沒聽清,剛想問問,裴音遠遠的飄過來一句:「回房間看書去。」
桂海不在了,衛閑庭的廚藝裴音不敢恭維,她不能眼睜睜看著衛閑庭餓死,只好親自下廚,給衛閑庭做飯吃。
她已經很多年不進廚房了,幸好手藝還未生疏,好在西山上沒有別人,看不到她這麼煙火氣的一面。
裴音很快就做好了四菜一湯,她解下圍裙洗了手,招呼衛閑庭過來吃飯。
衛閑庭正是能吃的時候,裴音做的量大,都是給他一個人準備的,她自己坐在衛閑庭對面,拿出一小瓶竹葉青,倒入酒杯慢慢的喝著,權當陪著衛閑庭吃飯了。
「裴姑娘,你不吃飯嗎?」衛閑庭咽下嘴裡的飯菜,詢問她,他仔細想了一下,從來沒見過裴音吃飯,每次見她,她幾乎都在喝酒。
裴音靠著椅子背,一隻手搭在椅背上,一隻手放在桌子上把玩著小巧的白瓷酒杯,搖搖頭:「你吃吧,我不餓。」
「可是只有我自己吃飯,總覺得怪怪的。」衛閑庭小聲的說。
「有什麼可怪的。」裴音撩了他一眼,說:「有段時間我遊山玩水,幾乎嘗遍了所有吃食,後來對吃飯就沒什麼興趣了。」
衛閑庭好奇地問:「為什麼會沒興趣呢?能吃到那麼多好吃的,不應該很幸福嗎?」
他小時候總吃不飽,對食物的執念太大,不理解為什麼會有人沒興趣。
「口腹之慾而已。」裴音不欲多言,還想再喝一杯的時候,突然皺了皺眉,對衛閑庭說:「商雪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