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血色戰歌
很多年後,大地上殘餘的生靈心驚膽戰卻又安然地度過新舊時代交替的那個戰火紛飛的黑暗年代。編修歷史的各族學識淵博的智者,一定不會忘記在舊時代厚重的史書上為某個出身最古老家族的食人魔重重畫上一筆。描繪出第一首舊時代的悲歌。這的確是一首悲歌,食人魔督軍阿卡烈有些迷惘地想。
如果昨天深夜自己沒有不顧一切的跟那個一劍把一個貝貝斯劈成兩個貝貝斯的狼人少女拚命,而是立刻去收攏被狼人衝散的部隊。那麼,自己是不是還有反戈一擊的機會?
如果昨天深夜自己沒有急不可耐的將剛剛從颶風堡壘趕來的貝貝斯喊進自己的大營,那心愛的貝貝斯是不是就不會死?
如果那個如同魔獸一樣恐怖的狼人少女沒有參與這場突襲,是不是自己就不會被拖在大營中在從而組織起有效的抵抗?
如果自己不是被憤怒衝垮所有理智,先給手下的食人魔樹立起血性和勇氣,合理安排敢這次攻擊地陣型,是不是這場微末戰爭的結局就會改寫?如果...
可惜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如果,食人魔督軍阿卡烈也從沒有見過如果。
劇烈的喘息著,阿卡烈努力平復身體因為重傷和脫力而導致的虛脫。座下的鐵角馬有一下沒一下的咀嚼著剛剛從氂牛身上撕扯下來的肉塊,大量腥臭的涎水順著它張開的血盆大口滴滴答答的往下掉落。很快便在他的腳下積聚出一個小小的水窪。
「緹魯斯,要是我死了,記得一定要逃走啊!」阿卡烈輕輕撫摸著座下鐵角馬長滿鱗片的脖頸,彷彿呢喃一樣的說著。「還記得那年我離開家族,家族裡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嘲笑我竟然只選擇了一匹鐵角馬作為自己的坐騎。可是,又有誰知道,你擁有最濃厚的獨角獸血脈?」
「緹魯斯,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我是不打算活著回到碎牙防線了,像我現在這樣,即使是活著回到碎牙防線,最終也只是給家族帶來無盡的恥辱。」
「嗚嗚~」
披著黑色鱗甲的鐵角馬像是聽懂了阿卡烈的話,發出一起低沉的悲鳴,兩條粗壯的前腿不安的刨動腳下的灰色土壤。「沒用的,替魯斯。記著我的話,逃吧,有多遠逃多遠。那些牛頭人是抓不住你的。」
阿卡烈苦澀的笑了笑,如果說金牙軍團的突襲是不可預料情有可原,家族會為自己承擔一切罪責,那這一次因為自己的憤怒而導致的慘敗就只能由自己買單,付出他需要付出的代價。只是,自己對不起那些即使他一無所有狼狽不堪卻依然緊緊跟著自己的食人魔了。
對不起。阿卡烈默默在心裡說道。
鐵角馬不斷刨動著腳下地土地,就像它每次載著自己最敬愛的主人,食人魔帝國最古老家族走出來的阿卡烈.狂暴,義無反顧地沖向敵軍陣營!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進化成強大的獨角獸,緹魯斯,你一定要為我報仇!殺死他們,殺光所有你見到的獸人!」
阿卡烈悲傷了一陣,忽然一掃最初的陰霾,瞪著銅鈴一樣的大眼不甘心的說道!
支撐著疲憊的身子跳下了鐵角馬,阿卡烈親吻著它隱隱散發出金屬光澤地獨角:「順著那個方向走,緹魯斯。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帶上我,連你也走不掉的!」
「嗚嗚~」…
叫做緹魯斯的鐵角馬低沉的嗚咽著,鬆開自己咬住阿卡烈衣服的猩紅嘴唇。垂下頭顱,輕輕摩挲著阿卡烈提著鐵棍的右手。說不盡的不舍和牽挂。
阿卡烈假裝沒有感受道緹魯斯的依戀,別過頭看向已經被牛頭人團團包圍的戰場。
戰場上,最後一個食人魔親衛左支右絀奮力抵擋牛頭人易狂的攻擊,在堅持了幾十秒后終於一個疏忽,被一根橫掃而來的粗壯原木狠狠擊中後背,仰天吐出一道凄艷的血線!
「牛頭人,你可敢和我一戰!」
木.易狂撓了撓腦袋,騎在高近兩米,身軀雄健的氂牛身上,易狂就如同一尊從遠古而來地巨人,垂首俯瞰「瘦小」的阿卡烈。
「你在亂嚎什麼?」木.易狂瓮聲瓮氣的問道。「現在就只剩下你一個了,你來陪我玩玩!」
不等阿卡烈回答,木.易狂便一把扯過他掛在氂牛背上的粗壯原木。想了想,他又瓮聲瓮氣的說道:「我也不欺負你,在地上和你打。」
阿卡烈不知道對面那個如同泰坦一樣高大魁梧的牛頭人說的是什麼,只見他拿起那根險些把自己抽死的原木屁顛屁顛的跳下自己的牛頭坐騎。
哦不,他絕對不是跳下坐騎的!他是先用雙腳踏上大地,然後那頭近兩米高的氂牛順從的從他屁股下面往後退了幾步,再然後,他就,他就這樣穩穩的立在這片空曠荒蕪地田地之間。
「你是值得尊敬的對手!可這不會成為我放棄地理由!」
阿卡烈目不轉睛地盯著木.易狂,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整理自己從昨夜就一直沒有顧及地外儀。布滿血絲的眼眶裡,目光也慢慢變得清澈透明。
「砰!」
「砰砰!」
坑坑窪窪滿是豁口的鐵棍與成人腰身粗壯的原木在空氣里發生最原始的碰撞,劇烈的轟鳴似乎要把頭頂的蒼穹都一股腦震裂開來。一道肉眼可見的波紋在半空中迅速擴散,帶起一連串噼里啪啦的爆裂聲。
幾次力與力的較量以後,阿卡烈一顆懸起的心微微放下一點。他甚至還有點慶幸,對面的牛頭人完全就是一個仰仗自己無以倫比的力量地莽夫,根本就沒有經過系統的修鍊。如果自己沒在之前受到狼人少女重創的話,他絕對不是自己的對手!
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木.易狂當然不知道阿卡烈的想法,更不可能知道眼前這個和自己勢均力敵的食人魔在和自己交手之前,就已經受到重創。
「卡擦...」
粗壯原木畢竟只是一根普通地木頭,經受不住食人魔和牛頭人傾力的辣手摧殘。前端多次與鐵棍撞擊接觸地部位在損失大量木屑以後終於發出一聲如同布昂撕裂的脆響,瀕臨斷裂的邊緣。
「嗯?」木.易狂從穿著青銅鼻環的鼻孔里發出一聲疑惑的哼哼。隨即不再理會,埋頭就是一陣橫掃千軍力劈華山。
阿卡烈見狀心中一喜,這個身高**力量**的牛頭人應該就是這些牛頭人的首領了,要是自己把他拿下,再用他威脅裹挾那些戰力強橫的牛頭人,說不定自己還會有一線生機!
想到這裡,阿卡烈強忍著因為劇烈撞擊身體的不適和眩暈,咬牙抵擋住牛頭人如同大海浪潮一樣洶湧澎湃的攻勢!並且尋找間隙加以反擊!
「咚咚咚咚...砰!」
大概是動作太快沒反應過來,木.易狂被阿卡烈拿在手裡的鐵棍一棍狠狠敲在臉上。一道有碗口粗的紅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出現在他的臉上,從最中間地位置把他那張愈是粗狂愈顯英俊的大臉一分為二。
「嗷!」
木.易狂疼的一聲慘叫,差點沒把手裡的原木給扔出去。臉頰上傳來的火辣辣的疼痛使他疼的直打哆嗦,呼啦啦往下流的鼻血如同下了一場紛飛的雨。
「你激怒我了!!!」
易狂抹了一把鼻血,感覺疼痛稍微減輕了一點。只是穿在鼻孔上的鼻環被鐵棍打得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這讓他真的很受傷!
「嘭!嘭嘭嘭!」
原木與鐵棍再次蠻橫的撞到一起,只是這一次的撞擊卻是讓食人魔督軍阿卡烈連退了七八步,大口大口吐著稠粘的血塊。
「比剛剛強大三倍的力量!呵呵,原來他剛剛竟然只使用了三分之一的力量!」阿卡烈茫然地看著手裡彎曲成u形的鐵棍,從心底升起一抹絕望。
「結束了。」他說。
「可是我還是不甘心啊!我不甘心啊!」他發出最後不甘的怒吼。
「砰!」
如同西瓜碎裂的聲音打斷了阿卡烈的悲呼,代替他不甘的聲音在這片蒼穹之下久久迴響。
「嗯?怎麼突然站那裡不動了?」易狂放下手裡的原木,蒲扇一樣的手掌本來像撓撓腦袋,想了想。還是齜牙咧嘴的摸了摸鼻子。
「滴答~」
食人魔帝國某個古老家族最核心的禁地,一尊高達幾百米的魔神雕像的眼眶裡突然流下一滴血淚。
「是阿卡烈死了。」
禁地里突然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沉寂了片刻,又有另一道聲音悠悠地響起。
「去查。去殺。」
......
易坤伸了伸蹲的有些發麻地右腿,身後是北地一望無際的荒野。
第三批趕來的食人魔步兵攻擊有些出乎意料的強烈,很難想象,如果是整裝待發全盛時期地他們,又是怎樣強橫一方的存在。
不管食人魔步兵們咬牙切齒髮出的攻擊有多麼強烈,這依然只是一場不對稱的戰爭。或許,它們連戰爭都算不上,只是一次摧枯拉朽的屠殺。
易坤不知道食人魔軍官的腦袋裡面都裝的是什麼。前面衝鋒的精銳和後面步兵竟然完全脫節,這難道是食人魔帝國研究出來最新的作戰方式?還是自己遭遇的這支食人魔部隊只是慌不擇路,單純的想要逃掉!
跟隨易坤負責截斷後續趕來食人魔的五百牛頭人幾乎沒有傷亡,全速奔跑十里的食人魔能在體力耗盡前趕到這裡已經顯示他們的素質相當不錯,哪裡還有什麼戰力可言?
牛頭人是天生的戰場推土機,除卻少有幾個以蠻力著稱的種族,鮮少有人能在面對面的交鋒中佔據優勢。就算食人魔也是一個力大體壯的種族,可是相較於膀大腰圓身高普遍接近兩米的牛頭人還是弱了一籌。
以逸待勞的牛頭人幾乎沒有費太大的力氣便結束了這場不對等的戰爭,易坤所說的不留俘虜被本應憨厚淳樸地牛頭人忠實的執行。於是,堆積城小山一樣的無頭屍體從上往下都被血水浸染,潺潺流動的血液從高處望低處流淌,百川歸海一樣匯聚成一條淺淺地溪流。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完全滲透進這片荒蕪的土地里。
「酋長...」
鐵木.牛二滿臉沮喪地低著腦袋,慢騰騰的走到易坤面前,在他手上,兩個長滿濃密毛髮面目猙獰的頭顱還在滴滴答答往地上掉著稠凝的血。
「只有這麼多了。」牛二低了低自己的嗓音,灰色的眼睛里除了失望還有另外一些東西。
「受傷了?」易坤輕輕地問。
牛二低著頭,蠕動了嘴唇,沒有說話。只是鄭重的把手裡的首級放下,然後眼神飄忽地望向戰場。
易坤陪著他一起沉默,戰場上也已經找不到任何一個還能站起來的食人魔。
「西山死了。」牛二忽然說道。
「嗯。」易坤微不可察地應了一聲。「這是戰爭,戰爭總是會有死亡。你明白嗎?」
「哞~」
一頭生著白色絨毛的幼小氂牛不知何時漫步到易坤身後,沒心沒肺地舔舐著滴落再地上的紅色液體。在離它不遠的地方,一頭遍體鱗傷地氂牛正以最深切地目光久久望著它。
它早死了。
易坤摸了摸氂牛柔軟地絨毛,從懷裡摸出一捧精細的草料:「看見了嗎?這就是我們為之努力的希望。」
牛二似懂非懂的點頭。雖然他不懂易坤說的是什麼,可是他能感受到易坤發自內心深處的哀傷。
或許,我在乎地只有我熟悉的人。而酋長卻要為所有死去的族人哀傷。西山,你先走好,等我看一眼酋長的理想,就下來陪你。
牛二這樣想著,銅鈴大的牛眼裡慢慢流出一滴無色的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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