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 66 章
當然不是這樣,當時的賽車遊戲技術純熟,每個網吧只要裝這款軟體,都標配模擬方向盤、離合器、上千種賽道和賽車……如果沒有過硬的技術,不會連贏。
那個男人說:「你不是第一次開車吧?」
翟彧獅說:「我父親小時候教我開卡車,平時他不去送貨,就換成我來送。」
「你送過些什麼。」
「什麼都送。」翟彧獅說:「有時候是一車的油,有時候是一車的豬,還有一車的豆腐。」
「豆腐?」
「對。」翟彧獅笑了一下,說:「豆腐最難了,第一次開車送貨,裡面的豆腐都被我撞爛了。」
「後來怎麼好的?」
「就是這麼好的,多送兩次就行了。」翟彧獅有些疑惑,他贏了第十一盤遊戲,轉頭看那個男人,說:「你還沒告訴我,這個遊戲是不是很簡單啊。」
「這款是至今為止最難的。」那個男人看他一眼,笑著說:「我覺得你是個很出色的少年,你對賽車有沒有興趣。」
【你是個很出色的少年】
這句話,不論是父母,還是老師,翟彧獅從未在別人口中聽過這樣誇自己的話。
他聽著這話,心裡被一種魔法牽著走,覺得周圍那些朋友已經和他無關了,他以前過得亂七八糟的生活,也和他沒有關係了。
他開始嚴肅地正視這個誇他的男人,說:「什麼是賽車?」
「就是開車和別人比賽,你以前有和別人比賽過么?」
「沒有。」
「那你願不願意加入我的車隊,我可以訓練你成為專業的賽車手。」
「什麼車隊。」
「白鹿,白色的白,梅花鹿的鹿。」
翟彧獅都沒有考慮,那時他似乎只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笑著對那個男人說:「行啊。」
就這樣,他進了白鹿車隊。
當初挖掘他的那個男人是車隊的一把手,也是他們今後的教練——鹿明喜,他就是鹿佳的父親。
鹿明喜和鹿佳差別很大,鹿明喜是一個很陽光的壯年男人,三十三歲,喜歡運動,喜歡賽車,還喜歡跟他的隊員開玩笑,時常大笑,是個熱情奔放的一個男人。
作為一個教練,鹿明喜不僅稱職有技術,他也把手下每一個隊員都當做樹苗一樣呵護教導,無微不至。
翟彧獅尊敬鹿明喜,在他心裡,鹿明喜何止是他的教練,他把他當做第二位父親一樣尊敬和愛戴。愛屋及烏,鹿明喜看重的一切,就是他看重的。當時,鹿明喜手下最好的幾名二把手車員,其中一個就是李朧敘。
鹿、李兩家世交,關係很好,李朧敘從小被鹿明喜視為親子,當做車隊的接班人一樣培養,特別看重他,所以翟彧獅也很尊敬李朧敘,把他視作同胞兄長一般。
二十四歲的李朧敘,並非像十年後的他這樣。
他是一個車技很好,性格表裡如一的文雅青年。
翟彧獅還記得他們倆第一次見面,鹿明喜把他帶進車隊的俱樂部里,當時,李朧敘正在和其他兩名隊員賽車。
車子尖銳地在賽道上咆哮——引擎的聲音、輪胎磨跑道的聲音、人群歡呼尖叫的聲音……翟彧獅就在這種情況下,彷彿看到了另一個世界。
耳朵里這些聲音是毒藥,激發著他全身的血管都在跳動。
李朧敘就在翟彧獅興奮不已的狀態下,贏了比賽,流星大步邁到他面前說:「我聽師傅說過了,今天有一個新人來,是不是你?」
十八歲的翟彧獅像營養不良的小子,全身乾瘦,個子還沒李朧敘高,比他矮了半個腦袋,翟彧獅就微微抬頭看著他,點頭笑說:「對,我是新來的。」
李朧敘說:「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翟彧獅。」
「你好。」李朧敘伸出手和他相握,明媚地笑說:「我姓李,李朧敘,從今以後我們就是兄弟了。」
從此,他和別人一樣,喊李朧敘朧哥。
兄弟是同心手足,翟彧獅在車隊里因為年紀最小,又長的乾瘦,所以受到李朧敘很多的關照,只要李朧敘有兩塊肉,就一定會分給翟彧獅一塊肉,每天中午他都能比別人多出半份飯菜。
許多眼紅的隊員都開玩笑說:「自從師傅把小獅子帶回來,朧哥就好像多一個親兒子一樣養,哈哈哈——」
所有人都哈哈哈笑,翟彧獅有些尷尬,吃肉的速度慢下來,腮幫子鼓著肉,吐出來也不是,吞下去也不是。
李朧敘也高興地說:「只要有我在,一定帶弟弟們天天吃肉。」
大夥都笑了,好些個年長的對翟彧獅說:「小子你放心吃肉啊,有朧哥罩著你呢。」
是啊,朧哥罩著我呢~~
翟彧獅看著李朧敘淺淺一笑。
曾經的他,怎麼都不會想到他們兄弟兩人,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以後的四年裡,翟彧獅順利畢業,就在白鹿車隊里開始職業車手的生涯。
他每天跟著李朧敘吃肉,個子長到一米八多,可以和李朧敘平視了。體格也在鹿明喜的指教下,一天比一天壯實,車技從一開始控制不好四驅,飆升到車隊里數一數二的車手。
他從一個男孩,成長到一個了一個男人。
那會兒,大夥跟著鹿明喜四處征戰,白鹿車隊在國內名聲大噪,甚至得到國外俱樂部的參賽邀請。下周,就要派人去歐洲參加一場友誼賽。
主賽手只能有一個,翟彧獅贏過所有人,但是輸給了李朧敘。新老隊員都說:「朧哥還是比小獅子多吃兩年肉,車技更好一點。」
鹿明喜也說:「如果沒有李朧敘,小獅子就一定是白鹿車隊將來的接班人。」
李朧敘贏了比賽,高興地拍拍他的肩膀,說:「彧獅,我在歐洲贏了比賽,給你買肉回來,聽說歐洲的肉比國內便宜,我給你買十斤。」
翟彧獅笑著沒說什麼。
所有人都認為,除了李朧敘,翟彧獅是打遍車隊隊員的無敵手。只有他心裡知道,是他故意輸給李朧敘的。
他的車技,早就超越車隊里的任何一個人。
那年,翟彧獅二十二歲,李朧敘二十四歲。
李朧敘去歐洲的前一天,翟彧獅第一次在機場看見了鹿明喜的女兒,鹿佳。
她只有十七歲,扎了一個高高的馬尾,穿著水藍色的校服短裙,背著一個黑色的書包。皮膚又白又嫩,五官長得好。
翟彧獅現在已經不記得第一眼的鹿佳長什麼樣子,但是他永遠記得,第一眼見鹿佳的印象——洋娃娃——精緻漂亮的洋娃娃。
這一見,他懂了喜歡,懂了心動。
這是他的初次心跳——為了鹿佳。
可這一份初戀,也同時是失戀。
李朧敘帶他介紹了鹿佳,說:「這是兄弟,翟彧獅。」
鹿佳看了他一眼,說:「你好。」
翟彧獅也觀察鹿佳,雖然他的臉上沒表現出什麼,但是心裡都緊張成**了,嗓子都有些抖,「……好好,你好。」
翟彧獅太緊張了,眼神躲閃,都不看一直盯著鹿佳看。
李朧敘笑著對翟彧獅說:「這是鹿佳,師傅的女兒,我以後的老婆。」
鹿佳看著李朧敘,表情很平淡,可她的聲音又低又細,嬌嗔似的說:「胡說。」
翟彧獅清清楚楚地看見,鹿佳對李朧敘說話的時候,眼睛是發亮的,整個人有一種小女人的嬌媚。雖然他並沒有戀愛過,但他心裡很清楚,眼前兩個人是金童玉女,他們互相喜歡。
而他在他們兩個中間,是多餘的。
二十二歲的翟彧獅在鹿佳眼裡,沒有任何地位,根本比不上那時星光熠熠的李朧敘,她甚至轉身就把他忘記了。
翟彧獅心裡明白,所以他會偷看來車隊玩的鹿佳,卻沒有勇氣上前和她說話。
後來,李朧敘從歐洲回來,臉色很差,他沒有買什麼肉,因為他沒有贏比賽,還拿了倒數第三名。
隊員們都安慰他,說:「白鹿車隊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再過幾年,一定大有作為。你只是不熟悉外國佬的比賽,加上第一次去有些緊張而已。」
翟彧獅不知道有幾個人心裡清楚李朧敘輸掉比賽的原因,完全是他的技術根本不夠。
但是他知道,即便再過一百年,李朧敘也不可能在車技上贏過歐洲人。
正是這場比賽后,李朧敘有些一蹶不振。
他甚至瞞著鹿明喜,做了一些違法的事情。
南非的那批黑鑽,是他貪婪接下的活。車開出去的那天不小心被鹿明喜發現了,因為多年師徒情誼,鹿明喜又把李朧敘當親生孩子一樣培養,不忍看他自毀前程,所以他替李朧敘在臨檢的關口開了這一次車。
結果,當然被警察發現。
鹿明喜成了主犯,為了不讓被發現他是替李朧敘的罪,他讓當時在車上的第三個人——翟彧獅——來指證自己。
一切都是逼不得已。
對鹿明喜的指證,不得已。
對後來的毒駕,不得已。
李朧敘在國外染上抽大-麻的詬癖。大-麻在國外是允許的,但是在國內是被禁止的。
他不僅抽大-麻,還抽的過量,在一天晚上,撞死了一個路過的老人。
「彧獅,你幫哥一回,如果被發現,不僅僅要被車隊開除,我還要坐牢的。」
李朧敘找來翟彧獅,請求他幫助他。
雨天,狂風暴雨的天,和十年後的今天是同一個日期,一模一樣的天氣,沒有月亮和星星的夜晚。
翟彧獅看著倒在地上的人,再看看因為抽大麻有些神志不清的李朧敘,沉默下來。
李朧敘說:「你要想一想鹿佳,如果我也進去了,鹿佳怎麼辦。」
「她和她的媽媽怎麼辦。」
「彧獅,求你幫幫我,等你出來了,我想辦法給你正名,我想辦法再讓你進車隊,我把白鹿車隊給你好不好。」
翟彧獅靜了一會,搖了搖頭,說:「朧哥,我可以替你的,但是你答應我幾件事。」
李朧敘:「你說,你說的我都答應。」
翟彧獅說:「第一,你不要再做違法的事情了,毒必須戒了。」
「好。」
「我進去的時候,你多去看看師傅。」
「一定。」
「還有……」翟彧獅抬起眼,眼眸就跟這個夜一樣的黑,他輕聲說:「你保證要對鹿佳好,要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