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卷 靈族聖者
如果說這世上有什麼東西最難看懂、看通、看透,那麼無疑,這種東西一定是人心。人心萬變,境由心生,欲由心起,於是便有貪嗔痴念,引得無數世人為功名利祿各動心機,你爭我奪。榮華顯耀,萬劫不復往往只在一念之間,是以佛語云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如何猜度人心,揣摩人心,實在是一門高深的學問,其中難度甚至要遠遠超過修道界中的任何一本法術典籍,不過雖然人心難測,但對於柳驚龍來說他卻從來不肯在這上面耗費精神,因為他雖然不能看透人心,卻能看透人的命運,既然命運註定,那麼無論再怎麼處心積慮,似乎都已經毫無意義,所以,他將心思放在了觀賞這世間美景上。
孤身走在落劍山後山的一條山間小路,看著這裡的諸般景色,柳驚龍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沈仙衣的影子,這個淡雅如幽蘭般的女子雖然不能如他一般看透人的命運,卻似乎有一雙能夠看透人心的靈慧雙眼,或許正因如此他的心裡才會對她有一絲異樣感覺吧。
欣賞或者喜歡?柳驚龍淡然一笑,或許都有一些吧,卻只如清水一般淺淡而已。
沿著落劍山後山上的小路緩緩而行,片刻后他便來到掩映在一片樹叢之間的聽風居。
緩緩推開院門,易不雲此時正坐在院內的那張八仙椅上舉杯獨酌。事實上,這些年來,除了帶謝無憂外出修鍊,易不雲已經很少走出這聽風居,對他來說,他想去的地方都已經去過,想要經歷過的事情也都已經經歷過,這世上已經很少有東西值得他出手了。
易不雲的目光注視著眼前這個容貌平平無奇卻有一雙罕見重瞳的青年,問道:「柳麻衣是你什麼人?」
「他是我叔叔,也是他讓我來見你。」,柳驚龍行至易不雲近前,側身站在他身邊,面容平淡。
如果是換一個年輕人在知道易不雲的身份后,只怕連站在他身前的勇氣都不會有,柳驚龍卻不驚不慌,一如往常。
「又一個看相的神棍?」,易不雲的目光停留在柳驚龍那雙奇異重瞳上,搖了搖頭,語氣中有一絲戲謔。
看相的神棍,這是易不雲昔日對柳麻衣的稱呼,而柳麻衣則是上一代名列天榜前列的超卓人物之一,靈族之中在柳驚龍之前的上一位大聖者。
柳驚龍似是對易不雲話中的揶揄無動於衷,不羞不惱,只是淡然笑道:「世人皆傳邪皇行事乖張邪妄,不可一世,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邪皇?」,易不雲的眼睛微眯,舉杯喝了口酒,淡淡道:「這個名頭已經很多年沒人提過了。」
頓了頓,易不雲問道:「柳麻衣讓你來見我?他自己為何不來?」
聞聽此言,柳驚龍的平淡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波動,雙瞳中甚至閃過一絲愧疚神色。
定了定神,他道:「他來不了了,即使他來了,你想要他做的事他也已經無法幫你做到,因為……他的雙眼已經看不見了。」
易不雲怔了怔,隨即若有所悟,古往今來,靈族之中向來只有一名大聖者,新的大聖者產生之後,上一代大聖者往往再不出世,昔年他行走天下時便曾探查過,後來隱隱知道在靈族中的下一代大聖者重瞳之能完全顯現后,上一代大聖者便會完全失去這種能力,如今看來,所謂的失去這種天賜之能的後果便是雙眼全盲了。
靈族之中以大聖者修為最高,而這種修為卻不似別人般由修鍊得來,大聖者的修為會隨著其重瞳之能的不斷開啟而不斷增加,可以說完全是天賜之能,此時柳麻衣雙眼全盲,雖然不至於成為廢人一個,但在易不雲這等修為之人的眼中無疑與一個常人已經沒有任何分別了。
十年之前,易不雲曾經與柳麻衣約戰一場,那一場爭鬥,他們足足三個晝夜才分出勝負,對於柳麻衣當時的修為如何,易不雲自是記憶深刻,只是自那之後,柳麻衣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想來在那場比試之後,該是眼前這個青年重瞳之能已經覺醒的時候吧。
由曾經的天榜級高手變成一個常人,代代交替,這難道就是靈族聖者註定的命運,所謂的天意?
易不雲搖搖頭,摒棄了心中的想法,他雖然絕不是什麼多愁善感的人,但柳麻衣卻是一個值得他尊重的對手,是以他難免有些唏噓。
似是猜到易不雲的想法,柳驚龍道:「其實此刻我叔叔過得很好,他曾說除了在他年少之時,他從未如此輕鬆過,因為他不必再背負守護族人的使命,也不必再承受重瞳帶給他的痛苦。」
靈族之中故老相傳,如果有某位大聖者肯在其靈力未退之時自毀雙目,那麼這被上天賜予的異能便會消失,且不再出現在族內任何人身上,只是任何人都知道一個能夠達到天榜級別的高手意味著什麼,如果沒有大聖者,在這個強者為尊的世上,等待靈族的一定是滅頂之災,所以,每一代大聖者的最大使命便是看護靈族的安危,使整個宗族繁衍下去。
似柳麻衣這種想法,易不雲從來不曾有過,更不會認同,對他來說,如果有朝一日讓他變成一個一無是處、任人宰割的常人,他絕對寧死不為。
擺了擺手,易不雲道:「柳麻衣此刻如何我不想去管,我只想知道他當初答應我的事是不是由你來完成?」
「是」,柳驚龍點頭。
「好」,易不雲斷然道,「你要知道,如果你不能為我做好這件事,我會將你們靈族徹底毀掉,你叔叔不是我的對手,換作你,結果也是一樣!」
如果是換一個人在別人面前放言說憑一己之力就能將靈族這個自上古便存在的異族徹底毀掉,那麼他一定會被人當作患了失心瘋,不過這句話若是從易不雲口中說出,哪怕再狂妄,也沒有人會認為是他是在危言聳聽,因為百年之前,同為上古異族之一的羽族就因為觸怒了易不雲而被他趕盡殺絕!
柳驚龍緩緩閉上重瞳,波瀾不驚道:「我們靈族中人從不背叛承諾,而且對我來說,有些事情做也是件好事。」
「很好。」,易不雲揮了揮手,道:「你可以走了,到時我自會找你。」
柳驚龍微一點頭,舉步向門外走去,即將離開時,他忽然問道:「你相不相信世上有輪迴,怕不怕因果報應?」
易不雲聞言一怔,隨即縱聲長笑,桀驁道:「所謂輪迴就如同那些木雕泥塑的神佛一樣只不過都是別人編造出來讓自己覺得好過的一種寄託而已,更何況就算當真是有,那又如何?我這個人向來是但要今生快意,不管來世報應,哪怕真有來世,那個人也早已不是我,我又管他作甚?」
午後時分,五宗會武第三日下午的比試行將開始,謝無憂有些無聊的來到演武場上,心中盤算著這第一場比試要如何應對,坦白說他對這場比試根本就沒往心裡去,要不是攝於易不雲淫威,他連來都不會來,站在那裡考慮再三,想想死老頭子發飆的後果,他決定還是上去應付一下再說。
「鐺」,一聲鐘鼎之聲敲響,此時已是參加會武的弟子上場之時。
看了看手中的竹籤,找到對應的高台,見此時台上已站了一名白衣女子。
謝無憂目力極佳,在台下隔的雖遠,卻已看出那女子眉目清秀,一張精緻的瓜子臉龐,長的頗為俊秀。
他心中一動,倒不是這小子見色起意,只不過卻是他覺得那女子似乎有些面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難道是她?謝無憂努力回想了片刻,猛然記起那日初見那名紫衣女子**身體后,他倉皇逃跑時撞見的那名女子。
想到那紫衣女子,謝無憂的心裡頓時撲通撲通一陣亂跳,他長這麼大雖然偷看過女人洗澡好幾次了,但若說近在咫尺的看一名赤身裸體的女子卻只有撞見席慕雪那一次,更何況她長的還是如此的傾城絕艷,讓謝無憂印象想不深刻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