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突襲食人魔
這已經是日落西山的黃昏,火紅色的晚霞如同火山裡流淌翻湧的岩漿一樣在天空中流轉。天地間響徹了振聾發聵的蹄踏聲,兩道黑色洪流在千分之一秒中相遇,碰撞。
獨角馬凄厲的嘶鳴,氂牛沉重地喘息;肢體與肢體最原始的碰撞,血肉破碎和骨骼斷裂地脆響。像是劃破黑夜的雷霆,在一瞬間明亮以後又重歸黑暗。
風呼嘯著從耳邊吹過,阿卡烈發現自己太過高估自己和親衛們的戰力了。
蠻橫無腦的衝進牛頭人戰陣,連他在內一共七十個食人魔就如同大海浪潮中的風雨飄搖的小船,瞬間被衝散切割成一個個零星的碎片,各自為戰,苦苦支撐!
舔了舔自己乾燥的嘴唇,阿卡烈眺望了一眼落在幾裡外的後續部隊,滿嘴苦澀。
戰場上,一個身高接近三米的牛頭人以近乎橫掃的強悍姿態一次次掄圓手裡的原木,每一次出手都會有一位食人魔親衛吐血飛起。手下沒有一合之敵。
就在阿卡烈剛剛一鐵棍打得一個牛頭人咳血飛退的時候,那個身高接近三米的牛頭人不知何時欺近他的身側,那根連牛頭人自己都要雙手合抱的,比其他牛頭人粗上一倍的原木,劈頭蓋臉的給了阿卡烈一下。透過原木傳來的碎金裂石的巨力,輕易穿透了阿卡烈極度膨脹的肌肉,直接作用在他堪比熟鐵的骨骼上。
「卡擦~」
感受到一聲如同布昂撕裂的聲音在左手骨骼里響起,阿卡烈雙眼一黑,險些摔下鐵角馬。
「喝!」阿卡烈在喉間發出一聲低沉地悶哼,硬生生頂住了牛頭人後續的力道,咬牙切齒地還了牛頭人一記狠的。
「嘭!」
布滿坑坑窪窪豁口的鐵棍和原木在半空中猛烈的撞擊,激起一片飛舞的木屑。
阿卡烈座下的鐵角馬趁著高大牛頭人餘力未接,張開流著腥臭涎水的血盆大口,惡狠狠的咬向牛頭人身下的氂牛。鋒利的獠牙直接穿透氂牛厚實的皮革,深深?進它的血肉里。
「哞~」
牛頭人座下的氂牛發出一聲悠長的悲鳴,鑽心的痛楚使它蹬蹬蹬連退了三步。趁著這個間暇,阿卡烈猛的一扯鐵角馬的韁繩,奮力揮舞著手裡的鐵棍,生生衝出了牛頭人即將完成的包圍圈。
沒有衝出牛頭人包圍的食人魔親衛已經陷入苦戰,不斷有原木撞擊肉體發出的嘭嘭聲傳入耳膜。「牛頭人,你敢不敢出來和我單挑!」
阿卡烈手指著戰陣中那個身高接近三米,雙手合抱著一根比別人粗上一圈原木的牛頭人目齜欲裂的怒吼!
這些食人魔親衛可都是他當初從家族帶出來的精銳!是他最珍貴的家底啊!
木.易狂當然聽不懂食人魔的語言,實際上包括易坤在內所有鐵木部落的牛頭人都聽不懂食人魔這種怪異的腔調。可是這並不妨礙他感受到那個接了他一招的食人魔的憤怒。
掄圓了手裡的原木,輕描淡寫地把一個打傷了好幾個牛頭人的兇悍食人魔橫掃出去。木.易狂有些意興闌珊的環視了戰場一周。
五百多牛頭人圍毆不到一百的食人魔,這根本就是一場不對等的戰爭。這些哥哥嘴裡很是厲害的食人魔親衛也沒見有什麼表現出色的地方,悍不畏死倒是真的。只是在絕對實力面前,悍不畏死其實就是傻愣愣的自找死路。
想到這裡,木.易狂呵呵笑了兩聲。部落所有人都認為他很傻,其實真正傻得才是他們那些笨牛!
望了望頭頂的太陽,木.易狂估摸了一下時間。
十五分鐘結束這場戰鬥估計連哥哥也不會想到。嗯?還剩下一個稍微有點料的沒收拾?一催座下的氂牛,易狂慢慢向阿卡烈走去。
......
易坤安靜地坐在一個稍微有點高度土坡上,微眯著眼睛眺望不遠處的戰鬥。
身材魁梧身高普遍達到兩米的牛頭人在戰場上是絕對強橫的存在。不同於狼騎來去如風萬里奔襲或者令人煩不勝煩的狼群戰術,在任何戰場上,牛頭人只要有辦法突進到敵人陣營,剩下的大概就只有橫掃了。
唯一可惜的是鐵血草原上的牛頭人部落很少,較遠的地方易坤不知道,反正鐵木部落方圓幾千里所有牛頭人加起來也只有不到十萬的數量。
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牛頭人的低生育量是限制牛頭人發展的硬傷,其次就是低水平的生活無法保障新生牛頭人的存活。每年因為各種原因夭折的小牛頭人往往要達到新生牛頭人的一半。
這些年易坤大力發展部落的生產力,不惜花費部落多年積攢的財富購進大量物資供應部落需求,還時常深入草原狩獵新鮮血肉,費盡心機才使得部落人口得到快速增長。可是連續幾年的坐吃山空已經耗盡了部落幾十年積攢的財富,想著每次為了把父親爺爺太爺爺傳下來的寶物賣出稍微好一點的價格,自己明明心疼的直抽抽還要陪著笑臉,還要腆著臉說那些自己也不相信的鬼話,易坤的心裡翻湧著一股無法言述的悲傷。
如果可以的話,易坤也不想趟聖戰這趟渾水。但凡是戰爭哪裡會不死人的?無論是部落里的勇士還是自己,哪個不是一條活生生的命?誰願意白白去送死?可自己為什麼還要卑躬屈膝的跑來參加聖戰?還不是為了部落,為了牛頭人的未來。
部落現在已經沒有任何財富,五百里的領地要是放在草原中部或許還能養活一萬牛頭人,可是鐵木部落所處的位置是連狐人蔘事連標註都懶得動手的偏僻地帶,別說一萬牛頭人,就是養活五千牛頭人都夠嗆。
沒瞧見在父親手裡鐵木部落發展了一輩子,輪到交給自己的時候來來去去還是五千人口。不是父親不努力,恰恰相反,父親一輩子都在兢兢業業為鐵木部落服務,可結果呢?憑白花費了幾十年時間,一無所成還要被後人埋怨。
其實很小的時候易坤就在考慮鐵木部落發展的問題,那個時候的他看了很多從其他部落買來的書籍。逐漸明白鐵木部落這是走進了一個死循環,不開源只節流,哪怕再蹉跎幾代人,鐵木部落還是以前的鐵木部落。
這次費盡心機甚至可以說近乎卑微的加入逐風部落遠征的軍隊,易坤為的就是給部落尋求一個可以看得見的未來。畢竟,身處鐵血草原,弱小的鐵木部落不說挑戰,連仰望十大部落制定的規則的資格都沒有。
不能挑戰十大部落制定的規則就意味著鐵木部落必須安守本分地守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就依然擺脫不了死循環的束縛。
就好像沒有足夠發達經濟就沒有足夠部落需求的物資,沒有足夠需求的物資部落就得不到發展,部落得不到發展就養不活更多的族人,沒有更多的族人就創造不出更多的經濟。
這真的是一個死循環,而唯一能打破這個死循環的就只有——戰爭!
想到這裡易坤嘆了一口氣,戰場上這些自己熟悉的親切的面孔,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消失不見,被自己手捧一?然仆粒?裨嵩諞煊虻耐戀兀?癲亟?且淶淖釕畲Α?p>貧瘠荒涼的北方土地不適合埋葬部落的勇士,苦了一輩子牛頭人就是真的要戰死,也要死在浮華燦爛的地方。而這裡比鐵木部落領地還要荒涼,只生著零星的雜草,一簇一簇如同休斯長老頭頂斑駁稀疏的頭髮。
第一批被截住的騎著大角馬的食人魔已經盡數跌落戰陣之中,鐵木部落的牛頭人勇士正在興高采烈熱情洋溢的打掃戰場。
這些食人魔身上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除卻可以算作戰功的醜陋頭顱和不到一百的大角馬,實在沒有更多的東西。
想想也釋然,這絕對是一支北金牙軍團突襲打散的食人魔部隊。落荒而逃的時候誰會攜帶值錢的物品?不丟盔棄甲責怪爹娘少生兩條腿就已經很不錯了。
不遠處,「酋長,我們發財了!」
滿頭大汗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的鐵木.牛二牽著一匹大角馬一溜煙小跑上土坡,生拉硬拽的把大角馬推到易坤面前:「酋長,這傢伙的勁可大著呢!用來給部落墾地的話都抵得上一頭年輕氂牛了!」
「牛二,後面的那些食人魔看見了嗎?等會你要是能提著三個頭顱來見我,它就是你的了。」易坤拍了拍大角馬碩大的彎角,望著因為過度緊張而滿臉潮紅的牛二,笑眯眯地說道。
牛二一臉驚喜的望著易坤,生怕他反悔似的把大角馬牽到自己身後,完了還是有些不放心,緊緊盯著易坤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道:「酋長,說真的?」
易坤點點頭:「真的,比你見過最真的金幣還真。」
落幕的黃昏迎來疲憊不堪的食人魔步兵,長時間高強度的奔跑已然耗盡了他們身體里的最後一點體力。
沒有憤怒的吼聲,沒有聲嘶力竭的呼喊。就在一片寂靜的時光里,等待己久的牛頭人勇士抽打著座下的氂牛,向他們發起最後一次衝鋒。
鐵血草原北方的盡頭,是一片以貧瘠和荒涼著稱的土地。現在,它被滾燙的熱血浸染。
「我們不要俘虜。」易坤輕輕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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