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番外三：戰友和佔有（李珣X霍雲）

李珣和霍雲的孽緣，一切都得從高中說起。要更具體點的話，是從高一入學考試那天開始。

霍家三個哥哥都高中畢業了，大雁各自飛。小時候文文弱弱的大哥參軍了，出任務一年四季不著家。小時候孩子王的二哥，卻想著成為一個科學家，常年割據在實驗室。一身藝術氣質的三哥，擰著一根神經去國外學建房子了。

只剩下這個平時被人捧著疼著的老幺，一人留守京城。霍老爺子火眼金睛一輩子了，怎麼會看不出霍雲是個怎麼樣的性子，沒出大事也索性不管。霍家的小公子，平日里在外就胡天胡地，回家把一身乖張驕縱收了起來。

但一半大孩子不讀書怎麼行，霍家長輩最後走了點門路，終究是把人塞到了京城最好的重點高中，耳提面命讓他好生讀書。霍雲倒是對此沒有感覺，總之書是讀不進的，哪哪兒讀都一回事。反倒是被念叨著，對學霸雲集的重點高中起了點逆反的心思。

終於混到了開學那天，霍雲被提溜著送到學校。本以為像之前在大院里讀的初中一樣領了書就回來，沒現成還有場摸底考試在等著他。收了全國的尖子生的學校，想在開學就給生源分個三六九等，分了班好好調=教。

霍雲是個什麼人？不考試都會被往好的班裡送，生出來這麼多年他早有體驗，也就板著一張臉，跟著老師進了一間考室。

校領導都知道霍家送來了一位太子爺，不敢輕慢也沒多看得上。京城是什麼地界？再厲害的人物都見過。不管霍家多厲害，霍家小公子自己不行就是不行。學本事的時候不努力，三四十年後的日子他自己有得熬，和學校無關。

霍雲雖說不會讀書，但外表還是很有欺騙性的。性子再不恁，外表還是一派純良青蔥少年模樣，低眉順眼的時候格外乖。十幾歲的年紀又是撐著紳士做派的時候，整個人倒是比小時候討巧不少，讓老師專程送到之後還不忘記說聲謝謝。讓頗有母性的年輕老師，看著他線條流暢的面容高興一笑。

霍雲就這麼讓老師作陪地走進去，在一群自己找到考室的學生裡頭格外不同。考室內的學生表面上沒有多說，但眼光都逡巡在霍雲身上。霍雲在心底嘖了一聲，摸著走道一屁股坐到了靠窗的最後名的座位，盯著前座寬肩白襯衣出神。

「嘿，兄弟。」霍雲等著眾人視線收回去，自以為隱秘地趴在課桌上，伸著一隻手指戳著前排斜著脊背的「戰友」。看著前面的人被戳得往前一縮，脊背挺直。

等著前面的人回頭，倒豎著劍眉一語不發的時候，霍雲才笑得狗腿。看著面前人一副五官鋒利的朗闊好皮相，黑漆漆的眸子冷光愈甚，霍雲在心底嘖了一聲，想著估計這個「戰友」幫不上自己了。

「兄弟，你看，考試的時候是不是……」霍雲笑得人畜無害，提溜著眼珠話還沒說完，就看著面前的人面無表情轉頭，再也不理他。脊背挺直，擺明著不想和他勾搭到一起。

「……」至於么……

霍雲抿著嘴，手指敲著桌面。坐著瞧，這人比自己高啊，現在他不幫助的情況下看到答案，就是異想天開。

「兄弟啊，你看咱不都是戰友么？這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們就不能行個方便么？」

霍雲覺得自己這時真的是活了這麼多年脾氣最好的時候。有求於人的時候，霍家小公子還是願意放下姿態的。身子往前探，一手搭在前座的人肩上死死扒住，聲音壓低，尾音帶上了慫恿，還有半分脅迫。

手下的身子一僵，半晌伸出白襯衣袖口挽起的結實手臂，把自己肩膀上的手打了下去。

啪的一聲。

霍雲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拂了面子，也起了脾氣。剛準備發作的時候，就看到老師拎著卷子進來了。癟了癟嘴，霍雲一臉不爽地坐回自己座位，定定地盯著前座的乾淨白襯衣，琢磨著要不要趁著考試的時候噴他一身墨水，花了這身整潔衣服。

越想越起勁，端詳著下巴，霍雲卻想著想著不對味了。

狗日的，怎麼給人噴一身墨水？連只筆都他妹的都沒給他帶在身上。

一隻都沒帶。

被自己氣笑了，霍雲趁著前座穿卷子的檔口，趕忙拽住人手臂，聲音討好諂媚。「戰友！大俠！就一支筆行么？借支筆，啥都不幹。你不能眼睜睜看我啥都寫不了吧？」

果然，手裡的手臂肌肉結實，一振就把將將抽條的細瘦公子哥甩開了。又是半句話沒有回頭去，霍雲剛想著這人心著實狠，冷不丁就看到前面往後拋來了一隻水筆，動作敏捷地給接到了手上。

「多謝戰友！」吹了一聲口哨，霍雲志得意滿地拿著只剩一張的卷子美滋滋地寫名字。

「考試時間一個小時，到點收卷！」老師訓了一圈就出去了。

大家拿到卷子，很快就安靜下來。霍雲寫完自己大名之後，才發現大片大片的看不懂的題目。勉強寫了幾句依稀記得的古詩填空，計算題也寫了七七八八，剩下的全不會了。

霍雲這人吧，有個壞毛病，寫作業寫不動的時候，咬筆頭那叫一個專業。等自己反應過來得時候，筆蓋尖尖已經被咬得七零八落的不堪入目。頗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想著大不了再買一隻還給人家。

還空了大半的題目，卻一道都多寫不了了。霍雲百無聊賴地看天開地，看著窗外在秋老虎即將來的天空下微微打卷的樹葉，看著窗台上橫著豎著的死了的蒼蠅殘軀。看著前座一塵不染的白衣服，以及衣袖被挽上去之後露出的手肘尖尖，隨著寫字的動作一動一動的。霍雲的眼珠隨著前座動作轉來轉去，這人怎麼還在寫……

「離考試結束還有二十分鐘，大家注意時間啊！」監考老師從考試開始就不見了人影，這時候轉回來叮囑了一聲，看著大家也還自覺，惟一的不讀書的公子哥也趴在座位上沒搗亂，心滿意足地走了。

還有二十分鐘啊……

本著這隻被咬成這樣的筆不準備還給人家，霍雲百無聊賴地拿著筆在桌上畫著。漆面的桌子想畫上痕迹還得用上點力道，筆尖被霍雲弄得格嘰格嘰好一陣作響。

「啪！」前座重重一聲把筆拍在桌面的聲音，嚇得霍雲馬上收了手，低下頭避開前面幾排聽這聲音好奇地看過來的同學的眼光。

「事兒媽……」霍雲嘟囔了一聲，放下筆眼珠一轉剛準備睡一覺，卻被眼前的景象蹬直了眼。前座的人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卷子落在桌子一側，正好沒被身子擋住，大氣工整的字跡被霍雲看得一清二楚。

這時不抄更待何時？

抖擻了精神的公子哥抄答案的效率格外高，一邊寫著一邊盼望著前作的戰友翻頁讓他抄了後面一半。沒想到離下考還有十分鐘的時候，人家果然翻了邊，讓霍雲抄了個正著。霍雲是踩著收卷的點寫完的。老師收完卷子施施然走了出去，教室沸騰了，一眾學霸即使互不認識，但都開始不自覺議論起難上天的這次卷子。

霍雲吧嗒著嘴，要是周圍這些正兒八經考進來的學霸們還半會不會的，坐在他前座的這人四十分鐘就寫完了，是要多變態？倒是性格還挺有意思的。

見人紛紛起身散去，霍雲一臉欣喜地往前座湊了過去，也不敢提給他抄答案的事兒，就裝做不知道，光感謝借筆之恩。

「好戰友，謝謝你的筆。你瞧這不被我破壞得，給我一天時間去買一樣的，下次還你個好的成么？」這下子看著人站起來，霍雲才發現這人身材結實比他還高了大半個頭。

李珣低頭看了一眼體無完膚的筆，深吸一口氣不知說什麼好。看著衣著光鮮地走進來，讀書的東西一個沒有。說是混混吧，倒也帶著大家族出來的風度。說是好少年吧，卻一身混不吝。

「咬的？這麼喜歡咬東西？」盯著塑料筆頭上還帶著口水光澤的牙印，李珣愣了半晌，從牙根子里擠出幾個字。

「走走走，好戰友，我們去吃東西好不好？我知道這周圍有啥好吃的，今天算我的。」霍雲頭一遭被人計較壞習慣，微紅著老臉準備把這茬翻篇。

「戰友？」李珣挑眉，看著面前眉飛色舞卻耳根通紅的少年，難得饒有興趣地一瞬不瞬看著。

「對對對啊！」霍雲忙不迭點頭，扯著比自己高的新朋友往校門口走，心想總算是拐到了一個學霸，高中三年的考試算是不愁了。

滿心歡喜的他絲毫不知道，他這一輩子算是這麼栽進去了，栽到了一個叫做李珣的坑裡再也出不來了。

後來才知道，李珣父母是有名的高知，雙雙是國家專門從國外請回來的學科帶頭人。李珣自己出生在京城，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國際競賽金獎得主，是當年這個重點高中三顧茅廬去給請過來的狀元預備役。

霍雲就這麼霸著李珣不放三年。雖然這人看起來冷冰冰的不理人，但好事多磨，磨著磨著就可以抄得到這人的答案，再也不怕上課老師臨時點名答題了。

但完全不知道，李珣也就接受了身邊這個人。就這個對著別人驕傲地抬著下巴，對著他就牛皮糖一樣沒了脾氣的公子哥。

一起分班同坐，一起上下學，一起高考，找著自家的關係進李珣考到的大學。一來二去，連霍家李家都有了來往。

畢業季還沒到，本可以去世界頂尖投行的李珣，在大三的時候就被霍家三哥挖到了霍氏，負責金融板塊的運作。背著霍雲，開出了連霍雲都一直摸不清楚的條件，從此霍氏多了一個李總。

霍氏幾年裡發展迅速，黃金單身漢李珣卻一直打著光棍。三哥讓李珣放下手裡的金融板塊，跟著霍雲去開發娛樂板塊，霍雲還在笑成李珣單身連三哥都看不下去了。

從此霍氏金融少了一個李總，霍氏娛樂多了一個李特助，總在霍雲身後沉默地守著。霍雲有時候也在獨處的時候，想著一些自己都不明白的東西，多少察覺到了點意味。但誰都不提，維繫著長存十年的平衡。

一切都終結於一次醉酒。

為了談合作的霍雲，在包房裡喝的醉醺醺的，接到了自己特助打來的電話問要不要開車來接，卻被身邊的酒女調笑聲打斷。

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小霍總被人提溜著拖回家，捂著嘴=操=了個通透，嘴角都被磨破了，才琢磨出箇中滋味。

原來身邊一直守著他的人，從不是戰友。存著的，就是不能更直白的，佔有的心。

小事不怕、大事認慫的霍小公子，也不知是在顧慮什麼，最後還是沒有膽子面對一切。就這麼拖著，既不讓李珣走，也不開誠布公把事情說開。

最終是寒了人心。

李珣本想一走了之，卻沒想到霍家當家人去了北美陪媳婦，當了甩手掌柜。沒辦法，顧及兩家十年的交情，還是留下來，回到金融板塊，撐著整個霍氏的發展，卻不越=雷=池=半步，再也不來找霍雲了。

明明是在同一個集團工作，愣是像路人一樣互不搭理，只在董事會上公事公辦來去幾句。連全公司都知道兩人關係的不對勁，不敢上去捋虎鬚。霍雲還沒回過味兒來，置氣，置著置著，卻沒發現置氣對象都給跑了。

霍家三哥一等到自家寶貝在北美安穩下來，就時不時回來總部看一看情況。李珣估摸著是乘機遞了辭呈，在霍家三哥肯首后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是霍氏沒了這個人一樣，連股權都給轉讓了。

周末休息了兩天的霍雲回來，發現人不見了，可氣壞了，氣勢洶洶地衝到自己哥哥辦公室。半晌蔫頭耷腦地出來，紅著眼眶一聲不吭回去了。

霍家三哥要結婚了，對象就是三哥寶貝得不得了的大明星楚原。

楚原這人，霍雲也是十分熟悉的。幫著霍氏娛樂一步步做起來，功勞不小，還被老爺子給了股權。在外光鮮亮麗的外形，有錢有地位的大明星，在家卻待人和氣，一心一意地給大家做好吃的。

兩個男的結婚啊，看起來多麼離經叛道的一件事。卻又格外和諧，讓人覺得本該是值得在一起，缺一不可。收到邀請函的時候，霍雲自己都沒發現，眼中有多羨慕。

再見到李珣，就是霍家三哥結婚的時候。霍雲看著台上自家哥哥傻啦吧唧的緊張樣子，再看著台下老爺子往楚家老爺子身邊湊，也沒發現有什麼不愉。轉巴著眼睛，想著這結婚要是自己，也沒有多艱難。

眼光偷偷往身邊依舊是白襯衣筆挺的男人瞄去，霍雲搓著手。

等會兒主教致辭完了，他要無論如何拖著這人，趁著主教還沒走，去討份彩頭。

在一起吧？在一起吧！

兩人都糾纏十年了，快三十歲了。

還不拽緊這人的手，要是像十年前剛見面時那樣被甩開，就得不償失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