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五十章

雷聲轟鳴著，暴雨開始落下，然而沒有任何人離去。

雨水將焚燒艾莉婕的烈火澆滅，一具黑色的焦屍還保持著痛苦掙扎的樣子，被束縛在火刑柱上。

巴斯蒂昂陛下看著那具屍體，也發出了微微的嘆息，而瑪緹娜此時和夏綠蒂一起看著愛麗娜，不知在想些什麼。

「愛麗娜，你已經無罪了，我們會解開你身上的鎖鏈，但是別忘了，稍後還有一場決鬥等著你呢。」卡西諾多說道，他的內心裡巴不得亞西伯恩一劍就把愛麗娜殺死在此。

「對了，還有一件事，作為一位女士，雖然你有著軍職，但是今日之決鬥，並非是你和亞西伯恩的私人較量，作為巴斯蒂昂的代理人，我想你應該履行一位女士應盡的義務，我想你該穿著裙子出戰才對。」卡西諾多道。

「這是不公平的！這場決鬥雙方應該」

「我想這是神的旨意，弗朗索瓦將軍。」方汀突然出聲道，亨廷頓公爵也在另一側點了點頭。

兩名僧兵拎著一件貴族長裙走了過來，他們先解開了愛麗娜身上的枷鎖，接著似乎想要直接幫愛麗娜套上衣服一般。

「停！即使穿裙子，愛麗娜也依舊是一位女士，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更換衣裝，夏綠蒂，把愛麗娜帶到我的馬車裡。」瑪緹娜皇后突然向前走了一步，大聲且有力的說道。

這是一個絲毫不過分的要求，所有人都沒有什麼異議。

「女士？或許是吧，為什麼不脫個乾淨證明一下呢？」特李維康大聲的諷刺道，克萊蒙德使節們跟著鬨笑了起來。

夏綠蒂趕忙走了過去，扶著愛麗娜的胳膊，此時的她才感覺到愛麗娜全身的顫抖，和她已經無力的雙腿，愛麗娜幾乎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夏綠蒂身上。

兩人剛剛離開中央，一輛馬車就緩緩駛來停在了廣場邊，車門開啟，亞西伯恩穿著卡內皇室服飾的劍士裝，在兩名隨從的引領下走下了馬車，紅色的地毯一直鋪到了巴斯蒂昂陛下面前。

這場決鬥的另一位主角終於出現了，劍聖亞西伯恩，也是卡內家族的最後一位成員！

「巴斯蒂昂陛下，我如約而來了，請問你的那位代理人在哪呢？」亞西伯恩邁著輕快的步伐，和那天在水晶宮中的表現無異，還是那麼狂妄。

巴斯蒂昂沒有出聲，只是用餘光掃了一眼亞西伯恩，就靜靜的坐在那沒有任何的反映。

「好吧，既然如此，那麼我們就拭目以待，一會兒愛麗娜會給我們什麼樣的驚喜。」亞西伯恩也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翹著腿說道。

「愛麗娜，你的腳，還有你身上的這些」看著**的站在鏡子前，目光略微獃滯的愛麗娜，夏綠蒂的眼淚止不住的留下來，她捂著嘴，不敢發出聲音。

這個樣子還怎麼決鬥？腳底的皮都已經磨沒了，身上有著那麼的青紫痕迹，而且她的臉頰都有些凹陷，一看就是數日來幾乎沒怎麼吃過東西也沒怎麼睡過覺的樣子。

「我的那套裙子還在么？就是上一次在宮廷里穿的那身，貝爾納黛特幫我做的。」愛麗娜說道。

夏綠蒂楞了一下，她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愛麗娜又重複了一遍。

「你真的要穿著裙子愛麗娜你贏不了的！瞧你現在的樣子，你怎麼和那個劍聖」

「把那套裙子拿出來，幫我穿上就好。」愛麗娜的語氣十分平靜。

鏡子里的自己，**著身體，即使有著那麼多的傷痕，纖細而又美好的軀體依舊顯得十分誘人。

可是愛麗娜自己知道，白皙皮膚之下的血管，其中的血液奔騰的多麼強烈！

夏綠蒂順從的取出了裙裝，開始為愛麗娜套著，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要求穿上裙子，而夏綠蒂知道，這也可能是最後一次愛麗娜穿上裙子了，在她看來，這場決鬥愛麗娜沒有任何贏的可能性。

「夏綠蒂，一會兒決鬥開始之前，帶著瑪緹娜離開這好么？還有利桑德羅」愛麗娜喃喃地道。

「瑪緹娜不肯離開，利桑德羅已經被陛下讓人帶走了，但我不知道是誰帶走了他，不過應該是安全的。」夏綠蒂一邊系著繩子，一邊流著淚說道。

輕輕地點點頭，愛麗娜又說道：「那麼你也不離開么？就靜靜的站在這看？如果我死了，亞西伯恩絕對不會放過你們任何一個。」

夏綠蒂搖了搖頭，雖然愛麗娜看不到：「我會一直陪在皇後殿下身邊的，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夏綠蒂，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你覺得我們應該如何生活下去呢？面對著這麼多的苦難和折磨，這麼多痛苦和失落，又是什麼支持著你活下來的。」

「愛麗娜我知道艾莉婕的死」

「不論是幸福與否，時間也會一分一秒的過去，那麼有什麼可幸福的呢。」

「不是這樣的愛麗娜！至少請你請你認真的嘗試著活下去，這不是我們最開始來到宮廷里時最真實的想法么！」

「是吧，總之不論如何，夏綠蒂，我現在有了另一個活下去的理由了。」

看著鏡中穿著整齊的精靈，被裙裝包裹的精靈，面色陰鬱的精靈，眼神中著某種情緒劇烈燃燒的精靈

「這是我象徵子爵身份的戒指，你把它帶上，從今天起你就是昂利女子爵了。一會兒記得別回水晶宮。」愛麗娜說著，把那枚教會沒有搜走的戒指取了下來，套在了夏綠蒂手指上。

「可是愛麗娜，這」

「只要你是貴族，教會就不能輕易地動你，好好地活下去才是重要的。幫我告訴陛下，我自願解除軍職，第七龍騎兵團即日起交給伯努瓦·桑切茲擔任團長，同時自願將騎士頭銜放棄，交還給陛下，請在他在決鬥前宣布這些事情。」愛麗娜面無表情的說道。

夏綠蒂哽咽的點著頭，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們出去吧，夏綠蒂。」

愛麗娜突然對她露出了一個微笑，那微笑就如同平日的她一模一樣，夏綠蒂看得有些呆住了。

雨還在下著，不論是亞西伯恩還是巴斯蒂昂，都沒有使用遮雨的棚子，只是靜靜地坐在雨中，和在場的所有人一樣，不論是皇宮貴族還是教會的牧者，不論是人類貴族還是精靈貧民，此刻所有人真正的達成了平等，共同的沐浴在這同一場雨里。

瑪緹娜的馬車車門打開，夏綠蒂幫愛麗娜拉著裙角，緩緩走了下來。

當她終於出現在眾人面前時，有人的目光都被愛麗娜的美麗所吸引，即使在這樣一個陰雨天氣，即使她的神色十分疲憊，臉頰也有些凹陷。

「終於來了！愛麗娜！百合騎士，我們等了你好久了這是第二次看見你穿裙子，上一次是城門那，你這樣子看起來很美。」亞西伯恩點著頭說道。

「謝謝你的誇獎，作為一個女人，我想穿裙子是很正常的事。」愛麗娜面無表情的說道。

她的回答令所有人都感到了驚訝，這絲毫不像愛麗娜的作風。夏綠蒂則跑到了巴斯蒂昂陛下的身邊，伏在他耳旁說著什麼。

聽完之後巴斯蒂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是他立刻恢復了過來，深深地看了一眼愛麗娜，同時站起身道。

「諸位！在決鬥開始之前，我必須宣布一些事情，從今天起昂利子爵的身份被轉移到夏綠蒂身上，同時愛麗娜的第七龍騎兵團團長職務也被取消，伯努瓦取而代之。以及」

伯努瓦不可思議的看著愛麗娜，當他聽到陛下所說的話語時，熟悉愛麗娜的他似乎就猜到了愛麗娜準備做什麼了。

「以及取消愛麗娜的騎士頭銜，從現在起愛麗娜是一個平民了。」巴斯蒂昂說道，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緩緩坐了回去。

「嗯，雖然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是我尊重你的選擇吧，還有你的陛下的選擇。」亞西伯恩說著，他把斗篷解了下來隨意的扔在了地上，絲毫不在乎白色的斗篷被雨水弄髒，同時邁著大步子走到了決鬥場地中央，一身的白色衣服都被他的腳步濺起的雨水弄上了無數的黑色泥點。

愛麗娜也走到了場地中央，區別在於她一手拎著裙子，一手拿著迅捷劍。

原本就沉重的裙子被雨水打濕，變得更加沉重，而濕滑的地面也讓高跟鞋變得無法站穩，甚至臉走路都很困難，原本盤起來的頭髮也被她放開，散亂的披在了背上，還有著幾縷髮絲粘在了臉上。

卡西諾多還站在審判台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角斗場中的二人，方汀則走了下來，站在了場地的一側。

「兩位決鬥者已經到齊了，那麼決鬥就要開始了，在場的所有人都是見證者，這是一場在雙方自願的情況下的公平決鬥，雙方分別是」

方汀伸出手指向亞西伯恩道：「亞西伯恩·多利尼特·奧格里斯戈·卡內，卡內家族的最後一位成員。」

「以及，愛麗娜·伊薇琳，巴斯蒂昂·方丹的代理人。」另一隻手也舉了起來，指向愛麗娜。失去了所有的頭銜，她的名字變得十分簡短。

巴斯蒂昂，瑪緹娜，夏綠蒂，弗朗索瓦，伯努瓦，艾默里克，貝爾納黛特所有愛麗娜認識的人，她的朋友或者同事，下屬或者上級，所有人的目光都擔憂的放在艾麗娜身上。

在他們眼中，這已經是一場結果註定了的決鬥，方丹皇室的黃昏來臨了。

愛麗娜，這次你要靠自己了，這種時候我如果出手，你就真的死定了

不需要，艾德里安，不需要，我要自己來對付這個傢伙，剛剛我向你求助的時候你拒絕了，讓我明白了很多東西

一定要謹慎！愛麗娜我們必須活下去才能

我會活下去的，你也會活下去的，唯一會死去的只有光輝之主和他的教會而已。

愛麗娜的雙眼眯了起來，她拔劍出鞘，另一手拎著裙擺。

「那麼決鬥開始！」方汀的手高高揮下，亞西伯恩和愛麗娜都握著劍刃，用劍尖對準對方，沒有動作。

「愛麗娜，你真的要這樣和我決鬥么？雖然決鬥已經開始了，可是我還是就算我說了這些你也不會聽的吧。」亞西伯恩有些遺憾的語氣道。

「轟隆！」閃電在天上炸開，在那一瞬間，愛麗娜和亞西伯恩都看清了對方的眼神。

那種戰意，以及決絕。

巨大的聲音遮蓋住了愛麗娜的答覆，雖然只看到她的嘴唇動了動，並沒有聽到聲音，可是亞西伯恩已經明白了愛麗娜話語中的意思。

「好吧，那麼女士優先？」亞西伯恩攤開了手，劍尖指著地面，敞開胸膛對著愛麗娜。

和那天在水晶宮中一模一樣，亞西伯恩的眼神

愛麗娜絲毫沒有猶豫，手中的劍刃快速刺出，也一如那天在花園裡，對陣洛朗德時一樣

流星一般的耀眼！帶著無法阻擋的鋒銳！流動的光芒如同水銀一般！

亞西伯恩屏住氣息，這是他此生遇到過的最有力最危險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