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5.第五章

這是李芡實第一次出了新河鎮,她對鎮子外面的世界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好奇。時不時就要停在路途中左看右看並手腳雙管齊下,對各種新鮮物事上下其手。

也因此,二十幾天的路程硬生生被李芡實拖成了個把月,也急壞了一直跟在李芡實身後的季蘇仙。但是季蘇仙卻答應了李芡實一個要求,在李芡實答應陪她出新河鎮去元河村后,她便不得再以性命威脅她,否則她撂擔子不幹了。

在一個陰雲密布的夜晚,李芡實終算找到了元河村的具體方位了。

「就是這裡了吧?」

李芡實一路上不斷地趕路,以便在夜幕降臨之際順利到達元河村,累得她達到了目的地后喘氣地不得了。

在李芡實面前,有一塊用石頭做成的青灰色碑文,上面用刻刀刻著「元河村」三個字。元河村的方位十分偏僻,季蘇仙又因為幾年的時間已經開始忘記了記憶中的村子,李芡實在半路上還差點被人坑騙去了鄰村。好在關鍵時候,季蘇仙終究還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李芡實將那個騙子痛扁了一頓,才手忙腳亂地逃出了騙子的地盤。

「恩,是這裡了。」

站在李芡實身後的季蘇仙已經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她直接從李芡實身上橫穿了過去飄到了碑文面前。

「你……」

被穿過身體的李芡實原本還想警告季蘇仙別突然這麼嚇她,手指還指著身前的季蘇仙,然而她的身體卻像被雷劈了一樣,一種怪異的麻木感瞬間席捲了她全身。在那一瞬間,李芡實的眼睛看不清面前的東西,她差點以為瞎了,冒了一身的冷汗。

直到下一刻,李芡實的勁才緩了過來。

剛才是怎麼了?

李芡實緩過勁來,手摸了一把脖子,再收回了手。她匆匆看了一眼手心。

上面一片濕意,冷汗淋漓。

她這是被嚇到了嗎?

實兒,近月你有一大劫,萬事小心,切忌出遠門。

李芡實想起了一個月前臨近出門前,她突然收到了來自老頭子的書信。消失不見蹤影的老頭子突然給她來信,那是聞所未聞的。偌大的白紙上只寫了兩行字。

末了,還附上老頭子的歸期。

她當時還以為老頭子是在說笑,還想說老頭子什麼時候跟李媒公一樣成了算命的一份子。

難不成……老頭子是說真的?

李芡實用袖子匆匆擦了脖子跟臉上的冷汗,心底忐忑不安。

她又開始後悔了,不該這麼輕易答應了季蘇仙。

季蘇仙卻在她心生悔意的時候,當著她的面,彎下腰,屈下膝,頭磕在地面上,認真虔誠地重重磕了幾個響頭。

「恩人,謝謝你能帶我回來。季蘇仙無以為報,只能在此磕三響頭以報恩人的舉手相助。」

不等李芡實回答,季蘇仙又朝她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對她說了一堆感謝的話語,把李芡實說得臉紅心跳,再也不提半途逃走的不仁不義念頭。

夜色正濃,整個村子都處在安靜的夢鄉里。李芡實找了村子里唯一一家還尚且亮著光的客棧投了宿。

李芡實梳洗了一遍,爬上床,轉眼間入了睡。獨留季蘇仙對著一輪彎月陷入了長久的掙扎之中。

都道近鄉情更怯,她卻遠不止這些,她更多的是思及那人兒而情怯。她發狂地想知曉那人現今如何。

三年了,足足三年了,她音信全無,他是否還在苦苦等著她歸來的那一天。她以為衣錦還鄉,豈料會落得如此田地。

死了多少年,她便恨足了多少年。平生未曾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上天竟如此對她。

第二日——

李芡實醒來的時候,季蘇仙還保持著每一日蹲在床頭等她蘇醒的姿態,每一次都把李芡實嚇了一跳,每次都說了季蘇仙一頓但收效甚微,李芡實到了現今她也懶得說了季蘇仙了。

「快快帶我去找他吧。」

開口便是這一句,足足對著李芡實說了不下十次了。

李芡實暗暗翻了翻白眼,無奈地嘆了口氣。

「總得我梳洗完,填飽肚子吧……哎哎,知道了啦,吃完飯就去找他。」

李芡實最受不得季蘇仙用一副男子模樣的臉對著她露出一副欲哭的模樣。圓潤的眸子瞪得圓溜溜的,眼巴巴地瞅著她,小嘴抿緊著。偏生這副低聲下氣懇求的模樣李芡實極為受用,她一個未成家的姑娘最受不得男子用這種眼神望她,她哪一次不是被季蘇仙看得臉頰發紅,耳根發燙。

不到片刻,李芡實便軟下了態度。

「喂,你說他叫什麼名字?我記性不大好,你再說一遍來聽聽。」

李芡實一邊啃著饅頭,喝著店小二剛送上來熱燙燙的面片湯,繃緊的神情一下子因為五臟六腑得到了滿足而鬆懈了下來。她這才有閑情傾聽季蘇仙說了上半段卻沒了下半段的往事。

「他啊,叫舒墨,名字是陳家公子給他取的,他可喜歡了,老是讓我叫他的名字……」

一旦提及了喜歡的人,季蘇仙臉上剛才的焦躁一下子便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是面對心上人的羞澀靦腆,這種神態就像李芡實面對銀子一樣的喜歡害羞。

李芡實在一旁看得有趣,也不出聲打斷季蘇仙的話,繼續聽著季蘇仙扯著陳年往事。

***

季蘇仙離開元河村的時候,舒墨還在為一戶大戶人家做小廝,那戶人家姓陳,祖上世代做官後來因為一些事遭到朝廷的貶謫,家道中落,一家人搬遷到此地隱居。

季蘇仙的記性已經不比三年前,李芡實問了半天季蘇仙連方位在何處都想不起,村子里姓陳的人家不少,而且李芡實深深懷疑季蘇仙口中的大戶人家作態是否屬實。畢竟認真來說,鎮子上的富貴人家比村子的富裕人家可是差了不止千里。因此,李芡實最終已經做好了挨家挨戶問的準備了。

然而,所幸的是,這戶人家在這個村子挺出名的,是當地有名的善人之家,時不時出錢扶助一些老了無所依,幼兒無所親的村民。李芡實只問了一個村名,那人便點頭。

「認識啊。村裡誰不認識呢。可是你現在要來找陳家可真是不巧呢。」

李芡實皺了下眉頭,疑惑地問道。

「此話怎講?」

「陳家早在一年前舉家遷往京上了。當年蒙受的冤情得到了平反,朝廷遣了人來迎接陳家夫人回去當官呢。」

村民話匣子一開,便大有停不下的跡象。然而,李芡實卻再也無心聽那人所講,她的眉頭擰得很緊,抬眼看了看身後的季蘇仙,擔憂地想著。

陳家去了京上,難不成她還要千里迢迢跟著找過去?

天啊,她的盤纏可應付不了那麼遠的路途啊。

她想了想,又忍不住問那村民。

「那當年伺候陳家的下人不可能全部都跟去吧?」

村民這才停下話頭,朝李芡實點點頭。

「當然啊,那麼大一家子了,怎麼可能都帶去。當年除了幾個嫁人的小廝,粗實婆子這些下人都沒一塊去呢,陳家只帶了幾個當年一塊從京上跟來的僕從。」

「真的啊,那就太好了。」

李芡實的心情可謂跌宕起伏,一下子從絕望的谷底重新攀升到平地,再升上半空中。

從村民口中問清楚了那些下人的去處后,李芡實才帶著季蘇仙離開了。

按道理,那些被遣散了的下人都會回到自己原本的家中的。李芡實一個一個地尋去,滿懷著希望。

在太陽下山之際,李芡實卻始終未找到季蘇仙口中的舒墨。

「這個……也不是嗎?」

李芡實指著面前的一個未出嫁的年輕男子,私下暗暗地問著季蘇仙,面上帶著一抹微笑客氣望著男子。

季蘇仙雖然沒了一些記憶,卻始終記得那人的模樣。當下,她便用力地搖頭。

「舒墨不是長這樣的。他挺好看的。」

李芡實忍不住朝天翻了下白眼。

這個人長得也不差好嗎?

不得不說,陳家當年選人的標準實在高啊,伺候主子的小廝都長得很漂亮,溫柔的溫柔,俊俏的俊俏,即使過了這麼幾年,有些嫁人的小廝卻還是容貌不遜當年。

就在李芡實準備原路返回,先回歇息的客棧再尋法子的時候,季蘇仙原本因為失望而面如土灰的臉卻在一瞬間變亮了。

「怎麼了嗎?」

李芡實疑惑地瞅著季蘇仙,季蘇仙卻沒作聲,先於她幾步向前飄去。

「喂,等等我啊!」

李芡實被季蘇仙拋在身後,她不得不小跑地追著季蘇仙的身影,也往前而去。

季蘇仙的身影沒有飄很遠,很快地,便停在了一個地方。

季蘇仙停留的地方是一個破敗的寺廟,村民早已在他處另建了一個神明來供奉。

李芡實喘著粗氣,彎著腰,季蘇仙卻在喊著她的名字。

「李芡實,恩人……你快進去那裡,這裡我進不去啊。」

「進去幹嘛啊?」

李芡實抹了一把臉上的細汗,才問出聲。

「他……舒墨就在裡面啊。」

李芡實這下再也不喘氣,她驚訝地抬起頭瞪著季蘇仙。

「此話當真?」

破廟久年失修,牆壁四處漏風,供奉在寺廟正中央的神明身上缺了好幾口子,石像披滿了一層的灰塵與蜘蛛絲,地面上四處散落著稻草。

許是下雨過不久,從破頂落下的雨水浸濕了地面,將稻草浸濕了。

在石像後面,有一個人,正側躺著,背對著李芡實。

李芡實狐疑地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抬起腳,邁過去,繞到了那人的前邊。

從瘦削的身形來看,這個人是個男子。

男子身著灰色的粗布衫,散落在身後的長發像死草一樣乾枯無光澤,就那樣側躺著,閉著眼,面對著李芡實的打量。

從皮相上來看,男子長得確實不錯,雖不是過人之姿,但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卻深得李芡實的好感,當然這人比不過周美人而已。

緊抿的嘴唇乾涸開裂,似乎是多日未喝過口水了。

這人就是季蘇仙口中的舒墨?

不可能吧?

怎麼看,都像乞兒。

在李芡實怔忡片刻之時,男子已經睜開眼,厲聲道。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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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人勿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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