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番痧 上
臘月初八，長安是難得的好天，安福的家裡，凌蘇兒和李世民還有其他賓客正坐在客廳里焦急得等著安福接他的新娘子回來。眼看著太陽已經偏西了，可是娶親的隊伍還是沒出現。
「王爺，眼看吉時都要過了，會不會出什麼意外了？」春梅的臉上浮現了隱隱的擔憂。
「應該不會。秋蘭，你派人去看看。」
「是！」秋蘭的話音剛落，就看見一個年輕人驚慌失措的闖了進來，「不好了，不好了，快上花轎的時候新娘子突然腹痛嘔吐不止。」
「怎麼會這樣？」凌蘇兒擔心的問，李世民也陰沉了面色。
「那我兒媳婦怎麼樣了？」安福年邁的母親抓住來報信的人。
「我這邊聽到消息就急忙過來通報了，安嬸，你別急，我再去看看。」年輕人說完急忙出門。
「佛祖保佑，觀音菩薩保佑！」安嬸焦急的合掌禱告，安伯拍拍老伴的肩膀，卻也眉頭緊皺。
「世民，我們去看看吧。早上見到安福的時候，安福不是說新娘子很好嗎，怎麼突然生病了？」
「嗯，春梅、秋蘭吩咐車夫，我們去看看。」
「我好痛啊，安福哥。」
看到小柔因為腹痛已經扭曲的面容，安福心急如焚，「小柔，小柔，郎中馬上就來了。」安福緊緊的抓住小柔的手，渾然不覺小柔的指甲已經深深刺進自己的肉里。本來一切都順利，誰也沒想到在上花轎的時候會發生這樣的事。
「安福哥，我……！」。
小柔的胸口一陣翻湧，看到小柔的神情，安福急忙扶她起來，突然小柔哇的一聲，一口黑血吐到安福身上。
瞅見自己紅色的吉服上暗黑的血，安福心裡升起一陣恐慌，「小柔，你會沒事的，郎中馬上就來，你再忍忍。」
小柔凄美的笑了笑，「安福哥，我恐怕活不久了。」
「小柔，我不許你亂說。」安福的聲音哽咽了。
「安福，你在嗎？我是凌蘇兒！」。
凌蘇兒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聽到凌蘇兒的聲音，安福的心裡又升起一絲希望，「小柔，有救了，小姐一定會救你的。」
「小姐！請你救救小柔。」安福看見凌蘇兒進來，噗通跪在她面前哀求著。
「安福，你別這樣，讓我先看看小柔怎麼樣了。」顧不上去扶安福，凌蘇兒急忙走到小柔的床前，看到小柔身上蓋的被子上點點黑色血跡，凌蘇兒心裡一沉，吐血了嗎？
「小柔，告訴我哪裡不舒服。」凌蘇兒輕聲詢問，同時拿過小柔的胳膊給她診脈。
「你就是凌小姐嗎？」小柔睜開眼睛看見給自己把脈的凌蘇兒，吃力的問。
「是的，我就是凌蘇兒。」
小柔沉重的喘息著，「一直聽安福哥說凌小姐溫柔賢淑，心地善良，今天終於見到了。」
「小柔，不要再說話了，你會沒事的。」凌蘇兒輕聲勸著小柔，「我和王爺今天是特地來喝你和安福的喜酒的，所以你要趕緊好起來才行。」
凌蘇兒嘴裡雖然安慰著小柔，眉頭卻皺了起來，小柔的胳膊冰冷，脈象沉匿中卻有一絲的力道。檢查小柔的舌苔，無意中發現小柔的脖子上滿是點點的紅斑，凌蘇兒心裡一驚，急忙撩開小柔的衣袖，胳膊上也是紅斑，難道中毒了？凌蘇兒又按住小柔的脈搏。
「凌小姐，小柔現在肚子好痛，好冷。」小柔抓住凌蘇兒的手痛苦的呻吟起來。
「小柔！」看到小柔痛苦的神色，凌蘇兒覺得自己的心都揪起來了。
「郎中來了。」小柔的爹把郎中帶進，看見李世民還有凌蘇兒怔一下，凌蘇兒趕忙起身把位子讓給郎中。
小柔的爹看著李世民，「公子是…？」
「在下只是安福的朋友，聽到新娘子有病了，特地來看看。」李世民對小柔的爹抱抱拳頭。
「怎麼樣？」看到凌蘇兒走回自己身邊，李世民低聲問。
凌蘇兒搖搖頭，「我也不確定，但是感覺是中毒了。」
「中毒？」李世民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看小柔家，也只是平常百姓家，誰會下毒？
「番痧！番痧啊！」郎中滿臉驚恐的離開小柔的床邊。
「番痧？」李世民心裡一沉，安福早已經撲到了郎中身上，「郎中，你再診斷一下，仔細診斷一下，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脈象沉匿不顯、渾渾不消，腹痛嘔吐，手足冰涼，身上有紅斑，這些都是番痧的癥狀。而且這位姑娘已經開始咳血，面色也些許的發黑，請原諒老夫也救不了了。」郎中哀嘆了兩口氣，急忙退出去了。
「番痧是什麼？」凌蘇兒想再去給小柔診察，卻被李世民一把拉住。
「春梅、秋蘭送小姐回府。」
李世民面色沉重，自從前朝開始就極少出現番痧，大唐建國以來一直風調雨順，怎麼會出現番痧？
「世民！」李世民沉重的臉色讓凌蘇兒心一沉，番痧到底是什麼？她又看了床上的小柔一眼，安福此刻像獃子一樣握著小柔的手，嘴裡呢呢喃喃，凌蘇兒轉身要走，眼角瞥見了小柔的指甲，微微的淡紫色。
「春梅，讓我再給小柔診察一下。」
春梅正在遲疑。
「你不要胡鬧了。」李世民生氣的拉住凌蘇兒，然後把她推給春梅。「春梅、秋蘭聽令，即刻帶小姐回府，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出府。」
「請王爺小心！」秋蘭和春梅說完強行把凌蘇兒拽出小柔的房間。
「春梅，我從來沒見到世民臉色那麼難看過。」回王府的路上，凌蘇兒擔心的說。
「小姐，你別怪王爺，王爺肯定是擔心你會傳染上番痧。畢竟那個病只要得上了就是死路一條。」春梅嘆了口氣，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如果真是番痧的話，這街上有多少人能活下來？
「番痧到底是什麼病？」凌蘇兒不明白，可是春梅和秋蘭都臉色沉重。
「小姐，番痧不但治不好，還能傳染人，以前只要是得番痧的村子都要被封鎖不許人員進出，可是如果長安城出現番痧的話……。」秋蘭看了一眼熱鬧的街道，臉色更沉重了。
要封鎖？凌蘇兒心裡一驚，想起前幾年的**，弄得全國人心惶惶，整個大街上連行人都見不到了，現在也會出現一樣的狀況嗎？可是在現在醫療技術發達，在醫療技術落後的古代如果一旦流行病傳染起來，人們要怎麼辦？突然她又想到了李世民，「世民呢？他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回家？」
凌蘇兒焦急的聲音只是讓春梅和秋蘭的臉色更加陰沉。
春梅眉頭深鎖的嘆了口氣，「小姐，如果真是番痧的話，王爺就要組織人封鎖現場，防止番痧傳播。」
「那世民豈不是也很危險？不行，我要回去。」凌蘇兒任性的轉身，卻被秋蘭一把拉住，她的語氣是從來沒有過的嚴肅，「小姐，不要再任性了，你回去也做不了什麼只會讓王爺分神，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乖乖的呆在府里，祈禱王爺沒事。」
凌蘇兒安靜了，秋蘭的表情告訴她這次的事情真的很嚴重，可是她也更加擔心李世民，世民，你一定要沒事！
夜很深了，卧房的蠟燭已經換了好幾根了，李世民還沒有回來，凌蘇兒把燈芯又挑亮點，然後靠在門邊看著外面，月亮已經西沉了，終於梅香居的大門傳來一陣聲響。
「冬竹！」凌蘇兒急忙跑了出去，招呼冬竹開門。
「小姐，我現在就去開門。」
凌蘇兒焦急的催促冬竹，「快點去。」
凌蘇兒一直站在門口望著梅香居的鵝卵石小路，終於，沉重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再接著就是李世民疲憊的身影。
「世民！」看見李世民安全的回來，凌蘇兒激動的想哭。
「先讓我洗完手換完衣服。」看見凌蘇兒要撲過來，李世民大聲制止。凌蘇兒愣在了原地，真的是番痧嗎？
「蘇兒！」李世民換完衣服，把凌蘇兒擁進懷裡。「今天白天對你發脾氣，對不起。」
感受著李世民熱熱的呼吸吹在自己的脖子，凌蘇兒搖搖頭，「你是為了我好，白天是我太任性了。」
捧起李世民的臉，看到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凌蘇兒想起了小柔，「世民，小柔她……。」
「已經死了！」
李世民的話千斤重一般狠狠的敲在凌蘇兒的心裡，「死了，怎麼會…？」
「你走後沒多久，就死了，再後來小柔的爹和娘還有一些親友也都發病了。」
想到小柔家裡一下子就病倒了大小十幾口，李世民眼中湧上擔心，番痧的發病很快。
「安福呢？安福沒事吧。」。
「安福暫時沒事，但是因為一直和小柔家人有接觸，所以被隔離了。」
聽到安福沒事，凌蘇兒心裡暫時放心了不少，突然她又想起小柔的手指甲，「世民，小柔死的時候你在嗎？小柔的手指甲是不是紫色的？」
「蘇兒，這次不是中毒，是真的番痧，我已經奏請父皇請了御醫診斷了小柔的屍體，確實是番痧，而且小柔的指甲里沒有紫色。」
看見凌蘇兒沉默不語，李世民輕輕的把她抱回床上，「天色不早了，該睡了。」
睡在李世民懷裡，感覺到李世民抱自己比以往任何時候抱得都緊，凌蘇兒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摟住李世民的腰，出現番痧，百姓性命被威脅，他一定比任何人都痛苦吧。可是自己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