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欲行誘敵計,先探佳人意(女主情敵上線)
鎮北侯府,一處小院內。
衛清絕停步於正房門外,抬手一揮,待門前守衛盡數退下后,方推門而入。
「終於肯來見我了?」
「是你邀我一談。」衛清絕冷眼看向坐於窗下之人,漠然道。
那人一身紫衣,姿容魅惑,聞言展眉一笑,似喜還怨道:「我邀你,你便回?看來是我想錯了。你把我扔在這麼久,我還以為你是不想見我。」
言語間猶帶幾分曖昧,衛清絕不為所動,漠然依舊:「我亦有事找你一談。」
「哦?」紫衣人眉一挑,站起身來,來至衛清絕身前,笑得愈加曖昧,「清絕尋我何事?」
聽她喚「清絕」二字,衛清絕眉頭幾不可見的一皺,卻未有多言,直道來意:「我要你殺辜季明。」
紫衣人一怔,退開幾步,眼角依舊帶笑,只是斂了那略帶邪意的曖昧。
「為何是我?」
「因為你是陳瑤冰。」衛清絕聲如古井,不起一絲漣漪,彷彿這不過是個尋常路人之名。
陳瑤冰沒有著急回答,也沒有驚訝,衛清絕何等聰明,猜到她身份是遲早之事,其實,在她踏入這間小院之時,她便知道他知道了。
「你是如何猜到的?」
衛清絕看著眼前一身寬鬆男裝的陳瑤冰,道:「從見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女人。」
「這我知道。」陳瑤冰笑道,不然方才她也不會做出那等姿態,「天下女人何其多,你憑何偏猜我是陳瑤冰?」她自覺掩飾的很好,所以她很想知道是哪裡露出了破綻。
衛清絕瞥了一眼陳瑤冰墨發間垂下的一段紫,淡淡丟出三個字:「暮山紫。」
陳瑤冰微頓,復又一笑,瑩白纖指伸入發間,解下那一段紫,拿在手中,輕輕一晃。
「原來是它啊!」陳瑤冰搖搖頭,墨發披散,那段紫是她用來束髮的髮帶。
「是我不小心。不過,你倒是好眼力,居然識得『暮山紫』。」
「西蜀蜀錦天下聞名,一匹值千金,其中最名貴的非是名頭極大的『赤霞金』,而是少有人知的『暮山紫』。」衛清絕踱到窗前,看著窗外,背對陳瑤冰,「『暮山紫』數量極少,每年至多能得三、五匹,珍貴異常,其法更為西蜀宮廷秘法,故惟有皇室中人能用,幾乎不曾流於外界,知其者甚少。西蜀國破后,這『暮山紫』就更無人可知了。」
「那你又何以知曉?」
「恰好,鎮國公府庫房裡有一匹,我曾見過。」衛清絕側首,「『暮山紫』再如何珍貴,亦曾被蜀王當成貢品獻於天祈。」
陳瑤冰眸光轉寒,心頭微微有些怒意。
「這是事實。」
彷彿感覺到她的怒意一般,衛清絕冷冰冰一句瞬息將她之怒火澆滅。
逝者已逝,來者可追。陳瑤冰冷聲而堅定道:「總有一日西蜀會在我手上強大起來,介時天祈王朝不復存焉!」
衛清絕聽了,沒有任何嘲諷,更沒有擔心,他對天祈有絕對的信心,根本不屑嘲諷,不會擔心,故而只道:「如此,你必須殺辜季明。」
「為何?」陳瑤冰忽覺好笑,「我此行目的,想必你也清楚。我是來結盟的,不是來結仇的。」
「所以,你更要殺辜季明。」衛清絕道,「結盟之意義,在於各取所需,若無他們所需,你如何結盟?」
陳瑤冰道:「我有兵馬,且於天祈境內消息靈通,能提供他們想要的各種情報,如此還不夠么?」
「不夠。」衛清絕道,「即便如今北牧國內兩大姓氏斗得厲害,但北牧兵馬強壯仍是不爭的事實,你那點人馬不足以勾起他們的興趣。何況,北牧人一貫認為北牧鐵騎甲天下,根本不把其它軍隊放在眼裡,你若貿然與之合併,依北牧人驕傲排外的天性,多半會受到排斥擠壓。」
陳瑤冰思量一翻,開口道:「殺辜季明於我有何好處?」
她非是固執己見之人,北牧是何情形,衛清絕比她清楚。倘若真如他所言,北牧人不屑她的兵馬,光以情報結盟,西蜀的重要性就太輕了,達不到她的預期,得不到她想要的利益。
衛清絕回過身來,看著陳瑤冰道:「既想與北牧結盟,就要給他們最需要的。」
最需要的?陳瑤冰垂下眼眸,心思非轉,良久方道:「你想要我,取而代之?」
「正是,你給了他們需要的,他們才會給你需要的。」衛清絕緩聲道來:「北牧雖勇武,擅於騎射,卻不思智謀,不擅謀略。北牧朝堂之中難得幾名智者,辜季明一死,更是不堪,你若能以此結盟必受看重。」
陳瑤冰心中一動,卻未急著應下,而是問道:「於你又有何好處?」
衛清絕幫她,必有所圖。
衛清絕坦然道:「耶律氏此次來犯,動作頗大,耶律莽為將,辜季明為軍師,若能殺了辜季明,我便能輕鬆贏下此役,安定人心。」
陳瑤冰沉吟片刻,又道:「辜季明此時若死,北牧必疑你涼州。」
「天祈北牧仇深似海,再添上一筆,亦無傷大雅。」衛清絕冷聲道,「何況真正動手的是你們西蜀。」
陳瑤冰呵笑一聲,道:「如此一來,我便有把柄在你手上了。」
「我亦然。」衛清絕道,「西蜀公主滯留鎮國公府一事,一經泄露,於我更加不利。」
「哈,這麼說來,倒是我賺了。」陳瑤冰輕嘲一笑,仍是沒有答應,只問道,「辜季明身處對方軍營,定是被保護周全,清絕啊,你要我一個弱女子如何殺之?」
「你非是弱女子。」
陳瑤冰笑道:「直闖三軍取敵首級這等事,我也做不來啊。」
「素聞西蜀公主手下,能人輩出。」
陳瑤冰無奈一嘆:「可惜,此番是我一人獨上涼州。」
「你確定?」
陳瑤冰對上他的眼,點頭:「我確定。」
「既如此,」衛清絕看她一眼,便將目光移開,「鳳還山中之人,以及涼、青、幽,三州之內莫名多出的那些來歷不明的商隊便可殺了。」
「衛清絕,爾敢!」
陳瑤冰眸中清光轉厲,殺機暗浮,衛清絕冷然回應:「我時間有限,沒心思與你虛與委蛇,此事你應是不應。」
陳瑤冰冷眉一挑,眼眸中邪氣滿溢:「我若是不應呢?」
衛清絕不語,陳瑤冰身體驟然緊繃,寒光一閃間,劍尖已至咽喉。
「殺你!」
劍尖距離咽喉不過一根頭髮絲的距離,陳瑤冰卻半點不懼,笑問道:「殺了我,你就不怕我的人給你添麻煩?」
衛清絕道:「你化整為零帶來之人,不過五六千,我涼州駐軍三十萬,有何可怕?」
「哈!」陳瑤冰笑著抬手,撥開劍尖,看著衛清絕一字一句道,「我,應,了。」
「嗆啷」一聲,衛清絕收劍回鞘,淡然道:「如此,便商議一下如何動手吧。」
陳瑤冰應了聲好,忽見衛清絕面色微變,正欲問聲怎麼了,卻聞屋外傳來一聲清朗長嘯。
衛清絕推門而出,陳瑤冰想了想,舉步跟了上去。
鎮國公府某處,白衣灰袍人攜劍而立,劍未出鞘,面前已是歪歪倒倒躺了一地人。
那人看著圍在他四周,越來越多的滿臉警惕,卻無絲毫懼色的守衛,很是無奈的將此前說了很多遍的話,又說了一遍:「我找衛清絕,我真的真的是好人。」
言罷,舉步欲往前行,守衛們自是不讓,毫不猶豫的衝上去,那人嘆氣,心中暗道:「早知如此,便不走正門了!」
不過轉瞬,已有三人自左、右、中沖至面前,舉刀便砍,那人足下不動,稍一側身,避開當中一人,同時大袖一揚,直接將左側來人擊飛,而後手臂一動順勢扣住右側來人手腕,指尖微一使力,右側那人只覺一陣劇痛,瞬間出了一身冷汗,雖未叫喚一聲,刀卻已然落地。
而那之前被避開之人,尚未回身,便覺背後有一物重重襲來,兩人齊齊飛出,倒在地上不得動彈。
眨眼間,又是三人倒地。然而即便如此,守衛們依然無所畏懼,越來越多的人沖了上來。
那人頓感頭痛,抬手欲擊,卻聞一聲沉喝。
「住手!」
一聲住手,方才還拚命往前沖的守衛,頓時停了動作,退至一旁,整整齊齊的站好,靜候指令。
被圍在中間那人放下手,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向他走來的衛清絕,道:「你就是衛清絕?」
「正是。」兩人之間相距七步時,衛清絕停步,拱手一禮,道「未敢請教兄台大名?」
雖然地上躺了不少守衛,但衛清絕看得出,此人並無敵意。
那人一笑,爽朗道:「任清都。」
「久仰大名。」衛清絕未涉江湖,然,離經堂第一高手任清都之名卻有耳聞,「不知任兄,來此何事?」
兩人素無交集,江湖裡傳言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任清都,若是無事,怎會來此?何況還如這般『登門造訪』?
「送信。」任清都從懷中取出一封信,拿在手中晃了晃,「早知道送個信如此麻煩,當時我一定不會應他。」
衛清絕眉梢一動,何人有此本事能請動任清都給他送信?心念急轉,心中有了一個猜測,神色微變。
「觀你神色,猜到是何人了?」任清都敏銳異常,任何微小細節皆逃不過他的眼睛。
衛清絕搖頭:「我與他未曾謀面,亦不知他的名姓。」
「你可以猜嘛!猜猜他會用何種身份,給你寫信。」任清都道,「他經常誇你,你若是猜不中……」任清都又將手中信件一晃,挑眉笑道:「此信便不給你了!」
衛清絕沉吟片刻,而後眸光一閃道:「松良舊友。」
「信歸你!」
疾風撲面,衛清絕手一抬,信已在他兩指之間,再一抬眼,任清都已至身側。
「美酒、美食、美景。」任清都側頭看他。
衛清絕收下信,道:「任兄一路辛勞,亦珣自當為任兄接風洗塵。」
「上道!」任清都一點頭,直徑往國公府里走,隨意的好似自己家一樣,只在路過陳瑤冰時微微一頓。
任清都看著一身男裝,披頭散髮的陳瑤冰。陳瑤冰亦看著任清都,手卻縮進袖中,扣住一樣東西。
任清都湊近了些,陳瑤冰的手扣得更緊些,二人之間頗有劍拔弩張之意。
「任兄,可有不妥?」衛清絕道,陳瑤冰還有用,他暫時不希望她有任何差池。
任清都搖頭一笑,繼續往前走,嘴裡用很小卻足夠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說道:「不男不女的,嘖嘖,現在的姑娘家家都是些什麼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