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不適

御書房裡只有穆晟奕和蘇丞相二人。

「岳父大人，這事要如何處理？」私底下，穆晟奕仍稱呼蘇丞相為岳父大人。

許是久了習慣了，蘇丞相也不覺得有何不妥。此時蘇丞相眉頭緊皺，顯得也很糾結。

於私，他當然是不希望穆晟奕選秀納妃的，畢竟這關係到長笙在宮裡的處境。不是他對穆晟奕沒信心，而是他對長笙沒信心，宮裡的女人一多，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了。先皇后曾經被下毒。幸好先皇發現得早才無礙，他不敢保證，長笙也會如此幸運。

但是於公，作為臣子，他的確應該贊成選秀。穆晟奕初登帝位，各方勢力蠢蠢欲動，選秀當真是一個極好的時機去籠絡和安撫人心。

兩種矛盾的想法在蘇丞相心中較量，最後，身為臣子的責任感更勝一籌，蘇丞相道：「皇上的確應該選秀。」這話里有些心酸。

穆晟奕原以為他能想法子取消選秀，誰知他也是同意，一時間沒了言語。

蘇丞相又道：「長笙若是不懂事，老臣會勸的。」

穆晟奕啞言，心中有種無力感，擺擺手，「岳父大人先退下吧，這事朕再想想。」

蘇丞相依言告退，愁容滿面。

穆晟奕頭疼，靠在椅背上，望著上方精緻的屋頂出神。

「皇上，」管事太監端著幾份小點心進來，「皇上用點點心歇息會。」

這太監是從前服侍穆啟皇的那位陳公公，將軍府的管家穆達不方便進宮，穆晟奕便繼續用他。

陳公公很會察言觀色，見著穆晟奕臉上儘是疲態，上前倒了被熱茶，小心地伺候他。

「行了，你下去吧。」穆晟奕不習慣被人這般妥帖地伺候。

陳公公剛跪安，穆晟奕看著桌上的小點心又道：「這些點心，是誰送來的？」

往常陳公公也會為他準備點心，但今日這些很適合他的口味，更用心許多。

陳公公眼珠子一轉，便道：「剛剛皇後來過，見皇上還在議事，留下點心就走了。」

雖然交給他點心的宮女吩咐，說皇后不讓告知皇上她來過，但陳公公在宮裡待了那麼多年，也知道誰才是這真正的主子，如今主子發話了，他自然要實話實說。

「皇后？」穆晟奕詫異，「走多久了？」

「大概有一盞茶的時辰了。」陳公公道。

「皇后還說了些什麼嗎？」穆晟奕追問。

「沒有。」

穆晟奕有些失神，拿著塊小點心也不吃。

「皇上，」陳公公又問。

「下去吧。」穆晟奕揮退了他。

這些小點心是他吃慣的口味，穆晟奕剛咬下第一口便知道那是太後宮里的。

這些點心算不上多美味，但穆晟奕一口一口地吃著。不多時就把幾份點心都吃完了。腹中有了飽意，似乎把他剛剛的頭疼也減輕了不少。

唇角帶著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意，穆晟奕開始埋頭批閱奏摺。

從御書房出來后，蘇長笙便一直渾渾噩噩的，腦子裡空空的。都不知道自己走在哪裡。

待回過神時，已經在御花園內了。

蘇長笙沒有遊園賞花的心情，「選秀納妃」四個字奪走了她所有的思緒，不停地在想，穆晟奕會嗎？

不遠處有幾位女子在採花，蘇長笙見其中一名身上的服飾不像是宮女的，有點奇怪，便問身後的宮女，「那是誰？」

「是安美人。」宮女道。

原來是她，是皇兄的妃子。她特許住在原來宮殿的安美人。

看她臉上的笑容，似乎這段日子她過得還不錯。

安美人也發現了蘇長笙，快步走來請安，「參見皇后。」

「起來吧，」蘇長笙向來不愛擺皇后的架子，見她手上提著個花籃，籃子里裝了不少五顏六色的鮮花。如今正準備入冬，她采這籃子鮮花恐怕是費了不少功夫。

「采這些花來做什麼呢？」蘇長笙是沒什麼興趣的，但看著她活潑的笑容，似乎也會被她感染。心頭的煩悶也能暫時忘卻。

安美人從籃子里挑出一朵大紅的玫瑰，遞給蘇長笙，「采些花，回去煉香。」

蘇長笙接過來低頭聞聞，「你有這興緻？」

「也是進宮后才學的。」安美人笑著說。

「是嗎？」蘇長笙隨口問。

「宮裡太悶，只能自己找點事做。」安美人倒是誠實。

蘇長笙聞言，有點意動，「在宮裡住得不舒心嗎？」

安美人此時也沒了笑，聳聳肩，「先皇待我們都不錯，先皇后也很好，只是偶爾想找人說說話，也不知找誰。在宮裡，每個人都得學會打發日子，即便是先皇後進宮后也學起了她以前很厭惡的女工。」

「為什麼？」

「太閑了，先皇后再受寵，先皇也得忙著朝政，下朝了，也得去跟太后請安。而且宮裡也有其他妃子，獨寵一人不好。」安美人道。

蘇長笙沉默了。

安美人似乎也察覺自己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忙跪下請罪，「請皇後娘娘贖罪！」

「快起來，」蘇長笙忙扶起她，「你實話實說罷了，何罪之有。」

「這是臣妾剛剛的胡言，如今皇上沒有妃子，只有皇后一人，皇后不必擔心。」安美人說道。

蘇長笙勉強地笑笑。心說，可能很快就有其他妃子了。

拿著手裡的玫瑰，蘇長笙對安美人道：「以後有空了，找你聊聊這練香。」

安美人高興地道：「是。」

蘇長笙怏怏不樂地回了鳳儀殿，小笙兒她們正由嬤嬤陪著用午膳。

「娘親！」小笙兒見了她。撲騰著過來。

「公主，該叫母后。」其中一個嬤嬤收起笑臉，嚴厲地說。

小笙兒扁著嘴，似乎不太樂意，眼睛直往蘇長笙那看，想讓她出面撐腰。

蘇長笙苦笑地道：「小笙兒沒記性，來，叫母后。」不止是她受宮裡的約束，連小笙兒她們也是如此。

小笙兒一聽，不知哪裡來的委屈瞬間湧上了心頭，「哇」地一聲就哭出來。

「不要不要，不要母后，就要娘親就要娘親！」小笙兒往地上一坐，「娘親不疼我了！」

蘇長笙忙過來抱起她，也覺得有點心酸，「怎麼會，母后怎麼會不疼小笙兒。」

可小笙兒就是捂著眼睛，用力地大哭。旁邊的小樂兒聽到姐姐哭，她也跟著哭起來，一時間，滿宮裡都是稚嫩的哭聲。

「娘親不陪我，爹爹也不要我，我都好久沒見爹爹了！」小笙兒趁機說著幾天來的不滿和委屈。

為什麼住到這大大的房子裡面，她就不像從前那樣，每天都能見到爹爹和娘親？現在這些人她都不認識。她們都是誰？而且她們還凶，硬要她做這做那，連她叫爹爹和娘親都不準！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小笙兒哭著說。

「小笙兒乖，小笙兒乖。這就是我們的家，我們就住這！」蘇長笙緊緊地抱著她，一瞬間，她似乎也覺得自己落了淚。

「不是，不是！」小笙兒甩動著手腳。強烈表達自己的不滿。

「乖，乖！」蘇長笙不知怎麼哄，只能繼續輕拍著她後背，希望她能自己停下來。

好半會，小笙兒才哭累了，趴在她肩頭上睡著了。

蘇長笙把她放回床上，輕輕擦去她臉上的眼淚，只是她自己卻紅了眼。

安撫好小笙兒她們，蘇長笙收拾一番后又去了太後宮中。

太子子檸已經午睡了，蘇長笙看過並無不妥。

太后在一旁細細看她神情。見她眼睛微腫，深深地嘆了口氣，什麼都沒說就讓她回去了。

和往常一樣，和小笙兒她們草草吃過晚膳，蘇長笙等了許久，也不見有宮人來傳召，便獨自睡下了。

心裡有事，自然睡不著，翻來覆去折騰了許久也沒有睡意，蘇長笙正想起身去倒杯水。便聽見宮門似乎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