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牛頭獸族
鐵木部落有滿滿一萬人口,其中老弱年幼佔據三分之一,女人又佔據了剩下人口的一多半。也怨不得休斯長老一臉擔憂,易坤嘴裡所說的一千披甲勇士實是部落過半青壯。若是一朝覆滅,其後果不亞於把鐵木部落推入火坑。
而且,沒有十大部落聯合發放的徵召令,即使是鐵木部落的勇士走出鐵血草原,也只能是無根浮萍,沒有補給和增援,逃不了全軍覆滅的凄涼下場。
現實總是比理想殘酷,幻想一步登天的人卻連天都不知道在哪裡。
鐵木部落位於鐵血草原最北部一個貧瘠荒涼的草場,左右五百里領地。而在部落聯盟那張囊括整個草原的地圖上,智謀百出的狐人蔘事們,連標註出一個代表它存在的微小記號的興趣都欠奉。
「易坤,你這是要把部落推進萬劫不復的深淵!」
天青色的草原一望無際,就如同一副最美的山水畫。年邁的休斯長老用力的抖動著手裡的牛角拐杖,灰白色的鬍鬚在草原溫和的晚風裡肆意飛揚。
「長老,我走以後,部落的一切就拜託你了。」易坤眯著眼睛眺望著草原傍晚的蒼穹,火紅色的晚霞如同一面鮮艷的旗幟,舒捲著為他指引方向。答非所問。「你...!唉...!」固執的老牛頭人狠狠的跺了跺腳,再也顧不上長者的矜持,一把拉住易坤座下氂牛的鼻環,說什麼也不放手。
「易坤,除非我死,否則我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和部落的勇士們步入刑場!」他說。
大概是被人拉著鼻子有些不舒服,身高接近兩米,披著厚厚褐色長毛的氂牛極為不爽的打了一個響鼻。從它碩大的鼻孔如同下雨一樣噴出大量青色的液體。
夕陽下,休斯長老被氂牛從鼻孔噴出來的液體淋了一頭一臉。稀疏的頭髮像是水草一樣緊緊貼在一起,毫不顧忌的暴露出休斯長老苦苦遮掩的灰白色頭皮。分外滑稽。
「易坤!」休斯長老恨恨的喊道。「你沒有徵召令是走不出鐵血草原的!不要再痴心妄想了,安穩發展才是鐵木部落最應該做的事情。」
「我們的領地已經養不活更多的族人了。」易坤輕輕嘆了一口氣。「相信我,不僅僅只是走出草原,我們還可以走的更加遙遠。」
低下頭凝望身前這位可敬的長者,易坤接著說道:「尊敬的長者,在這個璀璨的光明時代,我們不能因為畏懼那些不可知的因素而安於現狀。自欺欺人的活著,等候後輩們無盡的抱怨和指責。有夢想就應該去實現,艱難困苦,甘受不辭!」「可是...!」
老牛頭人發現自己第一次看不懂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倔強的青年,他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難道真的有什麼比安穩的活著還要重要?
夢想?後人的責怪?
那是個什麼東西!
老牛頭人還在深思,深思某些在他所有菱角被時光磨平以後消失不見的東西。坐在長毛氂牛寬闊脊背上的易坤,輕輕揮動了一下手裡的鞭子。
淅淅瀝瀝披甲和馬鞭穿透空氣的身音在空曠的草原上溫柔的蕩漾開來。一道消瘦的背影,一條委婉而又漫長的黑線,在夕陽下的餘暉里,越拉越長。越走越遠。
...
「哥哥,我們這是去哪?」
黑夜籠罩著整個鐵血草原,風吹動熊熊燃燒的篝火。天空中飛舞的火星和星河裡璀璨的星光相應成輝。
身高比最強壯的氂牛還要高上一尺的木.易狂伸出自己蒲扇一樣的大手,漫不經心地撥動了一下篝火里的荊棘草,頓時細小的火星漫天飛舞,流螢遍地。
「我們去逐風部落。」易坤說。「離我們最近的部落里,就只有逐風部落擁有開闢一個戰場的權利。」
此刻他正坐在氂牛背上,有些出神的眺望著頭頂浩瀚星河。
這漫天的星辰每一顆都是那麼璀璨,如果它們每一顆都寓意一位人傑天驕,卻不知道等到夜盡天明以後,還能剩下多少。
「去逐風部落?」木.易狂睜大如同銅鈴一樣的牛眼,粗壯的手臂不停的撓著自己的腦袋。他沒有聽到易坤後面的呢喃,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易坤帶領部落勇士去逐風部落。
「酋長,我們是要挑戰逐風部落嗎?」一位年輕的十夫長瓮聲瓮氣的問道。末了他又加了一句:「酋長,附近所有部落都看那群狼崽子不順眼。他們霸佔最大最好的草場不算,憑什麼要求我們每年給它上貢?正好這次把他們給收拾了,然後我們再去參加聖戰。」
易坤順著聲音的方向回頭看了一眼,年輕的牛頭人看見了,露出一個靦腆的笑。
「看誰還敢說我鐵木.望月傻不拉幾,我可是連酋長的打算都能猜到的牛頭人智者!」
想到這裡,年輕的十夫長忍不住偷偷望向正在不停撥動戲弄篝火的木.易狂。他可是部落里最能打的牛頭人,上次上貢的時候正好遇見逐風部落一年一度的薩達幕,他一個人就挑翻了二十騎狼騎!連那些眼高於頂的狼崽子都說他像部落圖騰柱上畫著的戰神阿瑞斯一樣勇猛!
「要是能得到他的關注就好了!」望月想著,嘴角又不自覺地露出憨厚的笑。
「煞筆!」
十夫長肯定不會知道,他心目中的戰神木.易狂用一句自言自語的嘀咕結束了對他的點評。而坐在氂牛背脊上的易坤則是露出一個隱隱約約的笑。「肯定是要收拾他們的,只是它不是現在。」
一夜無話。
又是一個清晨,初升的太陽劃破偉岸的地平線,柔和的金色光芒盡情揮灑。每一個抬首眺望陽光的牛頭人身上,都像是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盔甲。
五百頭長毛氂牛是鐵木部落最值錢的家當。它們身材雄健,高大的骨架堆滿紮實的肌肉。厚達二十厘米的牛皮堪比部落最堅固的盾牌。而它們天生無以倫比的巨力更是如同最易狂的大地棕熊,長在它們額頭的獨角最長可達兩米,黑漆漆的彰顯著猙獰。
現在,易坤和每一位部落勇士一樣。專註認真的給座下氂牛餵食它們最喜歡的六葉草。氂牛哞哞低沉呼喚的聲音在草原里久久回蕩。
極力眺望遠方,隱隱約約已經可以看見逐風部落高大的城牆。還有盤旋在蒼穹之上的強大風騎。
呼嗬~呼嗬~
熱烈的哨聲從極遠的地方穿透草原,風吹動旗幟發出烈烈的風響。
「他們發現我們了。」易坤餵食完最後一捧六葉草,輕輕拍了拍氂牛碩大無朋的腦袋。笑著說道。
一旁的木.易狂隨意的在自己身上擦去手上的露水和草籽,撓了撓腦袋,說:「人真多。」
不用吩咐什麼,一千牛頭人很快翻身坐上自己的氂牛。動作快的已經開始尋找自己在隊伍里的站位,動作慢一些的則珉著厚實嘴唇,望一眼如同烏雲滾滾而來的逐風狼騎,然後一把拉扯住氂牛厚實濃密的長毛,一個翻身坐穩了身形,慢慢挺直自己的脊樑。
「怕不怕?」易坤瞥了一眼緊緊貼在自己屁股後面的十夫長鐵木.望月,笑著問道。
「有點怕。」年輕的十夫長緊了緊握在手心裡的韁繩,很是坦白的說道。
偷偷看了一眼前面那個比自己還要單薄年輕的背影,十夫長小聲的為自己辯解了一句:「我是怕他們中看不中用,被我們一下子就干翻了咧!」
時間在安靜地等待中悄然流逝,爬上半個天空的太陽惡作劇似的扯來一片烏雲,遮擋住自己渾圓的屁股。天地為之一暗。
越來越近了,最初細小的黑點已經成長為遮天蔽日的存在。被狼騎蠻橫壓倒的雜草如同平靜海面突然掀起的浪潮,來時驚天動地,退時波瀾不驚。
這是逐風部落久負盛名的金牙狼騎,從騎士到騎士胯下的座狼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無論是對外的征戰還是對內的攝服,都有著赫赫威名。
「哥哥,你真的決定了嗎?」木.易狂摩挲著手裡代表鐵木部落的圖騰柱,猶豫了一下,沒有把它放倒在地面上。
「總有一天,我會親手還你一面迎風飛揚的旗幟。」易坤最後一次看了一眼自己來時的方向,安聲說道。
「是的,我的酋長。我的哥哥。」木.易狂行了一個錘胸禮,愕然鬆開雙手,任由那見證鐵木部落由衰到盛外在他手上終結的圖騰佇立草原的土地上。
「來人可是鐵木部落的木.易坤!」
很遠的距離,一騎金色毛髮的狼騎突出陣型,扯著狼人獨有的尖銳嗓音高聲喊道。
「鐵木部落酋長木.易坤領一千族人前來,求見逐風.屠城大人!」易坤高聲回道。身後,一千道炙熱的目光落在這道略顯單薄的背影上。熱切地期待著接下來從他口中吐出的壯志豪言。
然而他們註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