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能更猖狂
「恐怕並沒有,時間上來不及。」
宋封狠狠一甩玄袍,道:「我們棋差一著,沒能把握住蜀山對此事的重視程度,他們居然只因我等先行一步,就不顧遺迹被世人皆知的危險,也要強行掀開仙陣進來!」
「他們越重視,也便越證明這處遺迹的價值!」林昭起眯著眼,其中有寒光一閃而沒,道:「我等此時依舊占著先機,必須在這種優勢消磨前,取得值回票價的利益!」說到這裡,他抬眼望向劉承,只是淡淡一掃,居然看出原本已將遺忘的後者有異動,連忙喊道:「快看好他!」
但是已經有些遲了,劉承就立身在光幕邊緣,雖然雙臂被束縛,但卻並未太過影響活動,又由於仙陣被掀開的消息太過驚人與突然,導致身後藍袍修士也有一瞬的分心,劉承便是抓住這一瞬,猛然越向光幕,將身體整個投入那一團白色光門中。
一個海涯宗弟子喊道:「好小子!直接闖這種即將崩塌的洞天,難道不怕迷失自我,沉淪無邊幻境嗎!?」
林昭起有些微怒,命令眾人:「一齊進入!」
「可是,宋師兄之前說,洞天…」
這些海涯宗弟子,平時都是人上人,怎可能明知兇險還冒險,特別是對方還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根本不值得如此做,是以此時皆未動,紛紛出言,道:「林師兄,這個凡人不要命了,這種地方都硬闖,他應該自知活不了,所以一直算計我們,想引我們入險地啊!」
「林師兄,一個剛剛築引的凡人而已,不說他此舉能否活下來,但即使是真的跑了,也不影響大局,還是等宋師兄仔細檢測這個洞天,探明危險在行動,不能讓師兄弟們直接送死啊。」
林昭起大怒,呵斥道:「一個個貪生怕死,連個凡人都不如!這個人如果不惜命,繞這麼大一個圈子幹什麼?不就是想逃嗎!」
接著,他又向著宋封道:「不用檢測了,裡面應該沒有太大的危險,他一個凡人都能走,我們又有什麼不行。時間緊迫,我有感覺,這個洞天一定隱藏有大秘密!」說罷,他一展身軀,率先將自己投入了光幕中。
宋封皺了皺眉,他生性謹慎,其實也是反對冒險的,但是蜀山那邊的動作實在太快了,如果等他將陣法擺下,慢慢鑒別洞天的穩定程度,那麼此前做的一切努力都將白費了,是以在猶豫了一瞬后,也邁出了步伐。
海涯宗見此,一個個硬著頭皮,也向著光幕走去。
再說劉承,自他跳入光門的那一瞬,真的感受的一種從頭至腳的戰慄,像是劫後餘生而不能自已,但他清楚事情還沒完,忍不住向後望了一眼后,便一顧不顧眼前世外桃源般的景像,向前鼠竄了。
因為他知道,眼前這一切並非真實,是他心中對洞天最直觀印象投影而出,每個人進入這個洞天的所見都不同。
劉承清楚,馬上將會有恐怖的事情發生,空間會碎裂,地面會誕生出焦土與鬼火,所以要乘此刻還平靜,盡量接近之前走的路。
他的雙臂被束縛,這道禁制雖只是藍袍修士隨手為之,但也不是他這點微末道行可以解開的,是以劉承雙臂負在後背,用一種怪異的方式移步,不能太快,因為動輒會失去平衡。
林昭起走出光門,一時也迷失在洞天奇景中,他入目的並非桃源世外,而是一座座奇嶺俊峰,一個浩蕩的絢麗仙界!
層巒疊嶂處,有千岩競秀,萬壑爭流;雲海翻騰里,有鳳翥龍蟠,古殿懸空!
這種景象實在太壯麗,和劉承所見的世外桃源有雲泥之別,連天人都不禁心驚。
其實,這種差別,和各自的見識有關聯。劉承對於洞天的猜想只停留在他所閱過的幾本傳記中,而林昭起不同,他是一尊天人,高高在上的海涯宗入室弟子,平日里見慣了身邊人高來高去,甚至他的師尊,更是一位半隻腳踏入大能境的絕世名宿,般山移海都不在話下。是以他的眼界,根本非劉承能比。
此時,林昭起立在山間一條窄路上,而這條窄路的盡頭處,依稀可見劉承以怪異動作移動的身影,在向遠處去。
他立刻便展開身軀,御空飛行,眨眼便臨至劉承身邊,卻見後者亦停了下來,嘴角笑盈盈,額頭上一點細微的光特別顯眼,讓人不注意都不行。
林昭起沒有貿然行動,而是皺眉向劉承開口問道:「你笑什麼?」
劉承道:「他們沒有和你一起進來嗎?」
林昭起的眉頭皺得更深,威脅道:「不怕我直接了結你嗎?」
劉承自信一笑,指著額頭處有些昏暗的光,道:「馬上你便會知道,我所仰仗的是什麼,而且,我還有些用,不是么?」
林昭起沒有言語,用行動證明根本不信劉承的鬼話,他向前一步,大手就將接觸到劉承。
「誒!不要碰觸我。」劉承喊道。
林昭起舉起的手掌也是應聲而停,道:「還有什麼花樣?」
劉承自顧自道:「兩個不同的幻境碰觸,其結果只有一個。」說著,劉承望向林昭起,道:「我也是此時才知曉,原來這裡,根本沒有所謂的洞天崩塌。」
劉承好整以暇,盯著林昭起顯露出疑惑的雙眼,繼續道:「也幸虧是宋陣修點醒我,這裡乃是萬木祖氣匯聚而成,可是他卻不知道,五行之外,還有陰陽!」
「陰陽?」林昭起瞪大了眼睛。
「對,正是陰陽!我曾在遺迹中行走,路上遇到高達百丈的廢墟堆,在那裡極目遠視,可以輕易發現這種陣勢,陰中蘊陽,陽中藏陰,陽東震木,萬木祖氣,這一切聯合起,以林天人的見識,應當不難發現這意味著什麼了吧。」
林昭起喃喃自語,口中念念有詞,不住道:「金陰益陽殞,木陰稀陽盛……萬木者,祖氣和東,陽至極,則召盈幻……」
林昭起先是背誦人族陣典陰陽篇與萬祖之氣篇中記載的陣理,然後又念叨一些劉承不懂的話語,最後出言:「原來如此,一切都是幻,每個人都身處己身幻境中,碰觸到一起的結果只唯有幻境崩碎,也就是所謂洞天崩塌這一種!」
劉承聽到這裡,有些放下心來,忽然出言嘲諷道:「林天人不愧為天人,漫長歲月總算是沒有活到狗身上。」
他對林昭起沒有任何好感,此時能讓他吃癟,自然當仁不讓,不會放過機會。
「你以為你現在便絕對安全了?」
此時,一個聲音自身後傳來,宋封緩步走了過來,如入閑庭,似乎幻境對其沒有任何影響,他說道:「幻陣而已,看來你不清楚一個陣修的手段,即便是仙陣,但在此時也強得有限,不去與它對抗,我有的是方法規避。」
劉承放下的心猛然又提起,恨聲道:「我和你有仇嗎?」
「哦,怎麼說?」
「不然怎麼那處都有你?且都這麼令人生厭!」
宋封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真的不知死活嗎?前後才不過分開了十息,怎麼又猖狂起來了,還是你認為自己還有機會用什麼手段?」
劉承咬牙道:「再過十息,我還能更猖狂,你信不信。」
宋封道:「拖延時間?我會讓你如願嗎?」他向前一步,輕輕將手搭在劉承肩頭,淡淡道:「根本不需我出手,只需碰觸你,你便再無法猖狂,其實,凡人如你,在我等手上跳了這麼久,應當足夠自傲了,別再掙扎,乖乖墮入無邊黑暗吧。」
劉承眉頭皺在一起,臉色變得難看至極,擠眉弄眼,連身軀都在輕輕顫,好似真的發生了變故。
正在這時,一道「咔嚓」如鏡子破碎般的聲音響徹在宋封身後海涯宗眾弟子的幻境中,他們幻境的天空中出現了裂痕,周圍的一切被極速切割,隨著虛空破碎而跌落,一種恐慌在瞬間中蔓延出。
「宋師兄,這枚破陣子好像不管用了!…」
「宋師兄…」
「林…」
宋封眼裡也出現一道事情不被掌控的慌亂,問道:「怎麼回事?」
身後,原本跟隨宋封來到此處的海涯宗眾弟子皆表現的如身邊劉承一般,而身邊另一旁的林昭起卻像是在沉思什麼,一直低著頭,默而不語。
這些海涯宗弟子此前都得到他準備的避幻之物,但此時卻是一個個都入幻了。
也是這時,劉承的表情突然變得正常,以一種戲謔的聲音開口:「好可怕,在無邊的黑暗中遊歷了一圈又回歸,我像是成長了不少呢。」
「你!」宋封目瞪口呆,望著表情笑嘻嘻的劉承,怒火中燒。
劉承笑嘻嘻,向著宋封說道:「人生在世,全靠演,怎麼樣,宋陣修,表現得如何?」
宋封點指劉承,正欲將搭在劉承肩頭的手拿開,後者脫口的話卻又使他怎樣都收不回。
劉承脫口道:「宋陣修,別急著將手拿開啊,我還要表現得更猖狂給你看呢,你若是也如他們這般,嗯——墮入了無邊黑暗,那我猖狂給誰看?」
這時,宋封才驚覺,劉承的額上,那點一如瑩華之微光,卻正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