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

第一章 初遇

這是一座肅穆的聖殿。

高聳入雲的殿牆由瑩白色的磚石輔以黃金築成,靠近頂端的部分鑲嵌著二十四扇天窗,用它們纖細的支柱支撐起巨大的飾有金色佩斯利紋樣的穹頂。聖殿內引入泉水,植有如火般盛放的紅蓮。蓮池正中是一列約可供十人並肩而行的浮橋,浮橋兩側另各有兩列稍矮的小橋。此時,小橋上正站著兩排盛裝的大臣,垂首靜默。陽光從巨大的拱形雕花窗投射進來,穿過裊裊的青煙,在浮橋正中鋪設的紅色的地毯上投射下斑駁的影子,劃分出明暗的界限。

通過浮橋至聖殿盡頭,又是九層高台,高台之上則是搭建考究的祭壇,供奉著熊熊燃燒的聖火。每層高台的側翼亦飾有與穹頂同樣的金色紋樣,四圍是一圈精緻的銅製雕花台,約莫一人高,每盞雕花台上都托著一顆碩大的夜明珠,將整個祭壇烘托出神秘莫測的氣氛。

這裡正進行著一場莊嚴而盛大的祭典。

九層高台前,一位身形偉岸的男子從身側的大祭司手中接過酒盞,緩緩步上祭壇,神情肅然,朝聖火三拜,將酒緩緩倒在祭台上。他身著一襲黑色鑲金邊長衫,衣擺上綉著火焰圖騰,金色腰帶上系著的流蘇穗垂於身側。那張英氣逼人的面孔上一雙燦若明星的金色眼眸直射出王者的威嚴與霸氣。他便是稱雄北海的桀火部現任首領,亦是九重天人聞風喪膽的魔尊——伯雅。

禮畢間,殿外傳來一陣焦急的腳步聲。

「墨戈將軍請止步!您未曾焚香凈身,卸下兵甲,萬萬不能入殿的啊!」眾祭司在殿外亂成一鍋粥,紛紛沖向前欲攔住一位彪形大漢。

只見那位叫墨戈的大漢手提神刀,背負厚盾,一身玄黑色戰甲護身。他一邊魯莽地推開阻止他入殿的祭祀們,一邊粗著嗓子喊:「都什麼時候了還跟我提禮儀,快讓我見主君!有急報!」

「讓他進來吧。」伯雅轉身走下祭壇,耀眼的金眸里讀不出一絲慌亂或是不悅。

來不及卸甲的墨戈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步流星穿過浮橋,徑直單膝跪下,拱手道:「主君,忘川附近發現有天持軍的影子!」話音未落,聖殿內發出一陣騷動。

桀火部族人從九重天逃離到這片凈土已經過去數百年光陰了。那時誰也不曾想到,他們竟然能在那片紅光的庇護下,從北海的滔天烈焰中死裡逃生。他們用了近百年的時間來重振旗鼓,建立都城,稱雄海域。雖然天帝後來得知桀火部劫後餘生,但由於有北海荒火作為天然屏障,這數百年間他也未能如願以償地攻入海域。而桀火部與天持軍大小數十次的域外衛海戰爭,都以當年還是前軍統帥的伯雅的雄武之力和雄韜偉略完勝結束。儘管天域之人鄙夷地將北海海域划作魔域,卻對戰神般的伯雅敬畏之至。伯雅繼任首領的當天兩域既定下了和約——若不宣戰絕不互犯。時至今日天域卻貿然闖入境內,不得不引起眾人重重憂慮和猜忌。一時主戰的主和的吵成一團。

伯雅看著群臣眉頭微微一蹙:「墨戈,可有打探出敵軍的人數?」

「還沒來得及打探。但我看天持軍神秘兮兮的像是在搜些什麼。」

「竟不是來打探地形,這倒是奇怪了。」伯雅正聲道,「墨戈,你點三十精銳輕騎羽林兵隨本王前去會會他們。」

「是,主君!」墨戈作揖后匆忙退下。

這裡是北海海域與幽都冥域的交界地帶,外圍被一片參天古木包圍著。古木密密麻麻的枝葉遮蓋住從海面照入海底的荒火之光,浮遊其中的熒光子穿過枝椏,偶爾會映出毒蟲和巨蟒危險的身影。只有穿越這片黑暗的危險地帶才能抵達忘川邊,因此向來是人跡罕至。

伯雅帶著墨戈和一行人馬隱匿在忘川邊的樹叢中,暗暗監視著數百銀色鎧甲的天持軍士兵沿著河邊搜尋。估算到敵軍的背影已經移出近戰距離,伯雅做了個手勢輕輕示意,一排箭矢嗖嗖飛出,密集地向天持軍射去。

「不好,被發現了!」為首的將領趕緊調轉馬頭一看,稍遠處的人馬一眨眼就倒了十來號人,整個隊伍頓時四散成幾波。

「帝君有令不得與魔域交戰!快撤!都給我撤!」將領舉起天持軍旗向左一揮,勒馬飛速奔入左邊的密林地帶。眾士兵慌慌張張地跟上,很快便不見身影了。

墨戈噌地一聲跳出樹叢,把他那把名為鎮國的帶著幽藍火焰的神刀一把扛在肩上:「這幫膽小鬼,來了竟不好好打一場!鬼鬼祟祟地,難道是搜美女不成?主君您看,才放兩箭就被嚇跑了!真沒勁!」

「好了,都是當護法的人了,別毛毛躁躁的。」伯雅拍拍墨戈的厚實肩膀笑道。

「是,主君!」墨戈摸摸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縮了下脖子。

「忘川在兩域之間,位置敏感,加上四周密林圍繞,毒獸出沒,著實不宜做天持軍的據點。看來天海的確不是在做大戰的部署。」望著敵軍一溜煙逃跑的方向,伯雅沉思片刻后說:「也罷,先回城。」

靜謐的忘川之水緩緩流動著,與此岸繁茂的綠色植被不同,彼岸卻是一片觸目而憂傷的殷紅,如火如荼——時下正是曼珠沙華盛放的季節,此花只盛開在忘川彼岸,有葉時不見花,花開時不見葉,生生相錯。這裡是生與死的交界,彼岸之花紅得迷離而妖嬈,卻是把生者最珍貴的記憶鋪成紅毯,指引著那條通往死的長長的黃泉路。

忘川中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團白色的影子,只見一襲白色斗篷裹著一個高挑而清瘦的身影,正用河水清洗著身邊一匹雪白的駿馬身上的血跡。河水靜靜地撫過裸露的腳踝,倒映出格外冷冽的白光。

伯雅牽著馬,放輕腳步悄悄地向白影走去;身後一干人等也下了馬,默契地藏在樹叢中等待著他們的主君。只有墨戈瞪大眼睛冒冒失失跟上來,不可置信地輕聲叨叨:「我的天!這不會是從冥域幽都流竄出來的鬼魂吧!」

一陣疾風掃過,白衣人還來不及捂住斗篷的頭罩,栗色的長發霎時被風吹散,劃過白皙的臉龐。白衣人警惕地回頭,似蹙非蹙的橫煙眉下,如同蟬翼般的睫毛輕輕扇動著。伯雅不由得眼睛一亮,卻聽到旁邊的墨戈咕咚一聲咽下口水:「好美……好美……」

白衣女子沒有察覺到異樣,頓時鬆了口氣,躬下身子掬起一捧水正要喝下去,只聽到耳邊一聲大喝:「姑娘!那水不能喝!」言語間一道黑色的身影飛身撲到她身邊,一把打掉她手中的水。女子驚愕地望著空空如也的雙手,再抬頭看著眼前這位俊美而偉岸的男人,盈盈雙眼如晨星墜入湖水般璀璨,卻閃爍著無法閱讀的情緒。

伯雅微微傾身,拱手道:「姑娘,這裡是忘川,喝下這水便會沒有今生的記憶。剛才情急下手過重,冒昧之處還請姑娘海涵。」

墨戈也匆匆趕來,獃獃地望著白衣女子,語無倫次:「你好美!不!我的意思是,是……我叫墨戈!」

白衣女子低頭抿嘴一笑,繼而抬頭打量了伯雅一陣,緩緩欠身行了個禮,似乎在感謝他們的救命之恩。

伯雅問道:「姑娘,你是哪裡人?為何會出現在忘川?」

白衣女子低下頭,長長的睫毛遮住了湖水般的眼睛,不願作答。

尷尬的沉默中忽然傳來墨戈一聲驚呼:「呀!姑娘你受傷啦!你身上怎麼有這麼多傷痕?!」墨戈慌忙摸了摸身上,想要撕下衣袍的一塊布料給她包紮,卻發現自己正嚴嚴實實地裹在戰甲里。

女子退了一步,用手背輕輕拭去臉上的血痕,搖了搖頭。

伯雅頓了一下:「姑娘,你是不是……不會說話?」

女子點點頭,又垂下了眼帘。

墨戈一拍腦袋:「主君,我明白了!那幫天持軍是來抓這位姑娘的!姑娘如此美貌,一定是被天帝那色胚子看中了!」

伯雅看了女子一眼,四目相對,女子趕緊將眼睛移開。

墨戈繼續感嘆:「天帝真不是個東西,這麼多年一直在四處搜刮美女,壯大後宮!可憐我們風華絕代的洛嫣公主,當初竟做了他的帝妃!哎……對了,這位姑娘受了傷,一個人實在是不安全,說不定天持軍還在找她,不如我們帶她回耀城避一避吧!」

伯雅不做聲,眼中閃過一絲猶疑。墨戈又急吼吼地嚷道:「老大!」

「好吧,」伯雅終於鬆口了,「若是姑娘相信在下和這幫兄弟的話。」

女子拉過白色的駿馬,淡淡一笑以示同意。她心疼地撫摸著駿馬優雅的馬鬃,駿馬仰起脖子發出一聲低低的嘶鳴,彷彿指尖撥動琴弦時暈散的音符,在寂靜的忘川上空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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桀火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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