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第十三章
門沒鎖,池晗光開門進去,看見溫浩騫坐在窗前,手上的筆在動。
他畫畫的時候很專註,她進來也沒理。
池晗光走過去,桌上零散地攤著幾張畫,池晗光拿起其中的一張,不由愣了愣。
是一雙手,手上黑色紋身,Maria.
「你怎麼畫這個?」她冷不丁問。
她又瞥了眼他手裡正畫的,是一張地圖。
廢廠區那塊。
池晗光抿了抿唇,緊盯著那張地圖,看了會兒,伸出手指去,指著一個地方,「這裡還有一個出口,有兩個出口,這裡是入口,」她把食指放在唇上,皺緊眉頭,「廠區下面還有一條地道。」
溫浩騫抬起頭,眼裡有驚訝:「你怎麼這麼清楚?」
池晗光垂眸看著那地圖,也不知目光落在哪兒,或許根本沒帶什麼焦距,復而輕道:「我爸媽就死在這,」她輕點紙面上離廠區不遠一處懸崖,聲音聽不出情緒,淡淡的:「開車從這兒掉下去,那時候我才十三歲。」
室內一下子安靜下來。
她低著頭,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淡淡的樣子。
溫浩騫張了張嘴:「晗光......」
「別說對不起,」她拿起那張畫著手的紙,「我說過我原諒你了。」
她看著他,表情認真誠摯。
「溫浩騫,你沒有對不起我。」
這十年裡,我們都在看不見的地方努力奮鬥,認真地生活,所以,不要說對不起。
她把手裡的畫紙鋪平放在桌上,看著他,「時間還早,和我講講這畫里的故事吧。」
光在她眼底流動,剛洗過澡的烏眸濕漉沉靜,她湊的近了些,滑膩如脂的肌膚似有若無地貼著他,清新的沐浴芬芳佔據鼻息。
他挪開椅子,站起身,一邊說道:「這是上次在肯德基偷你錢包的人。」
池晗光仰著頭看他,沒說話,等他說下去。
「他偷走了錢包,把錢包剪壞了,錢沒動。」他看著她,「這說明什麼?」
「他的目的不是錢……」池晗光忽然頓住,看住他,「不是錢……又是什麼呢?」
溫浩騫繼續引導:「還記不記得錢包里有一個夾層,刀口很工整?」
池晗光瞪大眼睛:「他們在找東西!」
溫浩騫點點頭。注意到她用「他們」,冷不丁笑了一下。
「為什麼要毀我錢包?」說起錢包,池晗光忍不住心疼,「裡面有他們要找的東西?」
她忽然想起那裂開的夾層,看住他:「你在裡面藏了什麼?」
這三個問題拋過來,一個比一個快,問到最後一個時,溫浩騫心知是瞞不住她的,也沒打算再瞞,說:「你爺爺的絕筆。」
池晗光再次瞪大眼睛。
她靜了靜,心說,外面的小道消息還真有點可信,爺爺的絕筆果然只有溫浩騫知道下落,豈料東西竟藏在她身上。
「你怎麼不早說?」
溫浩騫:「不知道反而更安全。」
池晗光默了,她知這事一定是爺爺親託了他的,父母死的早,姑媽又是商人,爺爺身邊靠的住的,怕也只有他了。
這男人,什麼事情都愛往自己身上攬。
池晗光忽而笑了下:「現在倒是肯說。」
溫浩騫也笑了一下:「瞞不住了。」
兩人對視著,不說話了。
過了會兒,池晗光問:「我現在不安全?」
溫浩騫點頭。
「保鏢呢?也靠不住?」
「……」
「所以你不送我回池宅,也是怕危險?」
現在她住的地方,哪裡都可能存在隱患,池宅更不用說,那是池新沅的地兒,屋大,隱秘,最能藏東西。
溫浩騫點頭:「那裡最危險。」
「他們會殺人么?」
溫浩騫看著她,不明白她忽然問這個問題,「暫時還不確定。」
池晗光想起那天在肯德基里他說他以前見過。
陡然感覺背後陰風一陣陣,竟比撞上鬼還怕人。
「錢包里除了錢和證件,沒有其他的,爺爺的絕筆被他們拿走了?」
溫浩騫摸著下巴,「應該還沒有。」
「你怎麼這麼確定?」
溫浩騫笑笑,沒說話。
椅子拉開,池晗光一屁股坐下,翹個二郎腿,托著下巴,目光筆直看著溫浩騫,「反正我對池老人家的什麼絕筆不絕筆沒什麼興趣。」
她其實想說,我對你更有興趣一點,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
她穿的少,好在大衣夠長,蓋住了膝蓋,只露出白花花的小腿,就這麼在他眼前晃啊晃的。
她的腿算不上長,腿型卻是溫浩騫見過那麼多美腿里排的上好看的,不粗卻也絕不骨瘦如柴,讓男人駕馭的慾望。
「我還有個問題。」池晗光舔了舔嘴唇。
「什麼?」
溫浩騫一邊問著,一邊脫下風衣外套,蓋在池晗光膝蓋上,垂下的衣擺拖曳在地上,剛好遮住她的小腿。
老房子陰冷,洗完澡后的餘熱已全數散盡,池晗光剛一直緊繃神經,大腦飛速運轉,思維跟著溫浩騫,早忘了冷這回事,這會兒他一件衣服蓋過來,風衣上面余留著這個男人的體溫,頃刻,暖意透過肌膚滲進四肢百骸,舒服安寧,冷熱這麼一交錯,她忽然感到冷了,裹在身上那塊大浴巾石頭一樣又冷又硬,裡面暖不出來,外面那件大衣再大也起不了保暖的作用。
她縮了縮身子,放平兩腿,把風衣往上稍拉一拉,雙腿連同兩隻手全攏進這溫暖里。
溫浩騫看池晗光跟只小貓似的縮在椅子里,走去床上拿了塊薄毯來給她。
他脫了外套,上身只余件丹寧襯衫,從床那邊一徑走過來,伸手把毯子遞給池晗光,光下,骨節分明,修長乾淨的手指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拿著畫筆的模樣。
「你以前認識陳數嗎?」池晗光把自己裹嚴實了一點。
溫浩騫畫著畫,聽她問,拿畫筆的手一僵,抬睫看了她一眼,復又轉回去繼續手上的畫,淡淡的,「不認識。」
「少騙人了,」池晗光把椅子往他那挪去,挨近一點,「孔叔叔都告訴我了,他還有同夥沒有抓住。我就是不明白,那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就是閑著沒事,幫你孔叔叔查一下案子。」
池晗光撇了撇嘴,輕道,「少騙人,我又不傻。」她看溫浩騫會兒,低頭把他的衣服往上一提,搭在椅子扶手上,說道:「好了,我回去睡覺了。」站起來,往門口走了幾步,又折回,「我來是想跟你講一句,可以去洗澡了。還有這個,給。」
溫浩騫低頭看她手裡的薄毯,接過。溫熱的。
「明天艱巨的任務等著你,早點休息。」
溫浩騫不明所以:「艱巨的任務?」
「嗯,曹爺爺辦畫展的事啊,我什麼都不懂,幫不了你,就安安靜靜做個花瓶咯。」
溫浩騫無言地笑了笑。
他默默疊好毯子,折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塊,一邊走回床邊放好。
池晗光看他這一系列的動作,輕聲說了句:「強迫症。」
「嗯?」那裡聽見,轉頭過來,眼神危險。
池晗光呵呵笑一下:「沒什麼,說你帥。」
溫浩騫顯然是不信的,卻也沒再說什麼,迴轉身收拾洗澡衣服。
池晗光打了個呵欠,「困死我了,走了。」
剛邁步,聽到他說了句什麼,他背對著她微微低著身,音量不高,傳到她耳朵里便沒個確切,她停住腳步,轉回身。
「你說什麼?」
那裡停下動作,復而轉身面朝她。
「沒什麼。」
「真沒什麼?」
「嗯。」
池晗光望著他。
男人的眸光漆黑深亮,真摯無比。
她忽然莞爾一笑,跨前一步,踮起腳伸手夠他的頭,她太矮,沒夠著,手被半途截下。
他握著她的手臂,感覺到它無比的脆弱,稍一使力便能輕易折斷。他看著她的眼睛:「幹什麼?」
「摸你的頭。」
「……」
「乖。」
「神經。」
「你現在和一個神經病說話是怎麼回事?」
「……」
老房子睡不安穩,天微亮,光就側漏進來。
溫浩騫從前庭穿廊過來,見池晗光蹲在石階口有一下沒一下地刷著牙,睡眼惺忪的迷瞪樣,身體幾欲前傾,被溫浩騫一把抓住后衣領拉回,池晗光瞌睡蟲跑了大半,手順勢往後一拍,他的指骨堅硬硌人。
嘴巴里含著牙刷,池晗光聲音含糊不清,「放手。」
溫浩騫放手。
池晗光一屁股摔地上去了。
溫浩騫轉身去房裡拿了把電熱水壺燒熱水。
池晗光刷完牙,熱水還沒滾開,溫浩騫沒管那麼多,取了只臉盆放在水梘邊,湊了點冷水,一壺下去,他試了試水溫,勉強一盆溫水。
池晗光沒想到早上還能洗把溫水臉,別提多滿足,擰了毛巾就往臉上抹開。
溫浩騫蹲在她面前看她洗臉,鵝蛋臉上沒有化妝的痕迹,清麗素白,額角未勻開的水珠沿著緊緻彈性的肌膚滾落至眉骨,在細長的眉上凝成晶瑩,像朝露。
他食指落在她的眉上,輕輕一帶,拭去水珠。
「咦,」池晗光用毛巾抹了一下眉毛,把張臉仰給他看,「還有么?」
晨曦在她微仰的小臉上汩汩流動,幾縷髮絲打濕沾在頰邊,整個人好似罩下了一層淡金色的光。
半秒,溫浩騫拍拍衣服站起來:「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