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炎王府
「校尉大人,王爺人呢?」常嬤嬤面上還是客客氣氣的問那校尉。
「王爺進宮去了。」校尉說。
「那王爺何時會回府?」常嬤嬤又問。
「屬下不知。」
校尉把公主一行帶到王府里的一座宮殿前,他轉過身,走到懷舒公主的馬車前,門帘和窗帘都遮著,校尉看到不到裡面的懷舒公主。「這裡是公主的行宮,公主且在這裡住下。屬下告退。」
年輕校尉說完,也不等左懷舒發話,便自行走了。
風颳起馬車窗帘的一角,左懷舒的臉側向車窗外,剛好看到那校尉遠去的冷硬背影。
左懷舒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公主,下車吧。」常嬤嬤對馬車裡的左懷舒說。
馬車的門帘已經由丹雲掀起,常嬤嬤用袖子掩住自己蒼老的手背,讓左懷舒扶著自己的手下馬。
左懷舒從馬車上下來,仰起臉。
正前方,精雕細琢的漢白玉欄杆台基上,一座巍峨華麗的宮殿赫然屹立在那,碧瓦朱檐,紫柱金梁,更有那說不盡的玉砌雕闌,都極盡奢華之能事。
殿頂懸挂的黑色金絲楠木牌匾上,筆墨橫姿的題著三個大字——宣陽殿。
好一座富麗堂皇的宣陽殿!
左懷舒隨著常嬤嬤一起,進到宣陽殿內,最前面是正殿,正殿裡面是偏殿和寢殿,另外還有幾間廂房。
常嬤嬤從進王府起,就一副憂心忡忡的神情,直到看到宣陽殿,表情才稍微舒展了些。
「炎王定然還是看重公主的,不然,又怎會為公主建造如此華麗的一座宮殿!」常嬤嬤對左懷舒說,凡事還是盡量往好的方面想。
左懷舒不言。她知道,這座新建成的宣陽殿,並非為她而修。
寢殿里,丹雲推開殿內的長窗,窗外是一座後園,園子里種滿了各種花草,炎熱的夏日裡,它們倒是開得正艷。
「丹雲,紫衣,趕緊伺候公主沐浴,然後把喜服給公主換上。王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過來。」常嬤嬤交代丹雲和紫衣。
「是。」
侍從很快搬來浴盆,往裡倒滿水,然後關上寢殿的門窗,退了下去。丹雲先是伸手進水裡,不溫不涼,水溫剛剛好,接著,她在水裡撒上剛在園子里採摘來的新鮮花瓣,紫衣則服侍左懷舒脫掉身上的衣服。
左懷舒赤著身,進到了浴盆里。從邵安城到金林城,足足行了一個月的路,每天在馬車裡顛來倒去的折騰,她還真擔心她的身子會在途中吃不消,還好,順利到了炎王府。水沒過她的頸子,淡淡的花香入鼻,左懷舒緩緩地閉上了眼,心裡想著之後的事……
「公主!公主!醒醒!醒醒!」
丹雲搖著左懷舒的肩,她竟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左懷舒從水裡出來,紫衣手裡已經捧著喜服了。布料選用的是最好的冰蠶絲,上面用金絲線精工細作的綉著繁複的花紋,整件喜服華美異常。喜服,女子一生才穿一次的嫁衣!曾幾何時……左懷舒看著穿在身上的大紅色嫁衣,唇邊輕輕勾起,三分漠然,三分無奈。
丹雲又把左懷舒按到梳妝台前的凳子上坐下,紫衣給左懷舒梳理髮髻,丹雲則給她描妝。畫眉點唇,粉色的胭脂輕輕地扑打在左懷舒兩頰上,蓋住了她原本有些蒼白的臉色,光滑的銅鏡中,登時映出一張俏麗絕倫的面容。
再戴上鳳冠,左懷舒完全成了待嫁的新娘。
「公主,真好看。」一旁的丹雲和紫衣都不禁驚嘆。左懷舒本就生得好看,以前在宮裡的時候沒機會打扮,上了妝后,那個美,就好像從畫里走出來的人兒。
「王爺要是見著我們公主,也一定會喜歡上公主的。」紫衣也說。
「那肯定,天下的女子,有哪個及得過我們公主。」
在丹雲和紫衣的眼裡,左懷舒就是最好的。
左懷舒也不去看銅鏡中的自己,美也好,不美也罷,今日的新郎官應該是不會來了。
也是,大原國給晉陽國的和親書裡面,白紙黑字寫明了要娶晉陽國的二公主,世人皆傳,晉陽國的二公主傾國傾城,風華絕代,也是晉陽王最寵愛的公主。然而,父皇卻是把宮裡最不待見的她嫁了過來。他,大原國的六皇子,統領四十萬大軍的兵馬大元帥,北域上最具威名的炎王,那樣一個高高在上驕傲得不得了的男人,又怎會滿意這次的和親?
「丹雲,紫衣,一路上車馬勞頓,你們也辛苦了,下去歇了吧。上些糕點和茶水,今天不同伺候了。」左懷舒讓丹雲和紫衣都退下了。
寢殿里,左懷舒端坐在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上,候了兩個時辰,或是三個時辰,又或是四個時辰,殿內紅燭搖曳,而殿外的天色早已全黑,炎王還沒來。
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左懷舒的手腳有些僵了,她稍微扭動了下頸項,重得不行的鳳冠更是壓得她的頭皮生痛。而到炎王府後,她還沒吃過東西,此時的她,也是有些餓了。又過去了一刻鐘,終於,左懷舒從頭上取下鳳冠,放到床邊上。殿中央的圓形紅木桌上,放著三盤丹雲端來的糕點,左懷舒站起身,過去端了其中一盤過來,又重新坐到床上。
她把一塊棗花糕放進嘴裡,吃得不快,一塊一塊細嚼慢咽。
「沒見過哪個新娘那麼好吃的,連鳳冠都不要了。」
左懷舒往自己的左邊看去,一個貴公子模樣的年輕男子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邊。
男子一襲雲錦織就的紫衫,面如冠玉,丰神俊朗。此時的男子,正在把玩著左懷舒放在床榻上的鳳冠,他一副玩味的表情看著她。
寢殿的門窗都關著,也沒聽到開門的聲音,也不知道那男子是怎麼進來的?
對於男子的突然出現,左懷舒並沒顯得太驚訝,顯然,她和那男子是認識之人。
普天之下,也怕是只有他,敢拿她開玩笑。
「炎王府的糕點還不錯,你要不要也來點。」左懷舒手裡端著還剩幾塊糕點的盤子,對那男子說。她與那男子目光交匯時,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那莞爾的一笑,雖淺,卻似朝陽里嫩葉上的露水,格外的明亮耀眼。那是外人難以看到,只有和自己人在一起的時候,才會露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