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
見謝祈沒有反駁,桓羽便當他是被自己料中,無言以對,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一番道:「你雖出身寒門,但好得也是讀過書的,怎麼如此……」他話雖為說完,但謝祈自然知道那剩下的不會是什麼好話。
知他故意挑釁,謝祈不理,只捧著那粥碗慢慢吃,細細品。
桓月果然花了許多心思,雖是葯粥,卻並沒有一絲藥渣,想必是將葯汁細細濾了許多遍,又佐以新鮮食材烹制。
桓羽見他充耳不聞,只是用著桓月煮的粥,吃的香甜,更氣不打一處來,冷冷道:「不知廉恥。」
謝祈意猶未盡地吞下最後一口,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道:「長寧侯慢用,祈告退。」
當年天子削了桓宜的爵位,之後又重加恩寵,桓沖卻拒而不受,命幼弟襲爵,於是年幼的桓羽便做了長寧侯。桓羽見謝祈畢恭畢敬的樣子,猶自不滿意,在他身後道:「兄長今日不在,這家中便是我做主,你最好還是收斂一點,見人便勾勾搭搭的,像什麼樣子。」
謝祈本已走到門口,聞言卻忽然轉身走了回去,立在他面前,望了他許久,桓羽警惕地盯著他,開口道:「你做什麼?」
謝祈見他緊張的樣子,微微一笑道:「怕什麼,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麼。」
桓羽:「……」
謝祈走後桓羽一個人坐在那生悶氣,卻忽聽侍女通傳有客到訪。
桓羽走出去,才發現卻是山秀。
山秀望著他開口道:「你兄長呢?」
桓羽嘆道:「兄長今日一早派人拿了虎符到軍中去,讓凌將軍帶三千輕騎,即刻便去越州,解朗月關之圍。而他自己卻又不知道到何處去了。」
山秀道:「看來我來得不巧。」
山秀沉思一瞬又道:「北嶽王在朗月關被圍而朝廷無動於衷之事,我也有所耳聞,只是這本是皇子間兄弟鬩牆,為何他要趟這渾水?
桓羽不語,山秀卻瞭然,笑道:「沒想到他竟打的是要吞下西南全境的主意,只是越州環境惡劣,實為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這麼做也不知道划不划算,這倒並不太像他平日的作風。」
桓羽聽他這麼說,欲言又止。
山秀見他表情,好奇道:「難道這其中還另有隱情?」
桓羽心道,不知是那姓謝的給兄長灌了什麼**湯,還有小月也是,這家裡恐怕只有他一人是清醒的,真是不寒而慄。
只是桓羽又想了想,這件事說出去恐怕不好,便勉強道:「無事。」
山秀托腮道:「你今日很反常啊。」
桓羽默默無言。
山秀停下來攬著他的肩道:「既然找不到他,今日得了空,到我那裡喝酒去吧。」
桓羽想了想道:「也好,這兩日實在是,憋悶得慌。」
風榭的環水迴廊中,青瓦爐上溫著酒,山秀望了眼紅衣,紅衣會意挽袖,親自為桓羽將酒盞滿上,他懷中女郎便端起酒送到他面前,桓羽接過來一飲而盡。
山秀知道他必有事,好奇心驅策,便想套出他的話來,便有意灌他,卻沒想到剛酒過三巡,他未開口,桓羽倒自己竹筒倒豆說了起來。
酒正酣,桓羽有些熱意,便扯開了領口,摟著身邊美人的腰道:「我是萬萬沒有想到。」
山秀道:「唔。」
桓羽打了個酒嗝道:「山公子是兄長多年摯友,難道就沒有發現……嗯……」
山秀見他吞吞吐吐,挑眉道:「有話直說。」
桓羽嘆了口道:「我兄長他……是不是不喜歡女人。」
山秀一怔,隨即樂道:「此話怎講。」
桓羽道:「兄長昨日帶了男人回來。「
山秀道:「嗯。」
見他無甚反應,桓羽又道:「在房中過了夜。」
山秀道:「嗯。」
桓羽咬牙道:「說起來,這人山兄也認識,便是山兄上次帶來那個姓謝的。」
山秀正執盞慢慢飲,聞言猛地嗆了一下,挑眉望著他道:「謝祈?」
桓羽道:「好像是叫這名字。」
山秀笑道:「這還真有些意思。」
桓羽帶著醉意道:「我終於知道當年兄長為何不願做駙馬,這些年又為何只納一位側室,連葉國獻來的美人也冷落在別院里。」
山秀道:「這……」
桓羽一杯杯喝下去,醉意更深,伏在案惆悵道:「你說,我們桓家,這一個個的,娶不願意娶,嫁不願意嫁,以後這傳宗接代的重任,是不是都落在我身上。」
山秀點頭道:「有理。」
桓羽瞪了他一眼,更加惆悵,山秀撫著他的背微微一笑,心道,倒是越來越有趣了。
謝祈用了早膳出門,然而逛了一圈在冬園中找不到桓沖,心下忐忑,辛楚似是知他所想,開口道:「公子今日命人拿著虎符去了軍中,想必越州之困指日可解。
謝祈心下稍安,卻有些詫異,想必辛楚一直侍立在外,不知他與桓沖的話又聽去了多少,好在辛楚有分寸,並不多問。
謝祈又在冬園枯坐了兩個時辰,他低頭細想,自己已離宮近兩日,又未告知陸紀,想必回去便有一頓斥責等著他,雖然頭痛,卻也只能直面,這番便命人備了船欲出園。只是他剛到了對岸,卻見山秀扶著一人也欲上船,謝祈仔細一看,那人是桓羽。
清早之時,桓羽還與他一起用了早膳,現在卻醉的站不住。謝祈目光一轉又見了山秀,就忽然有些瞭然,想必兩人剛在一處喝了酒。
謝祈也有些時日未曾見到山秀,正欲上前招呼,卻忽覺山秀望著他的目光有幾分意味深長。
山秀的目光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一番,謝祈微笑道:」怎麼幾日不見,不認識我了。」
山秀笑道:「也不是,只是有些好奇罷了。」
謝祈道:「好奇什麼?」
山秀並未答話,桓羽感覺到山秀停住與人講話,勉強抬頭,卻望見了謝祈,瞪了他一眼道:「怎麼又是你?」
謝祈無奈道:「多有打擾,祈這便告辭。」
桓羽這才有些滿意道:「算你……識趣。」
謝祈對山秀拱手告辭,路過他身畔時卻聽山秀道:「有空去我那裡一趟,我有話問你。」
謝祈有種不好的預感,不會桓羽又在他面前說了些有的沒的吧。
他一面想著,卻又見一個身影縱馬而來。謝祈猛然抬頭,桓沖在馬上居高臨下道:「怎麼,要走?」
桓羽一怔,酒意醒了一半,山秀扶著他,卻是一副好整以暇看好戲的樣子。
謝祈默然一瞬,欲開口,桓沖淡淡道:「想來便來,想走便走,不知你將這裡當做了何處。」
他下了馬,便有人上前將那馬牽走,謝祈低聲道:「確實……是有事。」
桓沖徑自走過他身側,輕聲道:「昨夜說著求我,今日便忘得這樣快。」
山秀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桓羽只覺得又坐實了心中揣測,面色便十分地不好看。
桓沖望著山秀道:「今日怎麼有空到這裡來?」
山秀懶洋洋道:「怎麼,沒事便不能來么?」
桓沖不理,望著他懷中的桓羽皺眉道:「怎麼喝成這副樣子。」
桓羽不敢說話,腳下站不穩又溜不開,只能乖乖立著聽訓。
桓沖不欲多言,徑自上船,山秀扶著桓羽也上了船。謝祈知道自己若是此時走了,便更觸怒了桓沖,只得也跟在他身後登船,桓羽看見謝祈又跟了來,十分之不悅,但礙於桓沖卻也不好發作,只是悶悶地坐著。
下了船桓沖先命人送桓羽回房,讓他醒酒之後在房中禁足,望了謝祈一眼,謝祈便乖乖跟在他身後,山秀也一路跟著他二人進了書房。
桓衝進了書房,一言不發,只是從書架上取下一卷羊皮,攤了開來,細細看著。
山秀湊過去看,訝異道:「這是……越州地圖,難道你要親自去越州。」
謝祈聞言猛然抬頭,望著桓沖,脫口而出道:「帶我一起。」
桓沖未語,山秀卻笑道:「一介書生,去有何用,再者而言,你若去了,你那夫人又怎麼辦?」
謝祈:「……」他有種預感,山秀一定是故意在桓沖面前提起這件事。
果然,桓沖立即抬頭,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眸色幽深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