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油潑辣子
十分鐘后,廚房的門再度被打開。
關嬌似乎一直注意著廚房的動靜,聽見響動,一下子跳了起來,伸長了脖子去瞧關妙手裡的托盤,小聲嘀咕,「你做的菜,能吃嗎?」
關妙側頭瞥了她一眼,細如柳葉的眉毛揚了揚,小聲回敬,「又沒請你吃,擔心什麼勁,回去吃你的紅燒肘子吧。」
托盤上桌,赫然是兩碟小菜和兩碗白粥。
一碟是青椒土豆絲,嫩黃的土豆絲中夾雜了几絲亮盈盈的綠色,努力吸吸鼻子,似乎還能聞到一股子淡淡的鮮辣味。
另一碟是紅油蘿蔔絲,白蘿蔔切絲淋上紅艷艷的油潑辣子,再加小米椒和花椒調味,配合關德興的喜好,關妙還放了一點香菜點綴。
兩碟菜,一熱一涼,一綠一紅,互相映襯,煞是好看。
將一碗白粥放在關德興面前,關妙滿懷期待地看過去,「爸,您嘗嘗?」
八月的南方,即使是傍晚,氣溫仍有三十七八度,對於姜心蓮準備的豐盛晚餐,關德興也有些意興闌珊,一塊肘子肉在碗里撥來撥去仍未入口。
此時,忽一見關妙的手藝,眼神立刻亮了幾分。
「既然是女兒的手藝,我當然要嘗一嘗。」
關德興夾了一筷子紅油蘿蔔絲入口,三兩下嚼吃了,不住地豎起大拇指,「好!不愧是我女兒!」
說罷,筷子不停歇,又夾起了青椒土豆絲,鮮辣開胃,一口就下去了小半碗白粥。
關嬌猶豫了一下,緩緩坐直了身體,支著筷子挑了一條紅油蘿蔔絲,小心地吃了一口。
濃郁麻香的花椒混合了小米辣,那一股麻辣滋味在口腔里爆炸開來,彷彿是打通了任督二脈,每個毛孔都蘇醒過來,通身都舒坦了。
關嬌一吃這味道就愛上了,伸手還想夾菜,卻被關妙打下了筷頭。
「嬌嬌,我做的菜不太夠吃,嘗一口就夠了吧。況且,你向來不愛吃素,吃肉也一樣的,來,多吃點。」關妙眨了眨明亮的眸子,動手給她夾了一片西芹牛柳。
牛柳已經出鍋許久,想必現在又老又冷,那滋味……可真是棒棒噠!
「妙妙啊,沒想到你還藏著這麼一手廚藝,怎麼不早點拿出來讓你爸高興高興?」姜心蓮端坐在餐椅里,脊背挺得筆直,彷彿是女王巡視部下,但緊抿的嘴角卻泄露了一絲憤恨。
關妙喝了一口白粥,咽下嘴裡的菜肴,優雅地又擦了擦嘴,不疾不,「說起來還得感謝雲帆弟弟呢。」
「弟弟」兩個字,關妙特意咬字極重。
「關我弟什麼事?」關嬌臉色一變。
這個弟弟是家裡的混世魔王,仗著關家只有這麼一根獨苗苗,從來是天不怕地不怕,成天不著家,糾集了一群酒肉朋友到處惹是生非。
關妙放下碗筷,雙手交疊撐在桌面,微微一笑,「前幾日我在學校附近瞧見了雲帆,他和一群朋友剛從酒店出來,一個個大白天就喝得醉醺醺,連路都走得東倒西歪。偌大的馬路上,大家都避開他們走,好像是什麼了不得的病毒。」
瞥了一眼眾人的臉色,關妙繼續說,「當時我就想了,我不要這樣過日子,我們關家女兒是矜貴的,應該要讓別人仰望才對。要想讓人仰望,就得有點能拿出手的東西,所以我最近勤勉了些,練了幾手小菜,也算是有點進步。」
「說得好!」關德興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雖然這些年與關妙的關係淡薄,但私心裡他卻認為,只有這個女兒才最像自己,骨子裡有一股屬於關家人的傲氣勁兒!
眼神掃過懵懵懂懂的小女兒,關德興的面上閃過一絲失望,諄諄教導,「嬌嬌,你要多向姐姐學著點。」
抬出這一席話來,關妙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她要想找回母親,畢業后若繼續住在關家別墅,等於被姜心蓮監視著,會多有不便,得找個合適的理由搬出去。
獨立自主,就是一個很好的理由。
再者,趁著父親身體健壯的時候,若是真能做出一點成績,得到父親的信任和欣賞,那麼日後守護關家的財產也能佔到一份先機。
做好了,那就是一石二鳥。
而且,她還特意提起了關雲帆這個敗家子,一是為了提醒父親關家的這個獨子並不靠譜,二是為了促使父親改變觀念,一味將子女庇護在羽翼下往往適得其反。
什麼碰見關雲帆喝醉酒,全是她胡編亂造的,不過這個弟弟生活糜/爛,想來醉生夢死的日子沒少過,也不算冤枉他。
「爸爸,我馬上就大學畢業了,我打算畢業后暫時搬出去,自己獨立一段時間怎麼樣?」關妙趁熱打鐵,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沒想到關德興還未開口,姜心蓮就先厲聲拒絕了,「不行。」
關妙眉頭微蹙,這個繼母似乎太急躁了些。
許是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些突兀,她急急地找補,「妙妙,你從小就沒吃過苦,一個人在外怎麼能生活得下去?」
關妙幾乎可以肯定,姜心蓮應該識破了自己的想法,但她只是輕描淡寫地擺擺手,「爸,我的廚藝您也嘗過了,獨自生活應該沒問題。至於錢的方面,養活自己的信心,我還是有的。」
這事,成與不成只在關德興的一句話,與姜心蓮關係不大,關妙懶得跟她白費唇舌。
關德興落在餐桌上的食指點了點桌面,思考了足有一分鐘,沉緩地搖了搖頭,「妙妙,這還不夠。」
固執地回視過去,沒有半點遲疑,關妙似乎胸有成竹,「爸,那我要怎麼做,您才會放心?」
似乎等的就是關妙這句話,關德興隨即笑道,「你是姐姐,管教弟弟妹妹也是應當的,雲帆這個樣兒確實不像話。這樣吧,三天之內如果你能讓雲帆主動回家,那我就相信你有能力照顧好自己。」
關妙身體一僵,尼瑪,這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啊,早知道就不提關雲帆這茬了。
「德興,雲帆還是個孩子,他不懂事,咱們就慢慢教嘛,怎麼能丟給妙妙呢。」姜心蓮四十多歲了,就關雲帆這一個兒子,寶貝還來不及,怎麼會放心交給關妙。
關嬌也在一旁附和,「爸,我打電話給弟弟,一定勸他回家,就用不著麻煩姐姐了。」
「二十歲的人了,還小?別以為有你們打掩護,我就不知道他已經一個星期沒回家了,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關德興一拳頭捶在實木餐桌上,發出一聲悶響,「妙妙,咱們就這麼說定了,三天內,你讓雲帆自己回家了,爸爸就同意你獨立生活,還贊助你一筆生活費,怎麼樣?」
「好,那咱們一言為定,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關妙伸出小手指,與父親拉鉤,薄唇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直線,只要是能會讓敵人不高興的事情,都值得自己開心一番。
收回手時,關妙唇邊揚起一個得意的笑:關雲帆,你的好日子來了。
然而,她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就十分棘手,要上哪兒才能找見關雲帆?
她想了想,撥通了一個電話,「徐叔,麻煩你把雲帆手上的副卡消費記錄傳我一份吧,謝謝您啦。」
徐叔是關德興的秘書,辦事十分有效率,僅僅兩分鐘,關妙的手機就提示收到了消息。
關雲帆在外花天酒地,一般都刷關德興給的副卡,若能查到他最近的消費地點,那就離找到他不遠了。
她打開消息,順著手機屏幕往下一劃拉,眼裡閃過一道冷光,這大少爺可真是花錢如流水,吃一頓飯要四五千,住宿非五星級酒店不睡,真當關家是印鈔機啊?
最後一條消費記錄是「暮色」酒吧,就在十分鐘前。
一場酒局沒兩三個小時不會散掉,關妙果斷地取了外套,悄悄地從後門出去,開走了自己的小甲殼蟲,往「暮色」酒吧疾馳而去。
她得趕在姜心蓮母女通知關雲帆前,將他們的聯繫切斷。
否則讓姜心蓮橫插一腳,讓關雲帆躲藏起來,別說三天了,就是給三十天她也難完成父親的要求。
晚上十點,正是酒吧熱鬧的時候。
酒吧內,各種顏色的燈光變幻閃爍,交織成無數張晦明交錯的網,投射到忘我的人群中。震耳欲聾的音樂敲擊著每個人的神經,讓人忍不住隨著節奏律動起來。
關妙沿著酒吧走了一圈,並未瞧見關雲帆的臉,目光不由轉向了二樓。
二樓出乎意料的安靜,不同於一樓的大廳,偌大的空間被切割成了一個個獨立的包廂
關妙一個個推門去看,門內的景象讓她不忍直視,簡直就是□□的現場版。
一直找了約有數十個包廂,終於找到了關雲帆。
此時,他正在拐角處的小包廂內,和一個年輕女孩做著不可描述之事,正是彼此火熱的時刻,壓根沒注意到有人打開了包廂的門。
小小的包廂只有約十五平米,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張大床佔去了大半位置,一側是透明的浴室,另一側的角落裡則放置了一個單人沙發,兩人的衣服散落得地上各處都是。
關妙走進去,輕輕地關上門,然後坐進了單人沙發里,兩隻手交疊置於腿上,欣賞起這一出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