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酈南溪恍然意識到,重廷川近在身側。
是了。今日是他們兩人成親的日子,如今將要拜堂,他怎會不在?
扯住手中的紅綢,緊緊握在手裡。透過大紅蓋頭下的些微空間,悄悄朝向一側望過去,便見紅綢的另一端被修長有力的手緊緊握住。軟軟的綢布在他的掌中被捏成細細的一條,顯然他用的力氣很大。
見他如此堅定,見他如此認真,沒來由的,她的心裡安定了些許。
酈南溪深吸口氣,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在看她,就輕輕點了下頭。
又是一聲低笑。緊接著,紅綢微動。
酈南溪隨後跟了上去。
在那喜慶的唱和聲中,她躬身,行禮。轉身,繼續躬身,行禮……
待到禮畢,紅綢引著她朝向某處走去。
酈南溪的呼吸突然沉重起來,只覺得每邁一步都是艱難。可是前面拉著紅綢的人太過堅持,一步一步沉穩有力,讓她連猶豫的時間都沒有,便已經進入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屋子裡。
這屋子很大,從紅蓋頭下稍微的左右四顧,都沒有看到它的兩側究竟在哪。
酈南溪收回視線繼續前行,悄悄望向前面的人。待到他的腳步停了下來,她就也駐了足。
有丫鬟上前扶了她坐到床上。
緊接著,床邊又有人坐了下來。
酈南溪知道那人是誰,就微微側頭朝那邊轉了一下。
在她這個蓋頭下的角度,根本看不到他的樣子。但是,卻能看到他朝她伸出的手。
酈南溪不知道這合不合規矩。
母親沒有和她說過這個時候可以牽手。喜娘沒有說過,全福太太也沒提過。
但是,看到那有些熟悉的修長有力的手,酈南溪下意識的就慢慢伸出手去,將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幾乎在剛剛觸到的一個剎那,他即刻就將五指收攏,把她的手緊緊的握在了掌中。
她的心莫名的安定下來。
旁邊喜娘歡快的聲音還有女眷們恭賀的聲音不時傳來。
酈南溪有些茫然的聽著,全副心思卻都放在了交握的雙手上。
撒果子的時候,果子鋪天蓋地的襲來。雖然有蓋頭的遮擋沒有那麼難受,但砸到身上還是有一點點的疼。
「等等就好了。」熟悉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她的手也被握得更勞了些,「可惜不能擋。不然我會幫你的。」
酈南溪靜靜的點了下頭。
儀式終於告一段落。
酈南溪輕輕鬆了口氣。但是一想到接下來的環節,就又緊張起來。
「退下。」
重廷川嚴肅的聲音隔了紅蓋頭傳到她的耳中,有些許的飄渺。
今日他前面那幾句話都是和她說的,聲音比這溫和許多,讓她的心也漸漸寧靜。如今乍一聽到他平日里那種冷厲的聲音,一時間倒是有些不適應。
喜娘忙道:「可是國公爺——」
「你們都出去。」不容置疑的聲音,「好了后我自會叫你們。」
緊接著,是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不多時,房門開合的聲音傳來。
酈南溪安靜的坐著,明明只有他們兩個了,明明她和他還算比較熟悉,可心卻不由自主加快。
看到紅蓋頭的一個角被輕輕掀起,即便知曉了他的相貌,即便知曉他也見過她,酈南溪還是臉紅紅的低下了頭。
重廷川靜靜的凝視了她一會兒,這才叫了人進來。
合巹酒被端到桌上,喜娘祝福的話語說個不停。
重廷川拉了酈南溪的手,一同走到了桌邊,分開而坐。
喜娘捧起酒杯,送到兩人跟前。
酈南溪將酒盅里的酒飲去一半,而後將它擱在桌上。重廷川亦是如此。
喜娘就將兩人剩下的酒盅交換過來,讓他們將剩餘的酒分別飲盡。
待到吃過了生餃子,喜娘又說了會兒吉祥話,重廷川就讓她出了屋。
如今再次只剩下他們夫妻兩個,酈南溪莫名的有些心跳加速,再次開始緊張起來。
「六爺不去吃酒么?」她小心翼翼的問道。
重廷川看著她的樣子,心裡暗嘆了口氣,笑道:「剛剛不是吃過了?」
酈南溪怔了下這才反應他是在給她開玩笑。她說的明明是婚宴酒席,他偏要提合巹酒。
酈南溪不懂自己明明緊張的不行,他卻依然能夠談笑風生。不由氣悶的橫了他一眼。
這一下被重廷川看了個正著。
他的笑意愈發深濃了些,拉了酈南溪到床邊坐下,而後立在床側打量了她一番。
「嗯。」重廷川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脂粉夠厚的。不若你平時的樣子好看。」
酈南溪沒料到他一開口就是這樣一句,忍不住抬起頭來看他,很是不服氣。
——這妝容可是耗費了好些時候呢。
重廷川望著她這怨尤的樣子,不由低低笑了,「這樣也不錯。」頓了頓,「可我還是喜歡你平日里的樣子。」
酈南溪左右看看沒有旁人,就朝他望了一眼,說道:「我倒是覺得六爺今日比平日里好看一些。」
「哦?」
重廷川本該舉步離開的。但看她乖巧溫順的樣子,想著她柔美嬌俏的模樣,他一時間竟是有些挪不動腳步。
撩了大紅袍子挨了她在床邊坐下,重廷川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身上衣衫,「我倒是不曉得你喜歡我穿紅色。」
「並非如此。」酈南溪勾了勾唇角,「玄色讓六爺看上去更凶一些,紅色讓六爺看著更溫和一些。」
「小丫頭嘴貧。」
重廷川又好氣又好笑,抬指在她額上輕彈了下。
哪裡是紅色讓他溫和?
不過是今兒太過歡喜了些,臉上綳不住,笑容多些的關係罷了。
看她輕蹙了眉頭,樣子嬌俏而又可愛,重廷川終是忍耐不住,抬指勾住她小巧的下巴,傾身而至在那紅潤潤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雖只淺嘗輒止,卻讓他心裡忽地漾起了無法遏制的衝動。
心癢難耐,怕是就這種感覺了。
重廷川強壓下心中身上的百般變化,輕聲與她說道:「我去去就來。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
他的呼吸很是灼熱。撩在了她的耳邊,讓她的臉頰和耳畔都火辣辣的熱。
酈南溪低著頭輕輕點了點。
重廷川笑著輕颳了下她的鼻尖,這便站起身來,大跨著步子走到門邊。
手指觸到門上,將要推門而出的時候,他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待到女孩兒抬頭過來與他對望,他方才唇角揚起,緊接著推門而出。
待到房門閉合,酈南溪輕輕合上眼帘,緩緩的舒了口氣。
想到剛才那輕輕的一下碰觸,她忍不住抬指輕輕撫上嘴唇。只碰了一下下,又趕緊放下手。
他的氣息很好聞。有淡淡的茶香。彷彿……
彷彿那日被他攬在懷中,聞到的他身上淡淡的香氣一般。
酈南溪忽地意識到自己想到了什麼,趕忙用手摸了摸臉頰,發覺有些燙,就用手在臉側扇了扇風,好讓熱度沒有那麼強,也免得等下讓人發現了她的窘狀。
這時金盞進到屋裡來,手中拿著她早已準備好的衣衫。身後還跟了四五個丫鬟,依次在桌上擺了幾樣小菜並幾碟吃食。
「奶奶先換衣裳還是先吃飯?」金盞問道:「國公爺說了,奶奶許是會餓,所以讓人拿了些吃的過來。」
說實話,酈南溪自打晌午後就什麼什麼也沒吃,早就餓得不行。如今見到飯食,就道:「先吃飯吧。」
用膳過後,金盞走到門旁問了幾句。待到再回來,她的腳步明顯快了許多。
麻利的將衣服抖開放到床邊,金盞急急說道:「國公爺說了,奶奶換了衣裳后再洗洗臉,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換衣裳就罷了,倒是不難。難的是卸去臉上的妝容。這些妝一層層,上的費勁,卸起來也有些麻煩。
「自然來得及。」酈南溪這就起了身,由金盞服侍著換衣,「婚宴應是會持續許久,今日賓客眾多,哪裡會那麼早結束?你不必慌張,慢慢來即可。」
如今是夏日,衣衫都輕薄。先前的嫁衣雖是用了輕柔的料子,但一層層疊下來后,依然十分悶熱。
酈南溪覺得即使換了衣衫身上也不舒服,就吩咐了準備洗澡用的熱水,等下好沐浴。
誰知金盞剛到門口說一聲,就有面色和善的媽媽說道:「早已準備好了。國公爺一早就吩咐了的。奶奶什麼時候需要,儘管說了就是。」
酈南溪就讓人即刻拿來。
不多時,有身強力壯的婆子抬了浴桶到屋裡。
酈南溪將妝容盡數卸去后,這便進入其中沐浴。
不知是不是今日太過疲累的關係。被柔和溫暖的水包圍著周身,她不由得全身放鬆,漸漸的竟是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她是被凍醒的。
全身忽地一冷,酈南溪猛然瑟縮了下,這便睜開了眼。迷迷糊糊的察覺不對,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全身□□的被人抱出了浴桶。
她下意識的驚呼了一聲。而後發現抱她的人是重廷川,便趕忙說道:「我、我自己來。你等我下。」
重廷川哪裡肯聽?
將她一把撈出浴桶后,將手臂上搭著的衣物往她身上一裹,當即打橫抱起她,往喜床大步行去。
酈南溪低頭看了看,這才發現裹著她的是原先穿在他身上的喜服。
他的身材十分高大,衣衫自然也很長很大,能夠完完全全的將她裹入其中。
酈南溪動了動身子,發現他用衣衫將她包裹的很嚴實,她想要掙脫都無法,只能任他這樣抱著一路前行,不禁又羞又惱,低聲道:「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重廷川目光沉沉的看了她一眼,腳下不停的說道:「不用。我抱得動你。」
他的目光黝黯深沉,比起平日來更添幾分濃烈的火熱。他的聲音微微沙啞,隱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酈南溪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沐浴過了,身上還帶著未曾完全擦乾的水珠。薄薄的中衣緊貼著他的身軀,現出他鍛煉極好的勁瘦肌肉。
淡淡的屬於他的清香氣息傳入鼻端。
清冽,陽剛。
與她的甜暖香氣截然不同。
讓人忍不住臉紅。
酈南溪忽地有些發慌,心跳如故,掙扎著想要跳下來脫離他的桎梏。
重廷川手臂摟緊,兩步跨到床邊,將她輕輕放到了床上。
包裹的衣衫滑開,脊背碰到床上錦被,酈南溪的心這才放心了一些。她忙拉過錦被,想要遮住自己赤.裸的身體,誰知還沒拉動一寸,那錦被瞬間就被人奪去,丟到了地上。
酈南溪急了,用手撐著床半側著身質問道:「你怎麼這樣……」話還沒說完,雙唇已經被堵住。
她怔怔的看著忽然而至的重廷川,有些回不過神來。但下一刻,她就直接根本無法思考了。
火熱的吻鋪天蓋地的侵襲而至。落在她的唇上、她的耳邊,她的臉頰,蜿蜒而下,不時的在她頸側流連。
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吻處而來,蔓延到全身,讓她渾身無力承受不住,
「天熱。無需用它。」重廷川低聲道,聲音沙啞而又低沉。
酈南溪腦中混沌一片,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那錦被,忙道:「可我冷。」
「等下就不冷了。」
重廷川說著,將身上衣衫一把扯掉,欺身而上。火熱的吻在她的雙唇不住流連,將她全部的呼吸盡數奪了去。大手在她身上撩起一陣陣酥麻,讓她戰慄,讓她無力。
酈南溪從不知道,這麼冷漠的一個人,居然能夠熱情到這個地步。
大手放在她的腰后,托著她向他靠近,強硬的讓她緊緊抵著他。
酈南溪快要哭了。只覺得這樣的熱烈根本無法承受。他的強勢,他的硬挺讓她懼怕不已。她探手抓住身側錦褥,渾身微顫,緊張到了極致。
就在他將要進入的那一刻,重廷川忽然想起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他的女孩兒,太小了。
「你,葵水有沒有來?」他聲音沉沉的說著,帶著強行壓抑的欲.望和隱忍的痛苦,「有沒有來?」
酈南溪這個時候已經近乎無法思考了。聽了他連聲的詢問,她的腦中總算是有了一絲絲的清明,聲音乾澀的說道:「沒、沒有。」
重廷川眸色一沉,將下巴抵在她細嫩的肩上,不住喘息。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就在他的懷裡,他根本沒法忍回去。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百般無奈之下,他將女孩兒纖細的雙腿併攏,夾緊來了一回。
酈南溪沒料到他竟會這樣做。臉紅紅的任由他施為。
本以為他完事了也就好了,誰知他竟探手而去,讓她也嘗到了快樂。
幾次三番后,酈南溪承受不住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愉悅,摟著他的肩膀小聲啜泣。
重廷川將她抱在懷裡,細細密密的吻著他的唇,不住的低聲安撫她。
酈南溪早就累極。如今聽著他的低語聲,趴在他的胸膛上,哭聲漸漸止歇後,不多時便睡了過去。
早晨醒來的時候,酈南溪只覺得渾身酸軟的厲害。
她不明白的是,明明……明明兩人沒有做母親那晚說起的那件事情,為何她還是懶懶的動不了?
酈南溪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用手肘半撐起身體,環顧四周尋到重廷川的身影,有些疑惑的輕聲問道:「你在做什麼?」
才一開口,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也有些啞了。
重廷川默默的回望了她一眼,把手中的東西灑在了旁邊雪白的錦緞上。看到那一灘殷紅慢慢散開,他又將盛放之物拿到了門邊,打開一條縫,給了門邊守著的常壽,這便折轉回來。
看著女孩兒渾身無力的模樣,他探手到她腰側,幫她輕輕按揉著,似是不經意的問道:「你葵水未來之事,可曾告訴過國公府?」
其實她不答,他心裡也差不多有了數。
果不其然。
重廷川便聽酈南溪很小聲的說道:「寧王妃有次和母親說起來。我也是無意間聽到。應當是告訴了的。」
寧王妃是重家和酈家的媒人,她問起這個來,所為何事一目了然。
重廷川微垂的雙眸中極致的戾氣一閃而過。
這事兒梁氏果然是知曉的。但是,卻故意沒有告訴他。
其實梁氏打的什麼主意,他一清二楚。
梁氏知曉了西西還未來葵水,卻刻意瞞著他,為的就是想要讓他在昨晚全了那周公之禮。
但是西西現在還太小。若他昨天一個沒忍住硬要了她,怕是對她的身體造成一定傷害。
到了以後,她在子嗣上,怕是要艱難了。
若她沒有子嗣的話,他就很難有嫡子。想要有子,要麼過繼,要麼納妾。
重廷川心中翻山倒海,半晌沒有言語。
酈南溪看他動作停了下來,就拉了他的手握著,打了哈欠說道:「時間還早。不如再睡會兒吧?」
重廷川慢慢回了神。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女孩兒身上。
之前被他扔掉的錦被,如今已經被擱在了一旁。現在她身上蓋著的是一套全新的乾淨的被褥。薄薄的被子覆在她的身上,起伏不平,現出她姣好的身段。
想到昨日那纖細柔軟的腰肢,重廷川眸色沉了沉,緩緩道了一聲「好」,這便將衣裳脫盡,躺在了她的身側。
酈南溪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好心叫了他一同多睡會兒,換來的卻是自己都沒能再睡著。
他把她摟在懷裡又揉又捏,沒個消停,還讓她用手幫他。到最後外頭傳來郭媽媽的輕喚聲時,酈南溪已經全身酸軟,一動都不想動了。
重廷川就和郭媽媽說了聲,讓她再晚半個時辰再來叫一次。
多睡了半個時辰的後果就是,醒來之後必然一步步的抓緊時間趕著來,方才不會誤了敬茶的時辰。
今日要見家中諸人。
酈南溪半點也不敢馬虎,生怕時間趕不及,就讓郭媽媽給她挑選合適的衣裳,又讓秋英給她綰了個髮髻。待到發綰好,郭媽媽也選擇完了,這才將衣裳換上。倒是省了不少時候。
只不過這樣忙碌,酈南溪自己就有些吃不消了。本就有些腰酸,再這樣一折騰,身子愈發疲乏。
待到穿好衣裳后,她又發現了另外一點讓她極致鬱悶的事情。
脖頸上某人留下的痕迹太過明顯,偏偏夏衫單薄,她想去遮掩都沒法遮掩。如果在這種大熱天里圍一條絲巾在上面,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這下可好了。」酈南溪欲哭無淚,「若是被人瞧見了我這副樣子,往後可怎麼見人。」
偏偏重廷川壓根不覺得這有什麼。
他抬指輕柔的撫摸著她細瘦的脖頸,低笑道:「你我本是夫妻,這也著實正常。」
酈南溪咬著唇,臉紅紅的不知該怎麼才好。
重廷川拉了她的手在自己掌心裡慢慢把玩著,低笑道:「你也無需介意。其實這樣,反倒是好。」
酈南溪氣不過,就想把手抽出來。
誰知道她剛剛有了這個打算,他就手掌一翻五指扣攏,將她的手緊緊握在了他的掌心裡。
酈南溪掙脫不得,反問道:「這有什麼好呢。不妨六爺與我說一說?」
重廷川看出了她的氣惱,薄唇緊抿后,輕嘆著搖了搖頭。
他想的是,這樣一來,梁氏恐怕以為他們兩個真的已經行過周公之禮了。那樣的話,往後她行事時定然會放鬆警惕。
但是這些話,重廷川卻是不好與酈南溪講。
她初來國公府,許多事情她不甚了解。既是如此,倒不如慢慢看看再說。
有他的人在府中各處,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吃虧就是。
兩人收拾妥當后,重廷川就讓人將早膳端了進來。
他一早的時候向郭媽媽打聽過,知曉酈南溪體質偏寒,因此讓人準備了紅棗粥來給酈南溪吃。
旁的不說,早一些開始補著身子,到時候小丫頭真的來葵水了,也不至於在那期間太過難受。
看到早膳里的紅棗粥,酈南溪心下一動,想到昨夜他問的那一句話。
當時他有多麼急切,她是知曉的。但他依然選擇了沒有動她,而是以別樣的形式來解決。單憑這一點,她就明白,他是很關心她的。
因此,她也決定對他說一些話。這話她沒和母親說過,但是,她覺得自己可能要和他講一講。
「我來葵水可能會比較晚。」酈南溪知道自己這個樣子是沒法盡到身為妻子的一些責任的,低頭訥訥道:「有可能需要再過一個月兩個月,甚至於還有可能需要再過一年兩年。」
前一世的時候她身子很弱,也是體質寒涼,那時候是到了十七歲方才來的葵水。
這一世她的身子調養的不錯,但是還是偏寒體質。說起來,應該不會像前世那般那麼晚。但具體什麼時候,她也說不清楚。
酈南溪說這話的時候,纖長細嫩的手指不停的輕輕刮著粥碗的碗邊,動作遲疑而又緩慢。
她自己是無意識的在做這件事。但是,重廷川看到了后,卻是明白了她心中是在擔憂。
雖然不知道小丫頭具體在因為什麼而擔憂,不過,重廷川卻並不在意。
「晚一些又如何?」他無奈的低嘆著,拿了個包子放到了她跟前的碟子里,「你能陪著我,我已然知足。旁的事情,往後再論。」
說著,他將包子一掰為二,指了裡頭的餡料說道:「你看看愛不愛吃?若是不愛吃,我另給你拿一個。」
這包子只有她掌心那麼大。裡面是用三種時蔬外加豆乾肉末製成。雖然看著十分簡單,但是聞著很香。
她接過了包子咬了一下,仔細品了品味道,有些意外的說道:「很好吃。」
之前聞著不錯,也只是不錯罷了。吃到口中方才覺得唇齒留香,極其美味。
重廷川這便笑了。
「我最愛吃這一種。」他的笑容愉悅而滿足,「以往去北疆的時候,我都要讓方廚幫忙做上一大袋,拿了路上吃。」
方廚是珍味樓的掌廚。
酈南溪沒料到重廷川竟然愛吃的是這樣簡單的食物。
仔細想想也是。他在兵營之中與兵士同吃同住,過的是簡單而又艱苦的生活。即便身份尊貴,卻與京城中和他同等身份的人截然不同。
「六爺在北疆的日子究竟是怎樣的?」酈南溪有些好奇的問道。
她是真的十分好奇。
北疆苦寒。無論前世還是這一世,她都未曾到那裡去過。也不知道他在那裡到底經歷的是怎樣的生活。
婚前的時候,重廷川覺得那一聲聲的「六爺」好聽又悅耳。如今成了親,她再這樣叫他,他又覺得太過疏離了些。
總得有些更好聽的稱呼才行……
重廷川一時半刻的沒有想好,思及剛才她的疑問,便道:「改日我與你細說。」
酈南溪忽地想起來,當日他給她繫繩結的時候,談及軍中生活,他也是來了這麼一句。
如今兩人已經是夫妻,說這樣的話倒是合適。當日,當日也不知道當時他是怎麼想的。
酈南溪輕輕「哦」了一聲,低頭繼續吃早點。
吃了一半的時候,她才想起來,剛才他好像說了句「你能陪我已然知足」這樣的話。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安慰她,但她還是臉頰有些發燙。
生怕被他看到她的窘狀,趕忙低下頭悶悶的只吃不說話。
將早膳撤下后,兩人并行著往重大太太處行去。
國公府里的氛圍與酈府很是不同。這裡的僕從行事更為小心謹慎,走路時腳步很輕。即便是在旁邊匆匆而過,也絲毫不會有腳步聲,以免驚擾到了府中主人。
一路走過去,只能聽的到樹上的鳥鳴聲還有不時的行禮問安聲,絲毫嘈雜聲都無。
酈南溪這才發現國公府真的很大。他們兩人已經穿過了兩個院落了,還未到達梁氏那裡。
「等下見過家中長輩后,我帶你在院子里走一走,免得到時候不認得方向走錯了路。」
酈南溪心裡正想著事兒,忽聽重廷川的聲音傳來,她就側首望向他頷首說「好」,又問:「我們只需去大太太那裡么?」
重廷川說起梁氏的時候,只稱一聲「大太太」,並不說「母親」二字。酈南溪想了想,就也隨了他的稱呼。
「對。」
「那麼老太太那邊……」
「老太太她們會過來。」重廷川簡短說道。
酈南溪聽聞后,點頭應是。
當年重大太太梁氏嫁到家中久未有孕,後來去了姨娘們的避子湯后老侯爺才有了幾個子女。
老侯爺、皇後娘娘和重大太太的娘家梁大將軍家都很中意庶次子重廷川,就將他養在了重大太太名下,還在他十歲那年立他為世子。
哪知道剛剛立了世子不久,老侯爺就因病故去。重大太太被查出懷上了身孕,後來還生下了一對龍鳳胎。
侯府這便更加熱鬧起來……
因著種種緣故,大房與二房的關係不甚和睦。
待到重廷川被封為衛國公、國公府邸賜下后,大房便搬入了國公府。而二房依然住在以前的老宅子里。
按理說重老太太本應該跟來國公府住,可她以侯爺不在了而二老爺還在為由,並未跟著大房搬去國公府,依然跟著二房在原先的府里住著。
兩個宅子不過一牆之隔,其間有道中門相通。
雖說梁氏是重廷川的嫡母,按理來說今日要給她奉茶,理應去她那裡見。但重老太太卻是家中輩分最高的長輩,因此酈南溪特意問了重廷川,該怎麼個見法。
如今聽聞要直接去梁氏那裡,酈南溪曉得許是梁氏堅持而老太太做了讓步,便未再多說什麼。
梁氏院子的堂屋內,已經聚集了滿屋子的女眷和同輩晚輩。重二老爺並不在,聽聞是有急事一早就離開了家中,今日怕是趕不回來。
重老太太看著慈眉善目,酈南溪不知道其人究竟如何,只規規矩矩上前行禮問安。得了一對鐲子后,這便轉向了重大太太梁氏。
梁氏今日穿了秋香色如意雲紋衫,髮髻梳的工工整整,平日里看起來有些嚴厲的眉眼更是端肅了幾分。
旁人的臉上都帶著溫和笑意,唯有她,面上半點暖色都無,一看便與這府里剛剛舉辦過喜事的氣氛格格不入。
酈南溪知曉梁氏公然的和重廷川不和,本也沒打算能夠得到她的笑臉相迎。但是梁氏這樣的大喜日子裡還是半點情面都不留,直接將滿心的不喜擺到了面上來,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畢竟氏族官家最是講究個「臉面」,沒有誰會將自家的糟心事擺在旁人面前讓人看笑話。
今日是她認親之時,很多重家的親眷都趕到了這裡。偏偏梁氏當眾做出這副樣子,豈不是要被親眷們看了去?
酈南溪心中疑惑了幾分,行禮之後從丫鬟手中接過了茶盞,捧到了梁氏的跟前。
梁氏看到了那纖細白皙的手捧著的青花瓷纏枝紋茶盞,但她並不去接。
她用眼睛死死的盯著眼前的這個女兒,目光里含著探究,含著質疑,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酈南溪今日穿了紅色對襟雙織暗花輕紗裳,頭上戴了羊脂玉嵌紅珊瑚珠子雙結如意釵。雖不施粉黛,依然容顏嬌艷俏麗無雙。即便年歲尚且不足,卻真真正正是個極其出眾的美人兒。
原本梁氏就是想擇個相貌佳的,能夠讓重廷川誤了正事最好。可她聽聞他居然連掀起蓋頭都要將屋裡的人遣了出去,不準旁人看到新娘子容顏初現的那一霎……
梁氏忽地有些不太確定。重六對這個小丫頭到底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當初他中意的,是否真的是她的姐姐四姑娘。
這時候,屋內響起了一個少年的聲音。
「母親。您若再不接的話,這茶怕是要涼透了。」
酈南溪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好似在哪裡曾經聽到過。
屋內其他人卻是不需多想就瞬間將他認了出來。
這分明就是重家的九爺,重廷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