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朱佑睿見他瞪過來,仗著汪明玉聽不到他的聲音這點,索性開口說話。「你究竟看上這女人哪一點?」
什麼?鄭奇睿睜大眼。
「你看不出來她接近你是有目的的嗎?汪大器一直對公司有野心,肯定是他讓女兒來對你施展美人計。」
那又怎樣?鄭奇睿以眼神表現惱意。
「她不是真的喜歡你,一方面是想利用你,一方面是誤會你的馬術很強,有點英雄崇拜的女兒心態……」
「你的意思就是她看中的是你不是我就對了!」鄭奇睿猛然跳起來,憤慨地嚷嚷。
餐廳內的客人都愣住了,紛紛好奇地朝他望過來,汪明玉更是驚得瞠目結舌,臉色忽白忽紅。
她低聲斥責。「奇睿你怎麼了?你突然發什麼神經?還不快坐下!」
鄭奇睿啞然,這才察覺自己當眾出了個大糗,就連程思曼也看見他了,怔怔地望著他。
這下他糗大了,天哪!
「明玉,不好意思,我現在……有點不舒服,可能昨天晚上喝多了,頭有點痛。」他窘迫地找著借口。「我先回去,之後再打電話給你。」
匆匆解釋幾句告辭后,他立即轉身到櫃檯結帳,一踏出餐廳大門,他便飛快地來到一個隱密的角落,沖著朱佑睿齜牙咧嘴地啦哮。
「你這傢伙!我被你害慘了!」
他哪裡害他了?朱佑睿感到相當無辜。
「還裝傻?」鄭奇睿怒視他。「要不是你,我剛剛會在餐廳里吼出來嗎?」
「你為什麼要那麼激動地吼出來?」朱佑睿淡定地問。「是因為我戳破了真相嗎?」
「你——」
「其實你自己心裡也明白的,對吧?就因為我說破了真相讓你覺得難堪,你才會吼出來。」
鄭奇睿沒說話,氣得咬牙切齒,臉色微微刷白。
看他這般神情,朱佑睿知道自己猜對了,看來這男人還不算笨得徹底,只是他既然明知如此,為何還要與汪明玉糾纏不清呢?
鄭奇睿別過頭,彷佛想逃避他過分清銳的眼神,良久,才低啞著嗓音說道。
「我以前喜歡過她的,幾乎說得上是迷戀,現在雖然沒以前那種感覺了,可是她主動對我表示好感,我還是挺高興的……其實我早就發現她接近我的目的了,也知道她對我有些誤會,以為我會騎馬又會耍劍,很有男子氣概……你說的沒錯,她看中的是當時借用了我的身體的你,我一開始居然還得意,以為她終於感受到我的魅力,是不是很可笑?」
朱佑睿笑不出來,聽出鄭奇睿話里的自嘲與落寞,他忽然感覺胸口有些痛,有那麼一絲絲難以言喻的心疼。
「明玉看上的人是你,思曼愛的人也是你,就連我爸,恐怕也比較希望你來當他的兒子,我看我不如把身體讓給你好了,可能大家都開心……」
「別這樣說!」朱佑睿喝叱。「一個大男人這樣貶低自己像什麼話?你有你自己特別的地方,思曼跟我說過,你的心很純良,賴皮是賴皮了點,可從來不會去耍心機傷害任何人。」
「她這麼跟你說?」鄭奇睿眼睛一亮。
「嗯。」朱佑睿慎重地點頭。「她說你的年紀算是她哥哥,可她一直把你當弟弟照顧,很多時候你的確惹她生氣,可她也放不下你……老實說我聽她這樣說,還有些不是滋味呢!」
「你也會對我吃味?」鄭奇睿苦笑,也不知想些什麼,半晌,悵然嘆息。「思曼是個好女人。」
「嗯。」這點朱佑睿絕對贊同。
鄭奇睿仰頭,眯著眼看陽光燦爛的天空,若有所思。「你說你下個滿月夜可能就會被召喚回去了?」
朱佑睿目光一黯。「應該是吧。」
鄭奇睿深吸口氣,下定了決心。「那好吧!這段時間我就盡量在思曼身邊晃,她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好讓你能夠時時看著她。」
「你真的願意幫我?」朱佑睿喜出望外。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真的不能追一追嗎?
他後悔了,非常地、相當地、十分地後悔!
深夜時分,當鄭奇睿被朱佑睿強迫著來到程思曼獨居的公寓門外,他真心想仰天長嘯。
白日在公司和思曼相處一整天還不夠,連晚上都要默默來當守護天使嗎?
「喂,我說要盡量在思曼身邊晃,可沒說過連晚上都不能回家,要傻傻地呆坐在她家門外當雕像啊!」
「你可以進屋去。」對他的抗議,朱佑睿完全不以為意。
「你當我跟你一樣是幽靈啊!」他大翻白眼。「我一個男人三更半夜賴在女人家不走像什麼話?思曼說不定會以為我對她心懷不軌,把我當成色狼打出來。」
朱佑睿沉思數秒,也覺得鄭奇睿此時進屋確實不合宜,他孩子氣地撇了撇嘴。
「可我想知道她在家裡做什麼。」
「能做什麼?吃飯睡覺咩!」
「你能不能安靜點?」
「好好,我安靜、我安靜。」鄭奇睿重重嘆氣,投降認輸。「你快進去吧!看夠了就早點出來,我還想回家躺在我的大床上睡覺呢!」
朱佑睿比了個OK的手勢,接著一個縱躍便穿牆而過,鄭奇睿眼睜睜地見證這神奇的一幕,許久都合不上嘴巴。
朱佑睿可不管待在牆外的男人有多驚訝,輕飄飄地進了屋內,雖然他只有十步左右的活動範圍,但這套房的空間並不大,很輕易能夠一目了然。
眸光一轉,他便抓住了那道娉婷倩影,她抱膝靠坐在陽台的落地窗邊,怔痴地凝睇著窗外的朦朧夜色。
她吃過飯了嗎?她在發什麼呆呢?
他很想開口問她,卻知道她根本聽不見,唇角澀澀地一牽,移動著步履盡量接近她,在距離她還有幾步左右的地方,他感覺到背後有一股強烈的牽力,只能無奈地停下來。
她看著窗外,而他坐在她周遭不遠處,靜靜地看著她。
屋內只亮了一盞落地燈,牆角收納柜上的音響開著,低低放送著廣播節目,主持人的聲音醇厚如酒,帶著某種迷人的磁性。
「曼曼,你想我嗎?」他喃喃低語。
她依然自顧自望著窗外。
「我很想你。」
她動了動,驀地朝他的方向望過來,他全身一凜,星眸灼亮地注視她。
水漾的眸似是瀲灧著些許困惑,好一會兒,她才對自己搖搖頭,收回了視線,伸出手指去逗弄腳邊的一盆仙人掌。
那不就是自己送給她的盆栽嗎?記得她一直養在辦公室的窗台上,她什麼時候將它帶回家了?
他看著她玩弄那盆栽,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一晃一晃的。
她玩了仙人掌好片刻,終於抱著盆栽起身,可才剛走了一步,身子便倏然凝凍原地,容色刷白。
怎麼了?朱佑睿也擔憂地跟著站起來,打量她慘淡的表情。
直到她輕輕地哼起歌來,他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是在聽歌,音響正播放著一首歌,歌手的歌聲溫柔清越,纏綿地在夜色里回蕩。
他仔細地分辨歌詞,胸口陡然絞緊——
就算有一天,天和地都會分離,也永遠不離也不棄,要和你在一起。
為了你,我可以,因為愛你,我只能愛你。
生命蕩滌輪迴里,你是唯一不忘的記憶。
真正的愛過,才算真正的活過,
愛你,從此絕不會放手。
這樣的歌聲,這樣的歌詞,還有含在她眼裡瑩瑩閃爍的淚光。
他震住了,心頭五味雜陳,喉間噎著一股難言的酸楚,眼眸灼痛。
「曼曼……」
他愴然低喊,努力地抗拒著身後的拉力往前,伸手想碰觸她,卻總是差了那麼一點點。
不曾褪色的承諾,比永久還要久,
痛過哭過也恨過,從未想放棄過。
莫問我,要理由,愛就是我所有,今生來世你是不變的守候。
(作詞:孫藝,彭青〈我只能愛你〉)
歌聲依然在他耳畔低回,提醒著他們之間一幕幕酸甜苦辣的回憶。
他眨眨眼,看著她的小手慢慢捏緊抱在懷裡的仙人掌,櫻唇輕顫,細細地跟著唱。「為了你,我可以,因為愛你,我只能愛你。只要為你我願意,犠牲一切都不覺可惜。真正的愛過,才算真正的活過,愛你,從此再無他所求……」
不要唱了!
朱佑睿瞪著眼前逐漸迷濛的身影,瞪著她春蔥般的指尖漸漸被仙人掌刺出幾滴艷紅的血珠,而她似是渾然感覺不到痛楚。
曼曼,不要唱了!我不想你痛,不許你為了我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