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流言

這段時間朝臣們的氣氛有點詭異，如當時穆啟皇駕崩時分成三派，支持派反對派和中立派。隨著穆晟奕登基執政，反對派的聲音漸漸消退，朝野上下一片和諧，只是最近，隨著皇後有喜的消息傳開，反對派似乎有死灰復燃的跡象。

慢慢地，一開始只是幾個小官員關起門來的竊竊私語，到後來成了滿朝大臣心照不宣的秘密，穆晟奕似乎被擋在了流言之外，一無所知。

最後，還是一位老臣感覺若是放任流言蔓延，會危及大燕，才尋了個時機。單獨向穆晟奕說。

御書房很安靜，只有穆晟奕和那位李姓老臣，連蘇丞相都不在。

「你說，最近那些大臣在議論什麼？」穆晟奕聲音很冷。

李大人是三朝元老，從一開始就是支持派。即便現在穆晟奕有隱隱發怒的跡象，他也不懼，仍能鎮定自如地說：「有些大臣在懷疑蘇丞相的忠心。」

「蘇丞相？」穆晟奕想起當日宣讀皇兄遺詔時，曾有大臣污衊蘇丞相用了計謀，讓當時中毒體虛的皇兄不立太子子檸為皇。而選擇傳位給他。當日他一時傷心悲痛，也曾有過一絲懷疑，但後來冷靜下來，思及蘇丞相一直對大燕的功勞，那懷疑早就沒了。如今時隔多月。流言又再起，穆晟奕不得不懷疑這背後是否有人才操控這一切。

「是，」李大人道：「臣有意留意了下，流言直指蘇丞相，而且對蘇丞相了解甚多，之前蘇丞相幺女勾結北疆意圖叛國，被先皇秘密處理，這事知道的人不多，但這次流言也提到了，甚至說，蘇丞相也與北疆有見不得光的往來。」

「荒唐！」穆晟奕大聲斥責，「當日蘇未央叛國，蘇丞相連一句求情的話都未說，可見蘇丞相對大燕的忠心。」

李大人低頭閉嘴不言。

穆晟奕細細觀察他的神色，問：「似乎李老有不同的看法。」

李大人跪地道：「臣與蘇丞相共事二十年載，與蘇丞相併未有任何矛盾，只是，有句話，臣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

「是！」李大人道：「皇上似乎過於倚重蘇丞相。」

穆晟奕不解，「這有什麼問題？」

「常言道，兼聽則明偏信則暗，皇上對蘇丞相言聽計從，而忽視了其他大臣的意見，這很容易造成蘇丞相的一言堂。久而久之，人因權易生歪念。蘇丞相長此以往難保會生出其他想法。」

「什麼想法？」穆晟奕悶聲問。

「取而代之。」李大人大膽道。

「荒謬！」穆晟奕大力拍向案桌，「說來說去，你也是和那聽信流言的無知小人一般，懷疑蘇丞相的忠心。」

「皇上，臣只是提醒皇上。不可過於聽信一人。蘇丞相如今已高居丞相之位，位極人臣，難保他日他想再高升一級。」

「你想說什麼？」穆晟奕的聲音像是出自冬日那寒冷冰凍的地底深處。

「皇后已有身孕。若是皇後生了位皇子，他日繼承皇位，」李大人隱去了後面的話。

可這足以讓穆晟奕明白他的意思，頓時怒火衝天，大力揮落案桌上的奏摺，斥責道：「簡直就是無中生有的猜忌！」

「皇上，當日你與臣等商議太子一事，難道忘了蘇丞相是如何說的？」李大人問。

穆晟奕壓著怒氣。細細回想了一下。

當日，穆晟奕和幾位大臣們擬定登基后的第一道聖旨，除了宣布皇兄和皇嫂合葬，冊立蘇長笙為皇后外，就是繼續保留子檸的太子之位，而且十八歲由他繼位。

當時大部分的大臣都沒有言語，只有蘇丞相第一個反對。

「皇上！」蘇丞相道：「太子早立，於朝廷於太子都不是件好事。於朝廷，會有大臣官員早早籠絡太子，而於太子。則容易讓他生驕，請皇上慎重！」

後來因為穆晟奕執意，這聖旨才如願頒布。

「當日蘇丞相不贊同早立太子的理由的確充分，但從皇上登基后，他一人獨攬大權。加之現在皇後有孕，難保他當時就有其他心思。」李大人道。

穆晟奕不說話。

李大人繼續道：「自古忠言逆耳，請皇上三思！」

穆晟奕看著底下跪著的李大人，他以年近七旬，滿頭白髮，即便心裡再多氣，也不能對著他發，「你先走吧，今日的話，我聽了。」

「是。」李大人請安告退。

穆晟奕一個人坐在偌大的御書房內，奏摺被他扔了一地，腦子亂得可以，明知道這流言是假的，仍不自覺地想著剛剛李老說的話「若是皇後生了位皇子」。

蘇丞相是他的岳父，是長笙肚子里孩子的外公，他和長笙都會早走，若是真的是長笙的孩子登基為皇，到時蘇丞相必定是輔政大臣，權利更甚於現在。

他會嗎？岳父大人真的這樣想？

穆晟奕用力地搖頭，想把這荒謬的想法從腦子裡除掉，可這想法卻像種子一般，在他腦中生了根。

待到深夜時分，穆晟奕才到了鳳儀殿。

蘇長笙穿著衣服在躺椅上睡著了。

「怎麼睡在這？」穆晟奕眉頭皺著，責怪一旁伺候的宮女。

宮女齊齊跪下。小聲地道：「皇後娘娘說要等皇上回來，可沒多久便睡著了。奴婢們見皇后睡了，不敢吵醒。」

「下去吧。」穆晟奕道，這原是自己晚歸的緣故。

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到床上，親手幫她換了睡衣，穆晟奕略略洗漱一番也上床歇息了。

和往常一樣，穆晟奕把手放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今日卻多了些不同的心思。

還是再生個閨女吧。

穆晟奕默默在心裡道。

這大燕江山，是皇兄的，將來是皇兄的兒子子檸的，他不會爭，他的兒子也不能爭。但他不敢保證，若是長笙真的生了個皇子，如今這太平的時局會不會出現變化。

身為皇家人，有很多身不由己，有些時候，即便不爭，旁的人也會逼得你去爭。

他不想猜忌蘇丞相，但今日李老的話的確給他提了個醒，長笙肚子里的孩子註定會是一場風波。

蘇長笙本來睡得好好的，但穆晟奕沉思時，不自覺地用手在她小腹上畫圈，弄醒了她。

「你怎麼了？」蘇長笙話里透著濃濃的睡意，懷孕之人本來就貪睡，沒等到他回來，就睡著了。

「弄醒你了？」穆晟奕輕聲道歉，「抱歉。」

「沒有，沒見著你，我會不安穩。」蘇長笙道。

本來他們每日見面的時間就短，特別是近段時間蘇長笙早睡晚期。偶爾一兩天她起床時穆晟奕已經去上早朝了，她晚上睡覺后他才來，一面都沒見到。

「如今見了，快睡吧，」穆晟奕含笑道。

蘇長笙揉揉眼睛，「你剛剛心裡是不是想著什麼事？」

「我在想，我還是喜歡閨女。」穆晟奕道，「再生個閨女如何？」

「唔？之前不是還說要兒子嗎？」蘇長笙不解。

「我們有子檸了，閨女聽話，」穆晟奕道。

「可我這次感覺會是個兒子。」蘇長笙歡喜地說，「這次特別不一樣。」

穆晟奕唇角的笑意退了些，「為什麼？」

「感覺，不過等月份再大一點，可以請鶴瑾來看看。之前他說可以上次回千鶴山，找到了本古籍，可以判斷五六月胎兒是男是女。」蘇長笙道。

「是嗎？」穆晟奕話里沒多少高興的意思。

「你不喜歡兒子嗎？」蘇長笙端看著他的神情。

「沒有，覺得兒子不省心。」穆晟奕道，「還是閨女好。」

蘇長笙嘟著嘴，「哪有你這樣做爹爹的，重女輕男，要是我真生下個兒子，豈不是討人嫌了！」

穆晟奕勉強扯出一絲微笑，撫摸著她後背，「我錯了我錯了，兒子閨女都好，我都疼，現在快睡吧，很晚了。」

蘇長笙也是說笑。打了個哈欠，便窩在他懷裡睡著了。

穆晟奕卻盯著她小腹，看了大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