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要她去死!
067:要她去死!凌晨五點!
萬籟俱寂的深夜,漸漸褪去,天空泛起魚肚白,淡墨的天際,一點一點綻出藍色的光芒。
方錦年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雙目失神地凝著院子里的景物,身上的襯衫,凝著斑駁的血跡,散著刺鼻的血腥味,她仿若不覺,只僵坐在那。
這兒,她已經有五年沒有回來過了。
自從五年前母親在醫院絕情地將她趕出去后,她便再也沒有回過這裡,不對,準確的來說,她來過,只是母親並沒有讓她進來,反而把門鎖換了,還在院子里養了幾條狼狗,只要她一來,她便讓管家把那兇殘的狗放出來。
有一次,她差點死在那幾條狗的嘴下,是管家不忍心,救了她的命,自那以後,她再也沒來過。
這麼多年沒來,這裡並沒有什麼變化,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只是,物是人非,一切都回不去了。
是啊,原本幸福的四口之家,一夜之間,少了兩個人,又怎麼還能算完整呢!
而大哥,這些年變本加厲,這個家對他來說,成了最不願意麵對的地方,在這裡,他親手把父親打成了植物人,或許是因為內疚吧,他常年到頭,要麼在酒店醉生夢死,要麼在酒吧尋歡作樂,幾乎很少回來。
這個家,是母親一人在獨撐著。
「二小姐,夫人醒了。」傭人匆匆從屋裡跑到方錦年的身邊小聲說。
方錦年回神,應了聲好,便站起來往屋裡走。
李素玲的卧室在二樓,方錦年和傭人才走上樓梯,就聽到上面傳來她的慟哭聲。
方錦年怕她情緒失控會再次昏過去,忙加快腳步上了樓,她推開門進去,李素玲正坐在床上哭鬧著要拔了針去看方榮昊。
「夫人,醫生說你現在還很虛弱,這針不能再拔了。」照顧她的傭人一邊制止著她拔針的動作,一邊勸她。
可李素玲根本聽不進她的話,只執拗地要下床,傭人急得滿頭大汗,見到方錦年進來,她像看到救星一般連忙喊道,「二小姐,你快來勸勸夫人吧。」
聽到傭人叫『二小姐』,李素玲的動作頓了下,她偏頭,循著傭人的視線朝門口看去,含著淚光的眸子觸到方錦年的身影時,眸光一凜,瞬間迸射出大片寒光來。
「方錦年,榮昊是不是你弄傷的,是不是你。」李素玲指著方錦年尖叫著質問道。
臉上那憤怒的神情,彷彿只要她敢點頭說是,她就會立馬衝過來將她碎屍萬段。
方錦年沒回答她的話,只看向那些傭人,對她們說,「你們先出去吧。」
「是,二小姐!」傭人們帶上門退了出去。
一時間房間里只剩下李素玲和方錦年兩個人,李素玲坐在床上,沒有再拔針,只用一雙憤恨的眼睛死死地瞪著方錦年。
錦年替步走過來,在她的床前站定,她沒有在意李素玲的目光,只看了眼她那高高腫起來的手背,眉心擰了擰,抬手將吊瓶的開關關掉,而後又彎身,準備把她手上已經歪了的針頭拔出來,重新再扎。
可她的手才探過去,還未觸到李素玲的身體,就被她嫌惡地躲開,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瞪著她,「我問你,是不是你把昊兒傷成那樣的!」
方錦年的手在半空中微微僵了僵,不過只是幾秒鐘而已,她扯唇,自嘲地輕笑一聲,「在您眼裡,我就是那食人猛獸對嗎!」
她一邊說著,不顧李素玲的反抗,直接握住她那隻吊針的手,利落地撕開膠布,在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之際,將針頭拔了出來。
李素玲疼得嗤了一聲,回過神來,下意識地要甩開她的手,方錦年卻是率先一步把手抽開,只從床頭柜上抽了一根棉簽遞過去,壓在她手背的針眼上,「如果你真想知道哥哥發生了什麼事,你現在就應該好好的吊著針,保持平靜,否則,我一個字都不會告訴你。」
「你......」
「要不要聽,你自己決定,如果你還是執意要去看哥哥,我現在就把他送到你找不到的地方去治療。」錦年沒看她,只一邊說著,一邊握住她另一隻手,拿過皮管,紮緊,然後握著針頭,熟練地扎進去。
等李素玲反應過來,方錦年已經站了起來,從床邊退開幾步,主動拉開和她之間的距離。
李素玲看著手上重新包紮的傷口,又抬眼看著對面那個她養育了二十幾年的女兒。
她平靜地站在那,臉上沒有一絲情緒,渾身散發出一股陌生的氣息,看著這樣的她,李素玲心裡頓時湧起各種複雜的情緒。
兩人沉默地對視了良久,直到李素玲開口,打破這份僵凝。
「你大哥是怎麼弄成這樣的?」她問。
方錦年抿了抿唇,看著她的眼睛,沉凝了片刻,才緩緩說,「哥哥殺了人!」
這句話,她鼓足了很大的勇氣說出來,而且說得很輕很輕,盡量降低對母親的衝擊。
可再怎麼想降低,這件事的本質就不是一件普通的小事。
李素玲聽著她這句話,只感覺一顆重磅炸彈在自己頭上炸開,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方錦年,聲音幾乎顫抖得不成形,「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他剛在酒吧殺了人。」方錦年壓著嗓子又重複了一遍。
「不,這不可能,我不相信......」李素玲拚命搖頭否定,她不相信方榮昊會幹出這種事,自己這個兒子是什麼樣的品性她還是了解的,雖然,他喜歡花天酒地,但殺人這種事,他絕對不會幹。
「方錦年,你是不是故意編這樣的謊言來騙我,你到底安的什麼心,你要這麼詛咒你哥哥,你......」
「他染上了毒品,致幻才把人給殺了。」李素玲的控斥還未說完,就被方錦年尖聲打斷。
她每一個字幾乎都是從喉嚨里吼出來的,艱澀的語氣裡帶著無盡的壓抑和委屈。從小到大,她都知道母親重男輕女,無論什麼事第一個先想到的總是哥哥,哥哥犯了錯,她袒護,從不捨得責罵半句,而她,只要說錯了半個字,做錯了一丁點小事,哪怕是無心的,得到的永遠是謾罵和責罰。
小時候,不懂事,她還會哭著頂撞幾句,試圖得到一點疼愛和關注,可後來長大,她逐漸明白,有些事,無論她再怎麼努力,再怎麼變得優秀,都不可能會有改變,漸漸地,她便不再爭取,只努力讓自己不去在意他們的關心,不去在意他們的目光,讓自己變得麻木。
這麼多年過去了,方錦年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李素玲的忽視和冷漠,可當她聽到她剛才說出那句話時,她的心,還是尖銳地刺痛了一下。
她真的沒想到,在母親眼裡,她會是這樣的存在。
五年前,她尚且可以理解,畢竟是她做錯了事。
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做了這麼多的努力,她不但沒有任何觸動,反而,對她越發地瞧不起和懷疑。
心痛嗎?怎麼能不痛呢?眼前這個女人,可是她的親生母親啊,她身上流著她的血,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她怎麼可以這麼對她呢?
方錦年想不通,真的想不通,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母親對她如此憎恨,她甚至無數次懷疑,她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兒。
毒品?
聽到這兩個字,李素玲又是狠狠一震,她臉色慘白地看著方錦年,顫抖的唇瓣噏動了幾次,想要再辯解什麼,這一次,卻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只有眼淚,嘩地一下,就涌了下來。
方錦年看著她臉上的淚水,只覺得眼眶一陣陣發緊,她咬著牙,別開眼,努力剋制住自己要上前去安撫她的衝動,只僵站在那。
「年年,你說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對嗎?」不知道過了多久,李素玲重新開口,她喚方錦年,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方錦年聽著她那聲『年年』只覺得鼻尖猛地一酸,眼淚差點從眼角崩落下來。
她抬眼看向她,對上她那雙噙滿淚水的眸子,眼神里的期待是那樣地明顯,這樣的李素玲,讓方錦年看了心裡很不好受。她也很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一場夢,可在酒吧里發生的那一切,此刻還清晰地回蕩在她的腦海里......
見她不說話,李素玲又哭著喊她,「年年,你是騙我的對嗎?」
榮昊怎麼會染上毒品呢?他那麼潔身自好,他怎麼可能會吸毒呢?這肯定不是真的,不是.......
「媽,事到如今,你還想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哥哥現在墮落成什麼樣子了,你難道心裡不清楚嗎?」
「不,我不清楚,我兒子沒墮落,方錦年我不准你這麼說他,你沒資格,你沒資格......」李素玲依然近乎偏執地袒護和溺愛著自己這個兒子。
看著這個樣子的李素玲,方錦年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受,有氣,有怨,又有心疼......
「所以,哥哥會變成今天這樣,完全是你一步一步縱容出來的。」
「你閉嘴,方錦年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教訓我,如果不是你,你爸爸怎麼會要死不活地躺在醫院裡,如果不是你,我們方家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都是你,你怎麼不去死啊!」李素玲破口大罵著,一邊罵,一邊大哭起來。
「都是你這個掃把星,把我們好好的一個家弄成現在這樣支離破碎,方錦年,我恨你,我真恨不得殺了你!」李素玲咬牙切齒地哭罵著,情緒激動的她,突然,一把扯掉手背上的吊針,抓著吊瓶就朝方錦年的身上狠狠扔了過去。
方錦年站在那沒動,只任那吊瓶朝自己飛過來。
死,呵,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她扔過來的這個吊瓶能將她砸死在這。
這五年,她哪一天不是在生不如死的生活里苦苦掙扎。景南城的刁難,景家母女的羞辱,方家的困難,哪一件壓在她身上能讓她喘得過氣來。
如果不是為了醫院裡的父親,為了孩子,她早就在五年前的那一場車禍里選擇離開了。
只聽到「砰」地一聲,吊瓶摔在她腳跟前,只差那麼一點點,就砸到了她身上。
方錦年看著腳邊那碎了一地的玻璃片,扯了扯唇角,在心裡苦笑一聲,方錦年,看來上帝還不想讓你死。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斂下心頭所有的情緒,抬頭,重新看向李素玲,開口,「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不管你怎麼恨我,怎麼想殺了我,現在我都不會如你的願,哥哥殺了人這件事,外界現在暫時還沒有人知道,如果你不希望你兒子有事,你應該知道要怎麼做,但對方的要求是賠償一億撫恤金,或者,用方氏百分之十的股份作為補償,才不會把這件事移交警察。」
方錦年一臉平靜地把事情複述給李素玲聽,不管怎麼樣,作為母親她都應該知道真相。
李素玲聽到只要用一億就可以擺平這件事,想也沒想地說,「那你還不趕快去公司拿一億給他,只要他不報警,怎麼樣都可以。」
五年前方知信入院,方氏遭到了重創,方榮昊作為繼承人順理成章地頂替了父親的位置,開始管理公司,但他根本沒有任何管理經驗,加上心思也不再管理公司這上面,眼看著方氏一步步走向衰落,方錦年不忍心,於是接手,才讓方氏起死回生。
自那以後,方榮昊成了方氏的掛牌總裁,而實際操作者卻是錦年。
李素玲本是不同意她進方氏的,但自己又無能為力,眼看著丈夫的家業一點一點被兒子敗光,李素玲萬般無奈之下,才肯讓錦年管理方氏。
聽著李素玲這話,方錦年一點都不意外。
為了哥哥,要母親放棄整個方氏,她也會願意的,但她方錦年不是她,沒她那麼糊塗,公司是父親畢生的心血,她不會就這樣拱手送人。
「一個億公司拿不出來。」方錦年直接回她。
「怎麼可能,我上個月去查賬,明明就有那麼多錢。」李素玲不相信。
她因為不放心錦年,每個月都會去公司查賬,雖然不懂如何管理公司,但管賬還是會的,所以,公司有多少錢,她還是很清楚。
「你看到的那個數字只是賬面上的,公司還有那麼多項目在運營,要拿出那麼多現金,根本不可能。」
「方錦年,你別想蒙我,公司賬戶上的金額,遠超過一億這個數,我知道你是不想救我兒子,好,你不救,我給財務部長打電話,我讓她給我把錢送過來。」說著,李素玲就要去打電話。
「你別白費功夫了,沒有我的簽字,公司任何人都不會給你這筆錢。」方錦年擲地有聲地說。
「方錦年,你......」李素玲被她這句話氣到。
「這一個億我會想辦法,你不用擔心,你只管負責照顧好哥哥就是,如果你真愛他,就不要再對他縱容,毒品的危害性,不用我說你也清楚,這次他傷得不輕,等他傷好了,我會和戒毒中心聯繫,只希望到時候你能好好配合我。」方錦年一口氣說完這些話,也沒等李素玲給出回答,又道了句,「現在哥哥還沒醒,你最好不要去打擾他,我會叫醫生再進來給你打針,你自己多保重。」
說罷,她便轉身往門外走去。
............................
從房間里出來,方錦年靠在走廊的牆壁上,她仰著頭,怔怔地看著頭頂的天花板,不讓眼淚流下來。
這麼多年,第一次她覺得好無力,好心累.......
一個億不是筆小數目,要籌到不是件容易的事,銀行不會一下放這麼多款給她,而她也不知道要向誰去借。
景氏?不可能的,景南城若是知道她要借錢,只會羞辱她,她不會去開這個口。
而在晉城,除了景氏,又有誰有這個能力能借她這麼多錢?
錦年頭痛欲裂,彷彿走進了一片迷霧裡,她看不清未來的方向,一切都是茫然.......
......................
方錦年叫了醫生上去重新給李素玲打針,她擔心她的身體會撐不住倒下,悄悄地讓醫生給她打了安神鎮靜的針,先讓她好好睡一覺。
臨走前,又去樓下的卧室看了眼方榮昊。
醫生給他把身上的傷口都處理好了,但身體里毒沒辦法,現在毒癮已經過了,但方錦年還是不放心,讓管家安排了幾個人守在他的身邊。
叮囑完這些,她才離開。
從方家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她要先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再去上班,方榮昊的事,是個意外,她只能壓在心裡,獨自承受,而公司還是得照常運轉。
從方家到她的公寓,開車半個小時。
方錦年拖著疲憊的身軀從電梯里跨出來,正準備從包里拿鑰匙開門,一抬眼,就看到門口倒著一個人。
她站在電梯旁,靜靜地看著地上的男人,她已經記不清,這樣的畫面出現過多少次了。
這五年,他們不停地在爭吵,冷戰中輪迴。
她是真的累了,很累很累,而他卻樂此不疲,她不知道景南城到底想幹什麼。
方錦年沒多想,直接拿出手機撥了物業的電話,「麻煩上來兩個保安,我家門口出現了可疑人員。」
很快,保安匆匆趕了上來。
方錦年指著地上的人對他們說,「麻煩你們將他帶走,如果你們的安保措施以後還是這樣鬆懈下去,下次我一定會報警,並向你們總公司投訴。」
保安看著地上的人,一頭冷汗,怎麼又是他啊!
他們都不記得抬了他多少次了,起初他們還以為他是方錦年的丈夫,只以為是小兩口吵了架,不讓他進家門,還幫著景南城勸方錦年,床頭吵架床尾和,夫妻沒有隔夜仇。
哪知,方錦年直接回他們,她不認識這個男人。
他們頓時就懵逼了,這怎麼可能呢,直覺告訴他們,他們一定是認識的啊,可聽方錦年這麼說,他們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把人抬走。
「方小姐,對不起,對不起我們馬上把他帶走。」兩個保安一邊去抬景南城,一邊道歉。
心裡卻是叫苦不迭!
這男人到底是哪來的,怎麼這麼陰魂不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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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錦年進屋,直接進了浴室,半個小時后,她沖完澡出來,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她看著鏡子里自己那張慘淡的面容,有些像厲鬼,在心底苦笑一聲,還是上了點淡妝,收拾好自己,她沒在家多停留,便拿著包出門了。
出門的時候,一併將昨晚穿過的那套衣服拎出來扔進了樓道的垃圾桶里。
她到公司,不到八點,秘書室的員工陸陸續續來得差不多了,只有向蓉和律師還在醫院。
見到她來了,秘書室的另一個秘書黃玲連忙迎上來:「方總,早上好!」
「早上好!」方錦年一邊和她打招呼,一邊往自己辦公室走。
黃玲跟在她身後,「方總,亞泰的池經理在辦公室等你。」
雲夢怎麼這麼早過來了?錦年有些意外,她輕輕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有事我再叫你。」
說著,方錦年推開了辦公室的門,一陣熟悉的奶香味迎面撲來,唇角不自覺地微微揚起來,「你今天怎麼這麼早過來了,是有什麼好事發生了么?。」
方錦年邊走進去,邊打趣。
池雲夢從沙發上站起來,「怎麼,不歡迎我啊!」
「舉雙手歡迎。」方錦年走到辦公桌邊,放下手裡的包,舉起雙手和她示意。
池雲夢笑開,拎著特意買過來的奶包和新鮮熱牛奶走上來,「還沒吃早餐的吧,給,趕緊趁熱吃了。」
方錦年看著她手裡袋子上那熟悉的logo,眼眶倏然一熱。
這家早茶店是她最喜歡去吃的一家,但離公司和住的地方較遠,她平時都沒時間過去,自從雲夢知道后,只要有時間,她都會去給她買了送過來。
「你又特意去給我買早餐啦!」方錦年接過她遞來的東西,心裡滿滿都是感動,之前盤踞在她心底的那些陰霾和失落瞬間消散了不少。
「順路而已!」池雲夢不以為意地回她。
錦年嗔了她一眼,每次都是這麼說。
「你今天不上班?」方錦年在椅子上坐下來,一邊拆包裝盒,一邊問她。
「上啊,一會就去。」池雲夢靠在辦公桌上,抬腕看了眼時間,還早,從這裡去酒店,二十分鐘足以。
方錦年點了點頭,沒再多問,喝了一口牛奶。
見她一副食欲不振的樣子,池雲夢輕輕推了下她的手臂,「怎麼啦,一臉無精打採的,昨晚沒睡好?」
方錦年沒什麼胃口,她放下手中的牛奶,拉開辦公桌下的抽屜,從裡面拿了一瓶葯出來,吃了兩粒,才輕聲回道,「一晚沒睡!」
聽到她這句話,池雲夢一驚,「怎麼回事,是不是失眠症又複發了!」
五年前那場車禍,給方錦年留下了不少後遺症,失眠就是其中之一,但後來經過治療好了不少,池雲夢擔心她舊疾複發。
看著她臉上那緊張的神色,方錦年笑了下,「沒有複發,放心吧!」
「那你怎麼一晚沒睡?」
「加班去了,公司最近事情比較多。」方錦年撒了個謊,沒有把方榮昊的事告訴她,不想讓她跟著擔心。
「我看你是瘋了。」聽到她為了工作又是通宵加班,池雲夢氣不打一處來,「你這麼為公司賣命,值得嗎,李素玲會領情嗎?根本不會,她只會一天到晚防賊似的防著你,就算你把這條命搭進去,她也不會心疼你半分,在她眼裡,你就是洪水猛獸,會把整個方氏都吃了。」
這些年,李素玲的種種行為讓池雲夢氣憤到了極點,要不是看在她是錦年母親的份上,她真的會動手好好教訓她,簡直欺人太甚,完全沒有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職責。
就連當年,錦年發生那麼重的車禍,在手術室大出血需要緊急輸血,她都沒來醫院看一眼,甚至連一句關心都沒有,彷彿,躺在手術室里的不是她女兒,而是一個陌路人。
這件事,池雲夢一直耿耿於懷,也就是從那以後,她便再也沒叫過李素玲,偶爾在街上遇到,她也只裝作不認識。
當然,她也知道,李素玲根本不會把她這種人放在眼裡。
連自己女兒都可以如此冷漠的女人,又怎麼會在意別人,在她眼裡,只有方榮昊,只有她那個敗家兒子。
對於李素玲,錦年不想再多說任何一句話,她的心已經在昨天徹底死了,她只輕輕搖了搖頭,突然想到什麼,抬眼看向池雲夢,「雲夢,我問你個事。」
「什麼事?」看著她那一臉嚴肅的表情,池雲夢滿眼疑惑。
「我記得上次吃飯聽你說,你們公司新開發的那個度假山莊的室外建設快要完工了。」
「對啊,前幾天已經驗收了。」池雲夢點了點頭,「怎麼了?」
「那你們室內設計的合作商敲定了嗎?」方錦年沒有停頓地看著她直接問。
聽著她這話,池雲夢一下子恍然,「錦年,你該不是想接下這個單吧?」
「恩!」方錦年沒有瞞她。
在晉城,陸氏旗下的亞泰在商界的地位無需多言,能和亞泰達成合作的,往往都不是一般企業,誰都知道,亞泰的嚴苛不僅是對員工,對所有合作商都是一樣。
方氏和亞泰這幾年有過幾次小的合作,效果都還不錯,但這次這個項目,涉及的領域和金額不小,池雲夢沒想到錦年會有想法參加,「合作商據我說知,目前還沒敲定下來,這次這個項目我們大老闆十分在意,所有的程序都是他在親手把關,聽總裁辦那邊的秘書說,這兩天大老闆就會回國,親自坐鎮指揮。可能,到時候會親自來選合作夥伴吧。」
「那你有辦法幫我牽線一下么?」
「這個......可能有些困難,畢竟這次這個事是直接由大老闆經手,我們底下這些人都只能聽吩咐辦事。」池雲夢一臉無奈地說,往常那些小項目,她手上有點權力,還能推動一下,這次,情況不一樣。
「就安排我們見個面也沒機會么?」方錦年不想放過這次機會。
亞泰這個度假山莊的項目,她很早之前就有了解過,規模相當龐大,據說投入超過百億,當時,聽到這個新聞的時候,她並沒有放在心上,更沒想去爭取什麼,她只覺得以方氏目前的實力,一是亞泰根本看不上,二來,他們要接這麼大的項目,無論是資金還是人力方面都有些吃力。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如果這個項目能拿下來,賺個一億肯定是沒問題,可要拿下,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不管怎麼樣,現在,她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見面的機會,我想想......」說實話,池雲夢從陸氏轉到亞泰工作這麼多年,都只見過一次大老闆的真身,還是一個背影。之前聽說,亞泰的總裁是陸靖琛,但自從五年前,發生那場車禍后,他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有人說,他已經死了,也有人說,他成了植物人,但具體是什麼情況,無人知曉。
目前亞泰的大老闆常住國外,國內的事宜一般都是交由他的秘書和助理在處理,本人很少出現在公司。
「啊,我想起來了,過幾天,是陸氏的年慶,大老闆一定會出席,到時候,我打電話給你,你跟著我進去,但是我也不保證你能見到他啊!」陸氏的年慶每五年才舉辦一次,十分低調,只會邀請一些平日里和陸氏有來往的政商首腦和內部員工,會場布置也相當嚴格,必須手持邀請卡才能入內。
池雲夢還未參加過,所以,對一切還很陌生,只是知道有這麼個事。
聽到她這句話,方錦年激動地握住她的手,「雲夢,你真是我的福星。」
「不過,錦年,我得提醒你一句,這個項目投入非常大,相應地承擔的風險也會比其他項目要高許多,你知道我們亞泰的辦事規矩,如果,我是說如果沒有辦好,很有可能,整個方氏都會要賠進去,你要想清楚。」池雲夢和方錦年說交心的話。
她們都清楚這裡面的利益有多可觀,但需要面對的挑戰也是非同一般的,池雲夢不希望看到她這些年付出的所有心血都功虧一簣。
「我知道,我做好了心理準備。」反正最壞的結果無非都是賠掉方氏,輸給亞泰,總好過拱手送人,更何況,也不是沒有一絲希望,萬一,她成功了呢,誰也說不定。
「那行,既然你想清楚了,我那邊有什麼消息再和你聯繫,你這邊也開始著手做準備吧,只是,錦年,我很好奇,你怎麼會突然想要競爭這個項目。」以池雲夢對方錦年這麼多年的了解,這可不是她的工作作風。
「雲夢,一言難盡,等事情解決以後我再和你說吧。」
池雲夢看出了方錦年眼中的無力和無助,她知道她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既然她現在不願意說,她貼心地也不再多問什麼,只點了點頭,「好,我不問,但是你要是有什麼困難,一定要和我說,不要自己一個人扛著,知道么。」
「恩!」錦年感動地握緊她的手。
兩人又說了一小會話,池雲夢沒再久留,回公司上班去了,方錦年這邊立馬組織高層人員開會,開始針對亞泰的項目做研討。
.....................
會議進行到一半,方錦年放在手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景南城打過來的,她沒多想,直接掛斷,繼續之前的話題。
只是,話還沒說兩句,手機再次嗡嗡地震動了起來。
方錦年看著那孜孜不倦地不斷跳躍的號碼,眉心不悅地擰了擰,「大家休息十分鐘,十分鐘後繼續。」
說罷,她握著手機出了會議室,推開自己辦公室的門,站定在窗前,她才把電話接通。
剛一接通,電話那端就傳來景南城震耳欲聾的怒喝聲,「方錦年,你找死是嗎!」
「沒事,我掛了。」方錦年已經習慣景南城這樣的無理取鬧了,不想再聽他多說,直接把電話掛了。
不到十秒,電話再次響了起來。
方錦年不知道景南城今天又抽什麼瘋,「景南城,你到底要說什麼,我很忙,沒時間聽你胡言亂語,你要是很閑,就去找席思勤,別再給我打電話。」
方錦年一口氣吼完,正準備再次把電話掛斷。
電話那端的景南城像是知道她接下來要做什麼,在那邊厲喝道,「方錦年,你要再敢撂電話,我現在立馬就到方氏去找你算賬。」
一字一句,充滿威脅和恐嚇!
「景南城,你是不是有病啊!」方錦年被他這句氣得眼睛一下子就紅了,這幾年,景南城來方氏鬧過幾次,每一次,都讓她下不了台,場面十分難看。
方錦年對他真是恨極了!
「方錦年,我他媽有病,也是被你禍害的,你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敢讓我裸睡在你們樓下的花壇上,你活膩了是嗎!」景南城咬牙切齒地低喝著,裸-睡兩個字,更是咬得很重很重,像磐石那般。
一想起自己剛被人當做大猩猩一般取笑時,景南城心裡就慪火得不行。
他長這麼大,被當眾圍觀,還是第一次,而且,還是赤luo著全身被大家當成神經病一般觀看著,更讓他覺得羞憤難當。
這要是傳了出去,他以後簡直沒臉再混下去。
聽著他這幾句控斥,方錦年腦子裡先是懵了一瞬,反應過來,噗地一聲就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