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章 遠山
「在人這是不能的,在上帝凡事都能。」
崇聖尊貴的神之代言人沿著黑暗的通道下沉、上升、下沉、上升,再上升。狄奧尼修斯聽見這位尊貴的陛下口中繼續吟唱道:「在信的人,凡事都能。凡你們禱告祈求的,無論是甚麼,只要信是得著的,就必得著。」
通道的盡頭出現一團光明,教皇帶著兩大寵臣加速,從光明匯聚的聖光團中飛了出去。
「這是,這是……」國務卿與信理部長驚訝萬分。
「這裡就是伊甸!」教宗陛下湧起聖潔的笑容,高高舉起雙臂,「這就是父!天上唯一的真神,天主的力量無所不能!從屬於天堂的伊甸,聖子基督的神力使其降臨人間!」
「伊甸!」弗來得依四處張望,由西斯廷大教堂的地下通道開始,他觸及到了真正教廷的核心。這是一片廣闊得無垠無盡的天空,濃郁的聖光使他這個主修並非聖力的火系法師也能夠體會到,幾乎不需要費力,大片大片的光芒凝聚在他身邊。教皇的身邊已經凝聚了龐大得令人恐懼的聖力,包裹著耀目光芒,聲音彷彿主直接發言一般神聖威嚴。
「你們看到的這裡就是傳說中的伊甸,天父將它給予我主耶穌,九百年前,耶穌基督又將它從天堂降下,賜予教廷。」
放眼看去,大地仿似無邊的延伸,天空上的驕陽更比地球上所見明亮十倍,白白的煙霧繚繞,那是這世界化現為實的聖力。這決不能是地球上任何一片土地!弗來得依與狄奧尼修斯顫慄的俯拜下去。
曾經的神跡消失在歷史的煙河中,力量來源多樣化,回應的聖光越來越弱。狄奧尼修斯與弗來得依的信仰堪稱堅定,卻已不可與千年前的先輩相比。直到這一刻,他們才無比篤誠的相信天上之主。
「這是何等的神跡啊!」
「唉!你們起來。」教皇長長的嘆息,「九百年前,當耶穌基督將伊甸從天堂分離,降臨人間的時候,隨之而來的是一群惡魔。他們追趕著基督從天堂而來,伊甸瞬間化為火海,往日的富饒美麗再不復見。九百年的時間,依然無法複員。」
「什麼樣的惡魔,是撒旦嗎?」狄奧尼修斯顫聲道。他與弗來得依現在才注意到,腳下的這片土地,遠不是傳說中的伊甸美麗富饒,流淌著蜜汁的土地。大地土黃色的荒蕪,不見一絲生命的跡象。光禿禿的地表上到處殘留著能量爆發的痕迹,一塊塊白色的圓餅似的瘡疤遙遙分佈在大地上,嚴整的聖光法陣布置在圓餅周圍,錯綜複雜而又完美的布下了一圈圈封印。
「無論怎樣的惡魔,主的敵人即是魔鬼!」兩位大主教連忙跪下聆聽這世上最神聖的教誨。一名隱修士從遠方飛來,只向著教宗大人微微致意,就降落到那些白色的圓疤旁,修補著封印的法陣。
「這裡是隱修士的領域,通向伊甸的通道除了一條由教皇掌握以外,其餘三條都只在隱修士間流傳。」教皇領著兩人向伊甸的核心飛行,這個世界他也是第二次進來。如果是周洛或者可以猜出,伊甸不過是一個類似修道士洞府的次級空間。從前依附天堂而生,當天堂分離的時候,耶穌將它轉到了與主世界聯結,依附人間界存在。弗來得依、狄奧尼修斯兩人卻無從猜測。
大地上的景色千篇一律,白色的圓疤和戰鬥的遺迹到處都是,讓人無法猜測,這裡到底發生過何等宏大規模的激戰。
天邊的地平線上出現一個巨大的白色圓球,浩瀚的散發著神聖的光芒。看著那白色的圓球,教皇的心思無比複雜。這個名為伊甸的世界他也僅僅是登基時刻進來過一次,自九百多年前的浩劫過後,教廷的傳承很不完整。耶穌基督沒來得及交待,就與隨之而來的惡魔激戰。「惡魔的黨羽由東方而來……無數被擊敗的惡魔互相吞噬……基督吞噬了惡魔的身體……惡魔污染了耶穌基督……隱修士的組織由教廷分離出來……看護……」
狄奧尼修斯與弗來得依興奮的雙眼中只有伊甸降臨的幸福榮耀。但身為教皇的他卻同時也知道,不僅僅是榮耀。同時也是……災難!那一場大戰過後教廷精華盡喪,終於無可避免的走向了下坡。九百年來,向聖父、聖子、聖靈祈求聖力的呼籲,其實全部是由這顆位於伊甸深處的圓球在回答。
站在數層樓高的巨大圓球下方,教宗陛下仰望著白球,回想著那些自相矛盾的記載:「究竟是基督吞噬了惡魔,還是惡魔在吞噬耶穌基督?惡魔的黨羽自東方而來,難道……指的就是華夏古代修士嗎?面對這樣的對手我們真的可以勝利嗎?」每當目光掠過這顆疑似基督的球體,這位尊貴無比的神之代言人就會產生動搖。
「陛下,您來了!」巨大白色圓球下方,坐著六名身上拴著粗粗黑色鐵鏈的白衣修士。其中一名白衣修士帶著鎖鏈站起身來。
「聖加莫西大長老!」教宗連忙還禮,恭敬說道:「我需要您的幫助。」
「…………」
當一切解釋清楚的時候,加莫西大長老平緩的微笑著說:「尊貴的陛下,您有所誤會了,隱修士的數量不是十人,也不是二十人,據我所知,目前隱修士組織成員的數量應該超過九十人……」不等教皇陛下與弗來得依、狄奧尼修斯來得及高興,他已經繼續說了下去,「隱修士的身份並不代表實力,只是信仰上的一種態度,隱修士組織中同樣也有鑽研教意的理論專家。大部分隱修士的實力還不如雖您而來的兩位大人……」
「紅衣主教國務卿狄奧尼修斯見過大長老。」
「紅衣主教宗教裁判所最高裁判長弗來得依見過大長老。」
兩名地表上的大人物向這位伊甸中的大長老恭敬地自我介紹。
加莫西大長老和藹的點頭說:「你們很好,力量的修持已經突破了天賦體質的束縛,達到能夠吸收外來力量強化身體的地步,隱修士中力量超過你們的也不超過十人。」他阻止了弗來得依的插話,說:「華夏金丹級我在記載中見過。在隱修士的傳說中,不知為什麼,這些東方修道者騷擾了我們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在五百年前他們就不再出現。根據傳說確實擁有很大的能力,東方也因此被劃為隱修士踏足的禁地。以教廷的實力對付他們恐怕是有一定難度……不過現在與五百年前不同,隱修士中有了我們六名苦修士。就讓莫迦隨你們出去吧,所謂十大金丹級,他一個人應該能夠對付的。」
聖加莫西身後站起另一名被鐵鏈鎖著的白衣修士。
教皇三人面面相覷。
似乎看出三人的疑慮,聖加莫西說道:「神制定世界規則,人遵守規則,涉足神的領域就是對主的褻瀆。這就是苦修士的來源,以人的身份踏足神的領域,時刻懺悔來自力量的罪孽。莫迦!」
充滿聖光的世界更適合狄奧尼修斯發揮一些,與教皇和弗來得依交換疑慮的眼神,狄奧尼修斯躬身向莫迦說:「莫迦長老,得罪了!天際的光明向他手中匯聚,巨大的光彈一個個從著天空向纏著鐵鏈的莫迦砸去。這是沒什麼技術含量的攻擊,但是化解如此巨大的聖力卻極考驗能力。萬一不能化解,以苦修士長老的身份,也很容易躲過的。
無形無聲的改變似乎在莫迦身邊發生,狄奧尼修斯看不出什麼,卻又直覺感應到某種變化。一枚枚能量巨大的聖光球飛入莫迦身周就自動消失不見。教皇三人一齊震驚,他們完全看不出莫迦使用的是何種力量。
聖加莫西大長老微微一笑,莫迦由白球下走出:「以人的身份踏足神的領域,在我的領域內我即是主!」
遙遠的東方有一座銀沙島,周洛站在海邊,驀然間,體內的真氣翻騰,似乎受到強烈的吸引,剛剛平靜的雲層又象吹起了十級風暴。捲雲嗶嗶叭叭的撞擊,狂雷震響,密集的閃電劈向大地。
「開始了!」梁鐵鄯衣衫獵獵拂動,仰面感受著代表著當代華夏頂級高手誕生的巨大天地元氣震動說道,「想不到換回赤龍符得到最大好處的是他們。」
鐵劍齊天與他並肩而立,默默無語。
金丹級的師父未必能教導出金丹級的徒弟,但是金丹高手卻可以幫助弟子體驗類似先天的感覺。這種體驗未必人人有效,但用過總比不用好。對三老那等前清咸豐年間就修鍊到結丹頂層的高手而言,距離金丹也不過一步之遙,運氣、機緣差了一些些。假如有人肯幫他們一把,金丹大成幾乎是必然的。
不過方問天肯耗費功力屢屢引導方妤,其他弟子想也別想。同樣道理,絕不可能有另外一人願意引導四方三老。終於這最後一步還是鎮元子借用鎮元道令吸納眾人神識進入的機會,幫了三老一把。
鎮元道令中蘊含的信息對兩人而言,實在是顛覆性的。以梁、齊二人的心性修持仍不禁陷入了長久的失神。今時不比往日,少算也是七、八百年前的事,憑他鎮元子一句話,就要金丹高手們去和教廷拚命,已經沒有那樣的號召力。
三十三天的存在,已是太久太久的事……
讀取了鎮元道令中蘊含的信息,最大收穫或許是緩和了金丹級之間的關係。天堂與佛界,道家三十二天,千年之前的神魔大戰。知道了這些,執著於之前的恩怨是乎是件可笑的事。
兩人的身後,周洛走了回來。
「張海跟你說些什麼?」梁鐵鄯問道。
周洛皺眉帶著些微的疑惑:「他說教廷傳信中央,約斗南海的事他們要求提前,而且要分開來。選擇在第三方國家,一場一場的打。雙方約定,除了決鬥的兩人,不允許兩方達到商定水準的修鍊者進入。並且雙方聯手清除第三方勢力進入的可能。張海說,他們傳來給中央的預選地點,全部都是人口眾多的大城市附近。」
「哈哈!」梁鐵鄯一聲長笑,「羅馬教廷總算還有幾個明白人,你們原來那個『月圓中秋,泛舟南海』的約斗,根本是個笑話!真以為原子彈炸不死你們不成?即是荒無人煙又是事先約定地點,飛機導彈你能事先發現,事先放在哪裡遙控起爆如何?再說逃出一個兩個又怎麼樣?」
「去找北京算賬,倘若何濟世抓住了海雲帆,告訴你們是他作的;或者海雲帆抓住了何濟世;又或者他們兩個誰也沒抓住誰,互相指責,你們怎麼辦?」梁鐵鄯嘲弄地看著周洛與鐵劍齊天,「況且此事的選擇還不止這麼多。秋孤葉就是個大傻冒!張羅著忙活這事,我要是在中南海里坐江山,不炸死你們這班蠢才。美國會不會得到消息暗算教廷?英國、俄國、法國……或者說是其他國家得到消息企圖陷害,先炸死教廷的人,然後讓他們去和美國佬衝突呢?這個陷害的範圍就大了,既可以是陷害咱們政府,又可以是陷害美、英等西方國家,說都說不清楚!日本、印度、朝鮮、南非、德國之流國家加上海對面皆有可能。到時候隨便給你指一個國家,你們信是不信?」
「這種方法的缺點是可一而不可再,兼且不可預測性太大,一次一個沒人會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首的危險』,政治家們不會比資本家更純潔。一次二十個,你們是在誘人犯罪啊!」
周洛與鐵劍齊天被數落得面紅耳赤,儘管齊天從沒打算在政府妥協之前會去參加,但他也確實沒有想過這方面的問題。
「唉——」梁鐵鄯長嘆一聲,「要是教廷容易滅,早二十年我就去了!不過——鎮元道令的事也不能不管,大家找個時間聚聚吧。小周,你把教廷擬訂的地點給我看看。」
梁鐵鄯從周洛手中接過地點名單,瀏覽一遍道:「這些地方都沒什麼問題,不過事先還是要作些布置。既如此,在韓國那第一場就由我先打頭陣吧,總要叫那些兔崽子知道我華夏的厲害!然後第二場與第三場之間的空隙,大家聚一聚。」
恍惚片刻之間,架海紫金梁的傲氣少了許多。對於當代華夏道門高手,三十三天消失真相,鎮元道令所帶來的驚世信息並不能夠令他們捨棄一切,向千年前一樣二話不說趕往西方。但多少在心中埋下了種子。以周洛來說,如果說他原先對付教廷的決心有六成,現在就上升到了八成。而相對周洛和梁鐵鄯,鐵劍齊天受到的影響就更多!
和梁鐵鄯之間的舊日恩怨只不過是過眼煙雲,知道越多,感覺責任越大。鐵劍齊天難得附和他道:「梁兄出手當能必勝!那老道就擔下第二場。然後大家好好聚聚商量。」
「兩位,梁老實力向稱華夏第一,齊天真人也是有數高手,沒道理一開始就上場。這第一場還是交給我吧。」
鐵劍齊天皺眉思索,點頭說:「周門主所言有理,梁兄的確不宜第一場就出戰,不過開頭第一戰也極重要,不如……」言下之意,卻是信不過周洛實力。然而周洛提議首場出戰也不是隨便說說的,以華夏各金丹級實力輪,架海紫金梁自應是壓軸一人,而由次強者首場出戰。他自負與琰合體后,華夏金丹級,出梁鐵鄯外無人可懼。周洛對三十三天之流消失感觸不深,琰卻不同,即使只為了琰,也要出這份力的!
周洛顧不得鐵劍齊天會如何想,力爭道:「這開頭一場,還是由我來打合適。齊天真人勿與我爭!」周洛一擺手,放出全身氣息,渾厚內息形成火焰在他體外燃燒:「在我青符門中有一門秘術,可暫借同門功力為我之用。因此,周洛斗膽,請真人讓我這一場。」
梁鐵鄯與鐵劍齊天也不甚驚訝,武當真武七截陣就可以融和同門真氣於一體。教廷聖力最原始使用方式就是借力,東方道佛兩門中也有神打之術。與周洛的差別,只是一向天上神仙,一向同門借力罷了。既然知道神打失效是因為三十三天消失,周洛能夠借來琰的力量也就不奇怪了。梁、齊兩人早感覺他身上氣息增強的怪異,互視一眼,梁鐵鄯問道:「那你的功力能逆向借與琰小丫頭嗎?」
「不能!」周洛說,「這門功法限制多多,我兩人從最初開始就修鍊的是一門相互配合的法訣,不過也只能她借力給我,不能我借力給她。」
「可惜!可惜!若是能夠,又多一場勝算大了三分。」梁鐵鄯微嘆兩聲。
鐵劍齊天緩緩點頭:「周門主此際真氣雄渾還在老道之上,打這第一場的確比老道更為合適。那小丫頭哪裡去了?」
周洛散去外發氣焰,笑道:「自然找地方躲起來了!」那兩人也不細問,梁鐵鄯忽然叫住了他:「小周,勝負之間不必太過強求。我們與西方教廷之前只怕不是一時兩時完得了事,與他打這十場,先試試手,多求了解。若不能勝,先圖自保。若是贏得,能殺則殺!」
鐵劍齊天也湊趣笑道:「預祝周門主旗開得勝,老道這第二場也不要弱了名頭才好!」
遠岸如黛,一時三人意氣風發!三人達成聯手的共識是一個開始,歷史記得這一刻,華夏金丹級間的敵對傳統由此開始改變……
…………
數日後,安德烈夫一行斬殺二號於北京近郊,海雲帆接訊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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