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她剛才向我笑了
天色將晚，落日西斜，信陽城內原本喧囂熱鬧、車水馬龍的街道上也漸漸冷清下來，偶爾有一兩個行人也是行色匆匆，急著趕回家去跟家人團聚，吃上一頓熱乎乎的飯菜。
就在這時，信陽城中最大的一條主街上，條形青石鋪就的平滑路面上，走著與眾不同的兩個人，說他們與其他人不同，是因為這兩個人全然不同於其他人的行色匆匆，相反倒有一種無所事事，信步漫遊般的閑散感覺。
「喂，死老頭，咱們這是要去哪？」，一聲頗為囂張卻仍顯得有些稚嫩的童音傳出，說話的正是二人之中那個小男孩。這男孩約莫十歲左右，梳著一頭衝天杵的小辮，一臉的古靈精怪，此時他一雙黑亮的眼睛四處亂轉，好奇的打量著四周事物，顯然是第一次來信陽城中。
二人之中的另外一人，看上去形容邋遢頗有些不修邊幅，卻是面容古拙，一臉淡漠，看年紀大約在五十上下的老者。
那老者對小男孩的不敬語氣不以為意，只是冷冷道：「混賬小子，你跟著我走就是了，問那麼多做什麼。」
小男孩撇撇嘴，心中罵了句臭老頭，卻只能無可奈何的跟在他身邊。
臉上傳來一陣痒痒的感覺，他摸了摸剛剛癒合的那一道傷痕，心道這次碰到的那頭風狸獸倒是挺厲害的，險些就小命不保，不過這死老頭給的丹丸不錯，否則我非破相不可。
走著走著，一陣淡淡香氣似有若無的傳入鼻中，小男孩提鼻子聞了聞，只覺那股香氣不同於以往聞到過的任何一種香味，有股花香味道，卻又不那麼清新怡人，隱隱有股說不出的撩人意味。
二人轉過一處街角，一陣鶯鶯燕燕之聲隨即傳入耳中。
「呦—，大爺，你怎麼才來呀，小紅都已經在裡面等不及了……」
「哎呦……，這位大爺，來裡面坐坐嘛，我們天香樓的姑娘可是這信陽城裡最美的，你不來別後悔呦，哎，你別走嘛……」
「切，鳳姐兒，一看他那德性就沒什麼銀子，敢來咱們天香樓才怪，你拉客人也要看好人再拉嘛。」
……
眼見前方一座高掛大紅燈籠的門口前，幾個女子搔首弄姿，不停向從她們面前經過的各色行人拋著媚眼，那小男孩不由目瞪口呆，心道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妓院？
小男孩隨著老者來到那幾名濃妝艷抹的女子跟前，隨著他走進大堂，臨進門之際他抬眼向上望去，見門口正中掛著一塊大大的匾額，上書「天香樓」三個鎦金大字。
那幾名女子顯然從沒碰到過眼前這種帶著十歲左右小孩逛妓院的奇怪恩客，一時竟忘了招呼，直到二人進去之後，她們才面面相覷，一臉驚訝表情。
剛一進入大堂，一陣濃烈的胭脂香味就撲鼻而來。
阿嚏——，小男孩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揉了揉鼻子，顯然對這種味道頗不適應。
大堂中嘈雜紛亂，傳來陣陣打情罵俏聲音。
正當小男孩好奇的打量周圍一切時，一名濃妝艷抹卻怎麼都遮不住臉上褶皺的女人扭著怎麼看都不比水桶細的腰走了上來。
「呦……，兩位大爺面生的緊，是第一次來咱們天香樓吧，咱們這兒的姑娘那可是個頂個的水靈，包您滿意。」，這女人雖然也對面前這老者與小孩搭配的兩個人進來天香樓感到奇怪。不過她在這做久了老鴇，這些年來怪事見過不少，有各種怪癖的客人更是數不勝數，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更何況對她來說有錢的就是大爺，只要給銀子，她才不管你是七旬老翁還是六歲孩童。
「哎呀」,老鴇在小男孩身前彎下身子，揮動著手裡面大紅色的手絹，發散出陣陣脂香，「這位小公子長的真是俊俏啊，嘖嘖，將來肯定是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美男子，現在都讓姐姐看的一陣心動。」
姐姐？小男孩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看半蹲著身子站在自己面前這女人笑的時候露出的一口黃牙，臉上的褶皺以及隨著她說話臉上撲簌簌落下的厚厚一層胭脂。
下意識的退了兩步，避過她向自己臉蛋掐來的手指，臉上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笑容，笑嘻嘻指著身旁的那名老者，道：「這位姐姐，我還小，不過我看你的年紀與我家這個老頭倒是挺般配的，唔，簡直是天生一對啊。」
小男孩的話登時引得周圍眾人一陣鬨笑。本來這麼小的孩童來這天香樓就已經頗為引人注目，此刻說出這番人小鬼大的話更是讓他們驚奇。
一個渾身綾羅綢緞，肥胖如豬的中年男子一邊在依偎在他懷中的年輕女人身上上下其手，一邊笑道：「我說雲娘啊，這位小哥兒看起來不過十歲左右，難不成你也動了心，莫非想來個老牛吃嫩草不成？只不過這草也太嫩了點兒吧」
他這番話更是惹得周圍眾人鬨笑不已，引得那些尚未注意到這裡的人將目光轉向這裡。
這叫做雲娘的老鴇與那中年胖子笑罵兩句，隨即媚笑著對小男孩道：「啊哈哈哈哈，小公子真會說話」。
雲娘笑的身子一陣搖擺，臉上胭脂撲簌簌落下的更快，卻對小男孩聽似揶揄的話不以為意，她在心裡已經斷定這個小男孩說不準是城中哪個大戶人家被寵壞了的孩子，好奇之下偷了家裡的銀子后帶著老僕人出來逛窯子，雖然歲數小了點毛兒都沒長齊，不過卻是送上門的冤大頭啊，這等貴客怎麼能怠慢了？
雲娘正想說話，與小男孩同來那名老者卻已經有些不耐煩，他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塊金子，神態淡漠的對雲娘道：「給我們準備一間院子，不許讓其他人來打擾。」
雲娘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那塊足有五兩重的金子，反應過來后趕緊一把接過，口中連連應承。
雖然這兩個人上妓院不嫖妓卻偏偏要住在這裡讓人不解，不過她自然不會跟金子過不去，作為信陽城中最大的妓院，天香樓里空房多得是，環境幽雅的小院也有不少，眼見這兩人出手如此出手闊綽，她焉有將他們向外推的道理？
她暗中掂了掂那塊金子的份量，登時眉開眼笑，尖著嗓子喊了句：「老六，快把這兩位貴客帶到蘭香院去，好好伺候著，要是被我知道你把客人怠慢了，小心老娘扣你月錢。」
一個年約三十左右，形容猥瑣的男人應聲而出，弓著腰來到那一老一少跟前，諂媚笑道：「二位，請隨我來。」
那老者一言不發，跟在那老六身後，隨著他向前走去。
那小男孩跟在老者身邊，一雙黑亮眼睛左顧右看，似乎對這裡的一切都頗為好奇。
大堂里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擺在大堂里的幾十張桌子旁都坐滿了人，觥籌交錯，燕語鶯聲，熱鬧非常。
雖然這小男孩年紀尚幼，對這妓院里的營生似懂非懂，不過這裡的熱鬧場面倒是讓他看的津津有味。
「難怪死老頭要來這裡，這可比落劍山上熱鬧多了。」，小男孩心中暗道。
正自想著，一道纖柔身影忽然進入那小男孩的視線，引得他一怔。
那是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小女孩，細細的眉毛，俏麗的瓜子臉，尖尖的下巴，玲瓏有致的身材，然而最惹人注目的則是她那雙彎彎的月牙兒眼，微微眨動間已顯得格外媚人。
她此刻正端著一個托盤，在酒席桌前穿梭，看樣子似乎是專門為客人端菜送酒的。
似是感受到小男孩的目光，那個女孩轉頭向他這邊看來，一雙彎彎的月牙兒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神色，顯然是沒想到能夠在這裡見到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小男孩。
「蘭兒，你磨磨蹭蹭的做什麼，還不快把客人要的酒菜送過去。」那叫做雲娘的老鴇見那女孩停在那裡，頓時沒好氣的叫道。
她目光掃過那女孩的身子，不由微微愣了一下，心道幾天沒注意，蘭兒這丫頭倒是又長高了些，身姿愈發勾人了，以這丫頭的相貌絕對是個美人胚子，長大后不知道能迷倒多少男人，哼哼，現在也是時候**一下她了，再過個一兩年這丫頭就是老娘手頭上的又一顆搖錢樹。
那女孩應了一聲，月牙兒般的眼睛向小男孩微微彎了彎，嘴角邊露出一絲笑意，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小男孩看了那女孩背影一眼，加快腳步跟上前面的老者，腦海中卻不由浮現出那小女孩剛剛似笑非笑的神情。
嗯？她剛才向我笑了？小男孩摸摸自己有些莫名發燙的臉頰，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