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疑心

派人去監聽長笙和蘇丞相的閑聊，是穆晟奕思慮許久下的決定，他想知道，蘇丞相對這個未出世的皇子是不是真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想法和打算。

聽了太監一字不差的彙報，穆晟奕陷入了沉思。

他一個人在御書房內來回地踱步，不自覺地揪著頭髮，待月上柳梢頭時，仍沒想出個法子。

打發了陳公公到鳳儀殿通知蘇長笙，說他今日奏摺多，要留宿御書房。

他想不明白。蘇丞相那句「這事你不用操心」是什麼意思？蘇丞相當真在太子繼位一事上動了別的心思？

穆晟奕一夜未眠，第二日上早朝時又聽到了另一個讓他怒火中燒的消息。

蕭逸通過中齊作為中間人，向他提出，北疆與大燕通商，北疆向大燕出售銅鐵，而大燕的海港也允許北疆的人和船隻進入。

「簡直荒唐！」穆晟奕一聽，大聲叱喝，臉上青筋暴起雙目如虎。

朝中大臣不敢多言。

「馬上回絕，我大燕絕不與北疆有一絲半點的聯繫！」穆晟奕高聲道。

大臣們無人應聲，個個揣著手不言不語。

穆晟奕哪裡看不懂他們的意思，不就是反對嗎？之前他登基時提出出兵攻打北疆，被他們勸下了，說沒有真憑實據表明穆啟皇的死與北疆有關，而且北疆在明面上也做足了功夫，讓天下人暫時找不出一絲錯誤。名不正則出師無名。

如今打不了北疆。難道還要讓他與世仇打交道做生意？穆晟奕沒這般的氣量！

「退朝！」穆晟奕氣急，甩袖而去，留下一班大臣面面相覷。

退朝之後，穆晟奕一個人在御書房生悶氣。

陳公公端著茶點，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生怕會被穆晟奕殃及池魚，在他跟前當了幾個月的差，才明白前面這位新主和從前那位是大大的不同。

穆啟皇也會生氣，但他久居帝位，即便是氣急了，旁人也不能從他面上看出一二。

哎，這位皇上功夫還不到家啊。

還在陳公公忐忑時，蘇丞相來了。

「煩請陳公公通報，」蘇丞相待人很是有禮。

陳公公也不是拿喬的人，明白蘇丞相不僅僅是朝臣而已，和穆晟奕之間的關係讓他值得多費些心思討好蘇丞相，悄悄跟蘇丞相道：「丞相大人還是另找個時間再來吧，皇上氣著呢！」

蘇丞相面有難色，他也知穆晟奕此時心情必然不好，其他同僚不敢來，他唯有獨自前來了，對著陳公公道：「實在是有要緊事，麻煩陳公公了。」

如此，陳公公也只能去通報了。

「滾出去！」陳公公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穆晟奕大聲叱喝，他是習武之人，剛剛蘇丞相來，他就知道了。蘇丞相會說什麼，他也能猜得到，就沒必要見了。

陳公公皺著眉頭望向蘇丞相。皇上那麼大的聲響你也聽到了，不如就算了吧。

蘇丞相越過陳公公，直接叩門道：「皇上，臣有事啟奏！」

穆晟奕暗嘆一口氣，本想他會知難而退的。「進來吧。」

「皇上！」蘇丞相跪地請安。

「朕知道你要說什麼，」穆晟奕搶先一步道，「與北疆通商一事不用再提，朕已經決定了。」

「皇上，」蘇丞相未起身，「與北疆通商一事，是先皇在位時已經計劃的。」

「皇兄？」穆晟奕詫異。

「正是，北疆有豐富的銅礦鐵礦，其中出產的銅鐵質量遠勝於大燕的。而優質的銅鐵對一個國家意味著什麼，恐怕皇上會比臣更明白。」蘇丞相道。

穆晟奕默然。銅鐵能做兵器，將軍出身的他的確知道一把優良的兵器對戰役的作用有多大。

「從前大燕的兵器一直都是用本國的銅鐵製成，雖然技法精湛，但硬度和強度都有待改善。先皇多年秘密從其餘四國購買銅鐵，分別做了幾批兵器，其中北疆出產的銅鐵最好，做出的兵器最優，所以先皇才計劃從北疆引進銅鐵，以求改善大燕的兵器。」蘇丞相道。

「皇兄從來沒有說過這事。」穆晟奕聲音很低。

「先皇也知道皇上若是知道了，定是不會同意的。加之當時也只是初步計劃階段，很多細節和詳情都沒有落實。但的確已經準備了一兩年的，這是當時先皇批示的文書奏摺，請皇上看看。」蘇丞相恭敬地呈上。

穆晟奕細細翻看，上面的確是皇兄的筆跡。涉及的內容包括大燕願意支付的金錢，購買的數量等，都一一做了計劃。

「皇上，」蘇丞相繼續道，「臣知道皇上心中定然不快，甚至想處之而後快，但當時先皇何嘗不是，但唯有壯大大燕，才能立於不敗之地，請皇上三思。」

手中這文書突然如千斤重。皇兄對北疆的恨意不必他的少，皇兄是怎麼能忍下，又和和氣氣地與北疆打交道。

「起來吧，」這話一出，就表示穆晟奕已經改變主意了。

「謝皇上！」蘇丞相一喜。

「朕不如皇兄。」穆晟奕道，「那丞相打算如何處理與北疆通商一事？」

蘇丞相細細說了一番，穆晟奕認真聽著，「那丞相認為，應該派哪位臣子出使北疆去商談？」

「臣自請前去。」蘇丞相道。

「你？」穆晟奕詫異，但轉而一想，之前皇兄也是和他商量的，他接手也是情理之中，「那就丞相去吧。」

「是。」蘇丞相領命。

「丞相定個時間吧，到時候朕和長笙去送送你。」穆晟奕道。

蘇丞相頷首。

國事聊完了。穆晟奕神情輕鬆了一點，「昨日見了長笙，岳父大人可是知道了好消息？」

蘇丞相聞言，也高興道：「恭喜皇上！」

「同喜，」穆晟奕隨口道。只是眼裡沒多少歡喜的意思。

「皇子越多，大燕國就越昌盛，將來也能挑選一位明君。」蘇丞相道。

「子檸會是明君的。」穆晟奕又重複了一遍。

蘇長笙有點皺眉，暗自端詳穆晟奕，見他沒什麼異色，不禁大膽地道：「大燕向來立賢不立長，將來哪位皇子繼位，還得看他們能力如何，不可過於草率。」

穆晟奕聽懂了，「岳父大人認為子檸能力不足？」

蘇丞相忙道：「非也非也。只是太子年歲稍小，還未能看出，而且將來若有其他皇子能力更優，皇上可以多等等。」

「不用等了，就是子檸。」穆晟奕冷言道。

蘇丞相此時已知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但秉著對大燕的忠心，想在今天言明，直言道：「皇上，不可操之過急，」

「不急！」穆晟奕打斷他的話，「子檸是皇兄的太子，本來這皇位就是他的，朕不過是暫代而已，早晚一天是要還給他的。」

「皇上，」蘇丞相的聲音也高了些，兩人隱隱有點爭辯的意味，「先皇的確是冊立了太子，但太子將來是否能擔此重任仍未可知，恐怕先皇也是明白的，先皇事事以大燕為先，將來若是其他皇子更優，為了大燕，先皇也會同意的。」

「其他皇子？岳父大人，你是說長笙肚子里的孩子嗎？」穆晟奕逼問。

蘇丞相跪地道：「皇上！」

「行了！」穆晟奕再一次打斷他，「子檸是太子。這是不會變。長笙的孩兒還有幾個月才出世，是男是女還不一定真如鶴瑾所言，這事不要提了！」

穆晟奕喚來陳公公，「蘇丞相先走吧！」

蘇丞相見穆晟奕已經背對著他，知道今日只能是不歡而散了。

「豈有此理！」此時御書房沒了別人，穆晟奕再也不用隱藏自己的情緒，隨手就把案桌上的玉杯狠狠地往地上一扔。

剛剛蘇丞相一番話已經讓穆晟奕清楚明白了他的用意，明裡暗裡都說不讓子檸繼位，選其他的皇子。

其他皇子？如今除了長笙肚子里還未出生的，還有哪個？

蘇丞相一直以來都有這心思。還是覺得皇兄去了，他有機會繼續往上爬了？做了丞相不知足，還想繼續做皇帝背後的操作者嗎？

要是我和長笙都早早去了，他會扶持長笙所生的皇子成為皇帝，然後借著皇帝年幼，他獨攬大權，成為大燕國實際的掌權者？

穆晟奕被自己的猜想弄得心驚，不自覺中，他一遍遍回想了蘇丞相這段時間的所做所言，甚至還想到了那個流言。

剛剛他極力遊說與北疆通商，而且還自請出使北疆，種種看來，似乎有古怪。

蘇丞相有沒有與北疆勾結？

穆晟奕又把自己關在了御書房內，蘇丞相是否有異心，成了困擾他的難題。

這一晚，穆晟奕依舊打發陳公公去通知蘇長笙不用等他，他繼續留宿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