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27章 【27】誰的輕語
此時的長衣頌吏早已嚇傻了眼,而他身後的挑夫們,本就是被雇來運送糧草,根本無意參與這種是非,此時突遭變故,各自丟棄了車子糧草掉頭便跑,前面的人掉頭狂奔,後面不明真相的人們更覺驚恐,於是在你推我搡的叫嚷中,百餘號人片刻便不見了蹤影,只剩下被丟棄的上百輛牛車、木輪車,還有地上二十幾個鄉良衛捂著傷口往回爬行,呆愣的長衣頌吏頓時不知所措。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阿單提起長劍直奔過去,長衣頌吏此時回過神兒,想要轉身逃走卻也來不及了,被阿單上前一把扯住衣領,長劍在他脖子上一搭,長衣頌吏頓時腳下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好、好漢!好漢饒命!」
阿單心中一陣得意,正了正手中長劍故作粗聲粗氣的笑道:「你且說說,我算哪路好漢?」
「虎爺!虎爺饒命!」長衣頌吏跪在地上連忙改口道:「小、小人只是聽從公家差遣的一名小吏,不知何故得罪虎爺,還請虎爺高抬貴手,小人上、上有老,下、下……」
「上有老、下有小是吧?每個人到最後都這麼說,能來點新鮮的么?」
一聽這話,長衣頌吏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合著自己遇到的是個慣匪,身上不知背著多少人命,於是再不敢多說半句廢話,連忙哀求道:「糧草、車上的糧草都歸虎爺的兄弟們所有,小的、小的不敢有半點異議,全、全都孝敬虎爺,還望留、留、留小的一條賤命……」
「讓你手下這群狗崽子趕緊滾蛋!各自找別的小路回去,不許再從這裡經過」阿單不等他說完,大聲喝斥道。
「好、好」長衣頌吏點頭如搗蒜,轉過臉對著二十幾個仍在哼哼的鄉良衛嚷道:「你們聽到沒有,虎、虎爺饒命,還、還不快滾?!」
一眾人面露驚恐的互相攙扶著起身,阿單留心觀察了一眼,只見幾人身上都扎著數根竹籤,所傷之處雖非要害,卻也都是吃痛的地方,眼見著他們跌跌撞撞的離開,阿單心裡長長鬆了一口氣,此時只剩下長衣頌吏一人跪在面前顫顫巍巍的聽候發落。
待人們都跑遠了,長衣頌吏顫聲道:「虎爺,人都走了,您看,我、我……」
「不行,你還不能走,我得保證沒人回來找麻煩」
說罷,阿單一把將對方提起,用黑布蒙了他的雙眼,再用事先備好的繩子將其雙手反綁,遠遠的帶到一棵樹下捆上,這才叮囑道:「別出聲,等我的兄弟們運走了糧草,自然會放你回去」
長衣頌吏連忙點頭應著,阿單又對著身旁的空氣假裝說道:「你們幾個看好他,要是他敢有半分不老實,一刀把腦袋砍下來就是了」
長衣頌吏連忙驚恐的回道:「不敢不敢,兄弟們高抬貴手,小人絕對不敢亂來,只求諸位好漢饒過小的一命」
看著長衣頌吏膽戰心驚的樣子,阿單心中一陣好笑,隨即拂袖而去。
臨近傍晚,牛庄鄉民們按照約定來到這裡,看著滿眼載滿糧食的大車小車,甚至還有十餘頭拉車的耕牛,一個個無不目瞪口呆!
阿單蒙著面走上前,故作粗聲粗氣的喊道:「諸位,受一位兄弟所託,特地送來這些糧食,你們且看看,夠不夠剩下的歲租」
此時長衣頌吏被綁在遠處,又蒙了雙眼,阿單並不擔心被他聽見眾人說話,然而之前來這裡幫忙布置機關的幾個村民卻早已明了,上前來拉著阿單道:「伯淑侄兒,可別鬧了,你這……這是真的劫了公糧?」
阿單見已被識破,索性扯下臉上的黑布,笑嘻嘻道:「對呀,這就是我說的另一半歲租」
鄉民們一陣嘩然,議論紛紛中,卻都不敢真的去收糧車,阿單見此,安慰道:「不用擔心,沒人知道是誰做的,你們儘管拿回去,把車牛都藏好,按時交了歲租就是,公家若是追究,也只會把賬算在山裡的劫匪頭上」
大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仍是不敢動,直到一人喊道:「反正也是沒辦法交出另一半,索性就這麼辦了」
「對,就這麼辦了,總不能眼見著一家老小餓死」
鄉民們互相應和著,終於開始七手八腳的接收糧車。
忙到深夜,鄉民們往返跑了三趟,才終於將最後一批糧車帶回,阿單蒙著面放了那名長衣頌吏,對方頭也不敢回的沿著林道一路狂奔而去,阿單這才隨著最後一批運糧的鄉鄰返回牛庄。
臨近牛庄,里司帶著數名婦孺老幼點起火把,早已等在庄口夾道歡迎,恬女忐忑不安的觀望中,遠遠看著阿單安然無恙的回來,徑直衝上前一頭撲在他懷中喜極而泣。
「好了,都好了,都過去了」阿單輕輕拍著她輕聲安慰。
恬女抹著眼淚,嬌怨道:「說走就走,萬一有什麼閃失,讓我一個人怎麼辦?」
阿單撓撓頭理所當然道:「不是說讓你回去找你爹么?」
「才出來幾天,倒要讓我灰頭土臉的一個人回去?你安的什麼心?」恬女說著,揮拳在阿單胸口輕輕捶下,阿單卻只是嘿嘿的笑而不語
身邊的鄉鄰看著小兩口打情罵俏,各自也都笑的合不攏嘴,里司湊上前小聲問:「伯淑侄兒,你這倒是使的什麼本事?一個人就把公家的糧隊給……真的就你一個人么?」
恬女停了哭鬧,也愣愣的看著阿單等他回復,阿單思慮一陣,含糊道:「說是一個人,好像也不是,反正……反正我也搞不清楚,總之糧食都帶回來就是了」
「對對,糧食都回來了,這下我們也不用愁剩下的歲租了,伯淑侄兒也平安無事,這就好了嘛」幾個鄉鄰從旁附和,大家歡呼中簇擁著阿單和恬女進庄,彈冠相慶中,沒人再去理會那些細枝末節。
夜風輕撫,牛庄外的樹林中,一襲淺黃長裙的女子再次出現,她遠遠望著牛庄一群人舉著火把,簇擁著阿單和恬女進庄,臉上顯出幾分落寞的神情。
「你做了不該做的事」
不知何時,一個男子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黃裙女子身後,一語罷,女子卻並不驚奇,仍望著牛庄內的火光,精緻的面龐從剛剛的落寞轉為淡淡的微笑,輕聲回道:「是師傅讓我盯著他的」
「可是師傅沒讓你幫他做這些事情,你這樣擅作主張,暴露了行蹤師傅可不會高興」
女子秀眉微蹙,輕聲辯解:「可是如果我不出手,他萬一出事,師傅也不會高興吧」
身後的男子神情冷峻的看著她的背影,突然話鋒一轉,問道:「你之前不是說那支發簪丟了么?怎麼會在他手上?」
女子神情微變,瞬間又恢復了平靜,轉頭看著男子,微微笑道:「師哥想說什麼?」
清澈的月光下,男子與她的一雙明眸對視,心中頓時感到一陣緊張,目光游移的說:「我沒什麼想法,只……只想聽你說出實情」
這麼多年了,他依然剋制不了這個弱點,每次和師妹目光相遇,總會緊張到手足無措……
「實情就是,我的發簪丟了,或許碰巧被他撿到,這有什麼可說的?」
「小玉!」男子聽著她牽強的解釋,忍不住道:「你騙我沒用的,師傅會相信么?」
女子撇撇嘴,無所謂道:「他老人家不相信,我能有什麼辦法」
男子一愣,神情從驚訝漸漸變為憤怒,再變為死灰一般的冰冷,他一邊緩緩退入樹叢,一邊冷冷道:「我不會讓他害了師傅,更不會讓他害了你!」
「師哥,你要幹什麼?」女子看著對方消失在漆黑的樹林中,心中泛起一陣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