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計劃
屋內只剩江清流三人,閩沖對他恭聲道:「四爺,您的傷勢還需服藥休養幾日才能上路,我即刻去趟揚州城,把葯抓回來。」
江清流卻轉頭對秦子明道:「抓藥的事情你去跑一趟,順便查一下這家人的來頭。我觀他們皆著素服,那婦人全身也無半點裝飾,想是尚在孝期;且雖是農家,卻連小兒都知書懂理,那王姑娘更是練得精準箭法,」說到這裡,他有些自嘲的一笑,「咱們已是認錯了一回,這次可不能再被雁啄了眼了。」他搭在膝頭的手指微捻,「不要在這村子里打聽,以免引人窺視。」
秦子明聽了,有些猶豫,江清流似是瞧出了他心思般,他慢悠悠的拿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嘆息道:「洞庭的碧螺春,可惜是陳年的了。不過配著這汝窯的天青瓷,倒也得趣。」
秦子明眼神陡然發亮,他朝江清流一拱手:「爺,我明白了,這就去辦!」
「四爺,是否該傳訊給天星閣,命他們派幾個暗衛來,今日之事著實兇險,只怕對方一擊不成,再派人暗殺。」閩沖有些擔心。
「嗯,這事還是讓子明去辦吧,我已猜到對方的身份。如今我們借住在此,恐禍及無辜百姓,等我們進了揚州城,他們就老實了。哼,一群草莽之輩,借他幾個膽子也不敢在城內動手。」他俊臉含霜,吩咐秦子明即刻出發。
隨後江清流便一直盤坐調息,閩沖則抱臂站在一旁,他受的不過皮肉傷,之前就包紮好了,現早已無礙。中途那喚作王牧的男孩來送過一回早點,托盤上放著饅頭配著白粥和小菜。
江清流見他總是一副嚴肅正經,不苟言笑的模樣,竟比自己更甚,不由大覺有趣,便請他在邊上坐下,問道:「可啟蒙了?」
「四歲啟蒙的,去歲過了縣試和府試。」男孩正襟危坐,答道。「哦,這麼說牧小公子已是童生了?」年僅十歲的童生,即便在江清流眼裡,也算有幾分天分了。
「這家中只你母親和你兄妹四人居住?」他又問。
「是,家父一年前去世了。」男孩的聲音中不由帶了絲黯然。
江清流又與他隨意問談了幾句,待他們用好早飯,男孩便端著托盤出了廂房,閩衝上前幫忙他也堅持不讓。
這邊王牧端著托盤到後院用草棚搭的廚房裡,對正在燒火的王槿說:「看清楚了,那公子的香囊摻了金絲綉線,那枚印章比李明方身上戴的玉佩看上去都要名貴。還有,那個年紀小些的隨從不在屋子裡。」
「真的,比李明方用的都好?」王槿一喜。李明方是王牧之前私塾的同窗,家裡開的綢緞莊子和錢莊,在有錢人遍地的揚州城都是首屈一指的富豪,作為家中最受寵愛的小孫子,他身上穿的戴的可都不是凡品。
「那隨從應該是去抓藥了,他們跟你說了什麼?」王槿又問。
「沒什麼,不過是客套寒暄的話罷了。不過,你這計劃能行么?」王牧懷疑地看著大姐。
「肯定能行,我可是他們的救命恩人,還不應該出點錢報答我啊。」她對弟弟話語里的質疑不以為意,往灶里添了一把柴,語氣裡帶了一絲鄭重道:「你放心吧,我會辦妥的。」
轉頭見弟弟在一旁看著自己皺眉不語,眼神頗有不贊同之意,她先是一愣,又打量了自己一下,才反應過來。她不由撲哧笑出聲,伸手去捏弟弟的臉:「明明是個才十歲的小屁孩,整天板著臉裝大人,還要訓斥起你姐姐我了,你個小假道學!」說著又去撓他的癢,直鬧得王牧破了功笑了起來才罷手。
不過這樣也確實不妥,何況家裡還有客人在,這麼邋裡邋遢的太丟人了,於是她在灶里填了一把硬柴,將火勢調小了一些,扶著弟弟去了房間梳洗。她先將臉和脖子使勁搓洗了一番,露出原本的白嫩皮膚,又換了身象牙白交領襦子,配了藕荷色馬面裙,本想梳個垂鬟分肖髻,又覺得太麻煩,便挽了個雙平髻。還未出門,就聽見一陣咋咋呼呼的聲音:「大姐,大姐!」就見兩個小娃沖了進來,手裡還攥著那金魚錁子。王軾笑嘻嘻的對王槿道:「大姐,你幫我們把這金魚串起來吧,我和小妹怕丟了。」王槿聞言暗笑,點了點他的小腦袋,故意斥道:「你就眼皮子這麼淺了,以前又不是沒見過金錁子。」王軾一點不害怕,振振有詞道:「我是瞧著這是人家送給咱們的房租嘛,又挺精巧,怕弄丟了可惜,才要串起來的。」「就是就是,這小魚可好看了,大姐你看!」王棠也聲援哥哥。
「好了好了,我給你們串好戴上就是,不過要是弄丟了,可是要受罰的哦。」王槿從箱籠里翻出兩條紅繩,正好用來配金飾,便替他們串好掛在脖子上,掩進衣服里。
她又叮囑倆小娃去找王牧寫大字,自己扶著拐杖去了後院廚房。
她娘陳氏已經提著洗好的衣服和一隻處理好的野雞回來了,正在灶下忙著。見到王槿過來,急忙催她回屋,說自己忙得過來。王槿卻徑直搬了凳子坐在灶邊,笑道:「娘,還是我來吧,雖說您做的菜合自家的口味,但現在畢竟有客人呢。」陳氏聽她這話不由臉一紅,拍了她一下,啐道:「你這丫頭,還嫌棄起你娘了,那以後飯都你做吧,我還不操這心了。」原來陳氏也是這一年間才開始真正掌灶上的活,偏偏又無甚天分,做出的菜不說難以下咽,卻絕對稱不上好吃,只是她幾個孩子都懂事,從來不嫌棄她,最多偷偷和王槿抱怨幾句,是以家中倒是王槿這個從小愛下廚的小姑娘掌勺的居多。
王槿想著那江清流既要喝葯,菜就要清淡些,於是從那野雞身上取了雞脯肉下來,配著山上採的蘑菇做了個滑菇雞片,剩下的雞和著土豆放了辣椒做了弟弟妹妹最愛的大盤雞,又把和村民換的香椿芽切碎細細的煎了蛋,最後從院子里弄了些青菜炒了,再加上已在鍋里燉了快兩個時辰的大骨湯,這頓飯菜就算齊活了。王槿一手撐著拐杖,一手揮動鍋鏟,陳氏在一旁替她洗蒜切菜,遞油遞鹽的,也忙得團團轉。這邊廚房的動靜也影響了別處的幾個人。書房裡的三個小人,雖然寫大字的寫大字,讀書的讀書,但那抽動的小鼻子卻暴露了他們此刻真實的想法。東廂房的閩沖和江清流也聞到了廚房飄來的香味,不禁覺得這農家小院竟是處處有驚喜。
午飯是王牧和陳氏一起端過來的,米飯彈糯,雞片軟滑,香椿焦香,骨湯鮮美,青菜爽口,江清流覺得這頓飯雖取材簡單,吃著卻比以往的玉盤珍饈,山珍海味更可口。飯後大約一個時辰,秦子明拎著幾包葯回來了。
做了一點修改,不影響後文閱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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