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代孕之夜
「啪嗒,啪嗒。」
鋥亮的皮鞋敲在昂貴的柚木地板上。
上了盤旋的樓梯,穿過寂靜而雅緻的走廊,一扇門出現在了顧粥粥的眼前,門把手上錯銀鎏金的花紋,帶著一種老舊之感,彷彿訴說著這一棟別墅的主人是何等地有錢有勢。
走在前面的徐行停下了腳步,站在門前,一身服帖的黑色西裝襯得他整個人無比挺拔,蓄著的寸頭更是乾淨利落。
回頭,朝顧粥粥開口,他的聲音也一如既往地冷靜:「顧小姐,少爺在裡面等您。」
顧粥粥穿著一身淺藍色的收腰連身裙,長長地下擺遮住了她的膝蓋,只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腳上踩著的水晶高跟鞋還是她今年新買的。
在聽見徐行這一句話后,她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下有些呼吸不過來。
腦海之中,有關於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裡的記憶碎片,一幀一幀從她腦海之中劃過。
飛快。
六天前,家中。
她拖著疲憊地身體,推開了家門,將堪稱折磨的六厘米高跟鞋放在了玄關前的鞋櫃里,剛朝里走了兩步,便聽見了客廳里傳來的隱忍抽泣。
「媽?」
這熟悉的聲音,顧粥粥一聽就知道是母親梁慧雲。
她顧不得穿鞋,走了過去:「怎麼了?」
梁慧雲穿著薄薄的發舊灰褐色針織衫,與往常一樣坐在客廳起皮的舊沙發上,把頭埋得低低地,那隱忍的聲音卻怎麼也止不住。
在聽見顧粥粥的詢問時,她也沒抬頭,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顧粥粥停在玻璃茶几前面,上頭擺著幾隻平時用的水杯,大頭熊那只是妹妹顧溫暖的,藍色的那一隻是自己的,最普通的玻璃杯,便是梁慧雲的。
此刻,那一隻玻璃杯下面,壓著幾頁凌亂的A4紙,還有油墨的味道。
顧粥粥一眼掃過去,就看見了「診斷書」幾個字。
那一瞬間,她覺得腦子裡「嗡」地一下,什麼也不知道了。
僵硬地伸出手去,顧粥粥把玻璃杯挪開,將幾頁紙拿起來——
「確診為尿毒症,建議儘快手術。」
次日,公司。
「啪!」
一隻大大的紙箱,被部門那一個地中海的男經理面無表情地放在了桌面上。
顧粥粥站在對面,背著的挎包還沒來得及方向,臉上頂著再精緻的妝容也遮掩不去的黑眼圈。
她怔怔地抬起頭來,試圖彎起唇角,露出笑容。
「經理……」
「不好意思,你被解僱了。」
經理打斷了她的話,最後看了她一眼,沒有給任何理由,轉身離去。
顧粥粥留在原地,看著紙箱裡面自己用過的東西,只覺雙腳灌了鉛一樣沉重。
最後……
是在醫院。
身材火爆,而妖嬈的女醫生,穿著一身白大褂,推了一把鼻樑上透明的無框眼鏡,看著她的目光,透著一種近乎酷烈的冷靜。
這是市醫院的醫生秦姸,前段時間負責給顧粥粥所在的公司做體檢。
顧粥粥就坐在她對面,坐在她毫無溫度的目光之下。
「體檢報告出來,顧小姐您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
「那你為什麼打電話給我……」
顧粥粥不是很明白。
秦姸唇角輕勾,一身白大褂在透明的玻璃窗前,顯得格外扎眼。
「顧小姐的身體很健康,年齡合適,子宮發育極其良好。我這裡有一位客戶,需要一位適齡女性代孕,不知道顧小姐有沒有興趣?」
那一瞬間,顧粥粥皺了眉,起身拿了包就要離開。
這種東西,她毫無興趣!
「顧小姐!」秦姸叫住了她。
顧粥粥頭也不回:「我還要找工作,請您不要開玩笑浪費我的時間。」
「定金十萬。」
清透的嗓音,從背後傳出。
顧粥粥的腳步,一下頓住。
秦姸慢慢地仰坐在了靠背椅上,望著她。
「據我所知,顧小姐的母親被確診為尿毒針,急需十萬塊做腎臟切除手術,還需要大筆的錢術后療養。而顧小姐你,三天前才被公司開除,根本無法籌到這麼大一筆錢。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顧粥粥的手指,慢慢地摳緊。
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她身周,讓她頭暈目眩。
……
一段又一段的畫面,顧粥粥回不過神來。
單親家庭,母親梁慧雲不能賺錢,還有一個妹妹要上大學,她根本拿不出母親的手術費,更何況剛剛被開除?
她喉嚨里泛出苦澀的味道來。
看著眼前這一道堪稱華麗的房門,她也不知自己的選擇到底是對是錯。
「顧小姐.......」
徐行抬眼,注視著顧粥粥蒼白的臉,忍不住提醒了一聲。
顧粥粥長而濃密的眼睫毛一顫,終於回過了神來,看了徐行一眼。
徐行淡淡開口:「少東家很忙,不喜歡等人。」
「抱歉。」
倉皇道歉。
顧粥粥帶著幾分狼狽,終於走上了前去,慢慢抬起手,臉色慘白。
每一根手指,都彷彿不受自己的控制,顫抖起來。
顧粥粥幾乎要用盡全力,才能穩住自己的心神,不讓自己逃跑。
她沒資格逃跑!
那是生養她的母親,她又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她受難受苦?
眼睛一閉,隱忍的淚光,終於被她逼了回去。
手指,叩下。
「咚,咚。」
顧粥粥手指冰冷,觸到那毫無溫度的大門,竟然也覺得溫暖。
天已經黑了,別墅里的燈光很是昏暗,將顧粥粥的影子拉長在腳下,顯得孤單。
等待的一刻,顯得異常漫長。
顧粥粥彷彿覺得自己能聽見每一滴鮮血奔跑過血脈的聲音,身體緊繃到了極點。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門裡傳出一道異常模糊的聲音。
「進來。」
顧粥粥只隱約聽出這是個沉穩又冷淡的男人的聲音,她忍不住回頭看了徐行一眼。
徐行只看見她素白的臉上,寫滿了無措倉皇,心底不由得一嘆,難得放輕了聲音,道:「進去吧。」
於是,顧粥粥才慢慢將臉轉了回去,伸手按在門把手上。
冰冷的金銀花紋,像是烙鐵一樣。
「咔。」
鎖芯轉動的輕響。
門開了。
一道門縫,漸漸在顧粥粥眼前擴大。
門裡的光線,比外面要昏暗得更多,那是一個巨大又柔軟舒適的房間,地面上鋪著昂貴的羊毛地毯,精緻的印花織紋朝著四周擴散,一把義大利名家打造的真皮沙發靜靜地擱在角落裡,旁邊放著一張純黑色的桌台,一件西裝上衣被隨手扔在上面。
窗外有微光透入,勾勒出了那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的輪廓。
只穿著純白色的法式襯衫,純銀的精緻袖口墜在他袖口,肩膀寬闊,是天生的衣架子;胸口散開了兩顆扣子,有些微皺,似乎是在心情煩躁的時候隨手扯開;修長的右手五指搭在沙發扶手上,帶著天生的優雅。
光線太暗,顧粥粥看不清對方的面容,只能感覺到,在她推開門的一瞬間,冷靜又淡漠的目光,便落在自己身上。
一道青煙裊起。
祁臣的手邊,放著一隻點燃的細長香煙,火星明滅。
他點著煙,卻沒有碰一下,任由那灰白的煙灰不斷增加,而後因為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而忽然落地,散成一片。
目光,落在顧粥粥的身上,祁臣在打量她。
一身水藍色的連衣裙,普普通通,卻在收腰處帶出一點挺拔的姿態來,臉蛋白皙,眼睛大大,嘴唇緊抿,似乎過於緊張。
她望著坐在裡面的男人,內心有一個瘋狂的聲音在叫囂:「跑,跑!現在跑還來得及!」
也許……
她可以有別的辦法籌到錢。
然而,就在這一刻,那一道淡靜又冷漠的聲音,第二次響起:「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