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對弈
逢一、二、七、八之日,淳于越會親自前往公子府給公子扶蘇講學問,今日是五月初七,淳于越下了早朝並未回府,與公子扶蘇一同下朝,便直接隨他一起去了公子府。
公子扶蘇向來勤學好問,打小便是如此,可今兒卻是有些反常,淳于越坐在上面講學問,他卻坐在下面單手托腮自顧自的盯著窗外發獃,還時不時的輕笑兩聲。
淳于越問道:「公子今日似乎不大走心,如此歡喜,可是有什麼喜事?不如講與老臣聽聽?」
公子扶蘇被他三兩句話拉回了思緒,卻並未進入狀態認真聽課,反而與淳于越嘮嗑起來,問道:「先生本是齊國博士,又是當代鴻儒,想來定也精通五子棋吧?」
「五子棋?」淳于越聽得一頭霧水,謙虛道:「說起弈棋,圍棋老臣確實略知皮毛,不過這五子棋……老臣實在不知是為何物,『精通』二字更是愧不敢當。」
公子扶蘇聞言自是驚詫,一臉不可置信的望著淳于越,道:「你不知?你竟是不知?」
淳于越微微低下頭,而後訕笑一聲,言道:「叫公子笑話了,老臣確實不知。」
公子扶蘇不免有些狐疑,淳于先生一向謙虛謹慎,這一點他再清楚不過,可他也不至於會向他隱瞞什麼,他適才說他不知五子棋為何物,定然不會有假。
可昨兒妙之親口說了,五子棋在齊國是家喻戶曉,人盡皆知的一種棋戲,先生身為齊國博士,一代鴻儒,理當精通五子棋的下法,即便是他高估了先生,那先生定然也對五子棋有所耳聞才是,可他為何說他不知五子棋為何物?
難不成……妙之在騙他?
可她為什麼要騙他……
公子扶蘇怔怔的,良久未語,單隻是微微皺著眉頭,淳于越見他不說話,便略顯好奇的問道:「公子,不知這五子棋到底是為何物?」
中國有句古話叫做「學到老,活到老」,這句話不管放在現代還是古代,對於讀書人乃至從事各行各業的人來說,都很是受用,像淳于越這樣的鴻儒,自然也不例外。
公子扶蘇一心斟酌著姜妙之為何要騙他,自然無心細細為淳于越解說,最終只是簡單的搪塞道:「五子棋棋具與圍棋互通,又稱『連五子』,便是黑白雙方互食棋子的棋戲。」
淳于越聽得似懂非懂,只是思忖著,光聽不做還是什麼效果,若有幸能得公子親自示範,那自然最好。
他是這樣想的,豈知公子扶蘇忽然撐著面前的書案站起身來,蹙眉道:「先生,我手頭有些急事得出去一趟,恐怕不能在此聽先生講學問了。」
淳于越自知公子扶蘇有心事,他既然急著去辦事,他自然也不會阻撓,況且,倘若他硬是將他留在這裡,即便他講得再繪聲繪色,他也聽不進去半分。
「公子去吧,老臣告退。」
公子扶蘇得了應允,也來不及先送淳于越離開公子府,便急忙先行離開,灌童守在屋外,見他匆匆忙忙的跑開,亦是想趕緊追上去,可匆忙之下卻也不忘禮數周全,轉過身來對著淳于越行了個禮,而後方才跑出去追上公子扶蘇。
公子扶蘇心中有惑,自然急著想要解開,於是乎推掉淳于越的講課便來到了將軍府,進了上院便望見姜妙之坐在院子里,席地而坐,桑芷跪坐在前面為她捏腿。
公子扶蘇與灌童一聲不響的進了院子,而彼時姜妙之卻是背對著院門,自然不知他們過來,倒是桑芷,一抬眼便看見他們進來,立馬知會了姜妙之,言道:「姑娘,我家公子來了。」
姜妙之原以為公子扶蘇這兩天不會過來,忽聽聞他過來,心裡頭莫名其妙很是歡喜,當即扭頭望著他,笑問:「你怎麼來了?你昨兒不是說這兩天沒空過來的么?你是不是特意抽空過來看我?」
公子扶蘇一直都沒有說話,走到姜妙之跟前來,她仰頭,他低頭,二人這樣一對視,原本想要發落質問她為什麼要騙他,可當真到了這個時候,一看見她那雙清澈的雙眸,他這脾氣便莫名其妙的發不出來了。
姜妙之凝視著他,忽然又問:「你是不是想我了?」
公子扶蘇微微一愣,姜妙之沖他露出一笑,言道:「其實我也想你了。」
聽到這話,公子扶蘇這心瞬間軟了,渾身上下亦是酥酥麻麻,笑道:「果真?」
姜妙之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公子扶蘇聞言頓了頓,又想起了姜妙之騙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妙之,你昨兒同我說五子棋在你們齊國乃是家喻戶曉的一種棋戲,甚至於臉三歲孩童都精通棋技,昨晚回府之後,我便找來府上一個齊國人與他對弈,可他卻說不知五子棋到底為何物,也不知他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他言語間略帶試探,姜妙之一聽便聽出來了,加之此事本就是她隨口編出來糊弄他的,而今他這麼一說,姜妙之自然也免不了有些心虛。
姜妙之撇撇嘴,言道:「原來是發落我來了。」
公子扶蘇見她不高興,生怕她與他鬧脾氣,連忙道:「非也非也,妙之,你誤會了,我豈會發落你。」
姜妙之眼下也得了思慮對策的時間,適才與公子扶蘇一說一答,她一思慮出圓謊的法子,這便解釋道:「我打小在齊國長大,打小便會下五子棋,卻不知到底是誰教會我的,興許是父親,興許是母親,興許是我娘,也有可能府上的某位姨娘,你或許有所耳聞,我父親雖是齊國人,可我母親卻是魏國人,我娘是扶餘人,還有我那幾位姨娘,有楚國公孫,有宋國公主,到底是誰教會我五子棋,我已全無印象,是以一直以來我都深以為五子棋是齊國盛行的棋戲。」
公子扶蘇斟酌著點點頭,應道:「原來如此。」
姜妙之信了公子扶蘇,信他真的只是在府上隨便拉了一個齊國人對弈之說,想著想著便愈發後悔說五子棋是齊國盛行的棋戲,想當年秦始皇橫掃六國統一天下,這咸陽城裡的齊國人數以萬計,她昨兒那麼說實在是太蠢了,早知道說那是慎氏教她的多好,慎氏是扶餘人,扶余畢竟是小國,這偌大的咸陽城裡,掘地三尺想必也找不出幾個扶餘人,更不會那麼湊巧就被扶蘇拉去對弈。
不過還好,憑她三寸不爛之舌,總算是矇混過去了。
姜妙之看向桑芷,吩咐道:「桑芷,去準備棋盤來。」
「諾。」
桑芷去取來棋盤擺放好,姜妙之與公子扶蘇道:「今日為師便來看看你棋藝是否已有長進,不如你與為師對弈一局,誰若是輸了,那贏得那一方便要彈他的腦門兒。」
又是一口一句「為師」,公子扶蘇聽著有些哭笑不得,卻也事事都依著她這個小祖宗,應道:「好啊,既然師父都這麼說了,那徒兒可就不客氣了。」
姜妙之聽言暗自洋洋得意,笑話!他可是她一手教出來的,難道她還能輸給他不成?
話不多說,姜妙之與公子扶蘇這便對弈起來,姜妙之原本極為自信,這一局下來,她所剩的棋子已無幾,卻見公子扶蘇所余棋子還有大半,終於還是她輸給了他。
好歹她是師父他是徒弟,而今姜妙之輸給他,自然很是不服,看著公子扶蘇撇撇嘴說道:「你居然敢贏我!我可是你師父!」
公子扶蘇一臉得意之色,笑道:「哪裡哪裡,分明是師父承讓了。」
說罷又得意道:「師父方才說什麼來著,贏的那一方得彈輸的那一方腦門兒?」
姜妙之拍案,斥道:「你敢!」
公子扶蘇得意洋洋道:「願賭服輸啊,師父。」
姜妙之道:「你今日若是膽敢動我一下,那我就當沒你這個徒弟,你以後也不準再叫我師父了!」
豈料公子扶蘇竟道:「好啊,求之不得,反正我也已經出師了,不再需要你這個師父了,再說,你的棋藝還不如我呢。」
姜妙之目不轉睛的瞪著他,卻總歸無話可說了,公子扶蘇這便翹起手指頭正要彈過來,眼看著就要彈上姜妙之的腦門兒,豈知姜妙之這時靈機一動,忽然一掌將他的手推開,呼道:「等等!」
公子扶蘇有些不耐煩,言道:「又怎麼了?」
姜妙之道:「明明是你贏了,你該彈自己的腦門兒才對,為什麼要彈我的?」
公子扶蘇聽得一臉懵逼,說道:「什麼意思?我贏了為什麼要彈自己的腦門兒?」
姜妙之道:「我方才說了啊,贏的那一方得彈他的腦門兒,你既然贏了,自然得彈自己的腦門兒。」
公子扶蘇聽罷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當即表示不服,言道:「你耍賴!」
姜妙之亦是反駁道:「我怎麼耍賴了?規則之前都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分明也已經答應了,眼下要彈腦門兒了,你便說你沒聽懂,我看哪,分明是你自己耍賴才對!」
「你!」公子扶蘇終是啞口無言,姜妙之催促道:「彈吧彈吧,別拖著了,快點兒,下手輕點,對自己別太狠哪。」
公子扶蘇無奈,只好對著自己的腦門兒彈了一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