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送上門來找死
愣怔了片刻,她卻杏眼陡然一瞪,正色道:「木蘭乃主公部將,正所謂尊卑有別,豈能嫁與主公為妻,請主公不要再用這種玩笑來戲弄木蘭。」
她又要怒了。
眼見形勢不妙,張元忙哈哈一笑道:「公子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木蘭你還當真了,我早說過的,剛才我什麼也沒看到。海賊剛退,軍中還有些事務等著我去處置,木蘭你早些休息吧。」
說罷,張元不敢再逗留,生恐真激怒了她,惹得她忠誠度下降,轉身便揚長而出。
出得房門,張元暗吐一口氣,心忖:「這個樊梨花還真是個死心眼,看來想娶了她還不是個容易事,急不得,得慢慢來。罷了,先招兵買馬最重要,楊丑吃了一次鱉絕不會善罷甘休,我得早做準備才是……」
……
上黨,王家內院。
王家莊內,算盤珠子的撞擊聲,正噼啪作響。
大堂之中,王菲正埋頭於書案,一手翻動賬本,一手撥弄算盤,竟然不用筆記,數以萬計的數字,盡在她心算中。
王剛則扶著腰,踱步於堂前,臉上依舊青一塊紫一塊,傷勢未愈。
「報——上黨急報。」一名家丁手持帛卷,匆匆忙忙的闖入了大堂中。
王剛不耐煩的表情頃刻間消散,興奮道:「終於有消息了,一定是楊丑已經幹掉了姓張那小子。」
噼啪聲嘎然而止。
「大哥,你說的辦法,竟然是勾結楊丑去殺張元?」王菲猛抬起頭,吃驚的望向自家兄長。
「事到如今,也就不瞞妹妹你了,不錯,這就是我的計策。」王剛嘴角鉤起一抹冷笑,「那小子如此辱我,我說過絕不會放過他。」
王菲沉默了片刻,搖頭輕嘆道:「那張元身邊無將無兵,如何能敵得過楊丑,大哥你這一招夠狠的,分明是要他的命。」
「我就是要他的命,不然我王家的聲望何在,小妹你又如何能順利嫁解除婚約。」王剛卻不以為然,言語冰冷,不緊不慢的拆開了那道帛書情報。
低頭漫不經心的掃過一眼,王剛那原本自信滿滿的表情,剎那間土崩瓦解,凝固成了駭然的一瞬。
那般表情,竟彷彿是看到了這世上最不可思議,最最離奇之事。
王菲見他這般神情,星眸中頓生狐疑,不禁奇道:「大哥,你怎麼了,情報上說些什麼?」
「楊……楊丑竟被那小子所敗!這……這怎麼可能!」王剛結結巴巴道。
王菲花容駭變,素來沉著冷靜的俏臉,再一次被驚異所襲據,急是起身,一把奪過了王剛手中情報,凝目細看。
情報中寫得清楚,楊丑自負的在上黨城外,卻被張元手下的一名婢女斗將所敗,四千叛軍不戰而潰。
「那楊丑武力不弱,竟然被張元麾下一名小小武生所敗,他竟然暗中培養出了這等武力強悍的部下,這個張元……」
王菲花容變幻不定,說不清是震驚還是驚奇,這道意外的情報,令她再次對張元刮目相看。
「沒想到這個廢物,竟然能打敗楊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那小子能做到!」王剛從震驚中清醒,有種再次被羞辱的憤慨,廝歇底里的大叫。
王菲卻表情意味深長,凝眉嘆道:「他身邊一個婢女都能打敗大哥你,現在,連楊丑都不是對手,或許這個人真是深藏不露,我們不能再小視他了。」
「那……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王剛一時也沒了主意,巴巴的又望向自家妹子。
「我自有辦法,不過事到如今,也只能煩勞動用東門上的棋子了。」王菲合上情報,星眸中閃過一絲冷意。
她便當即提筆修書一封,派人送給守衛東門的軍司馬王芳。
……
數天後,上黨。
校場之上,一千精壯之士,正揮汗如雨,操練陣法。
將台上,張元負手而立,掃視著眾將士,年輕的臉上寫著幾分欣慰。
王家送來的幾百萬錢,讓他有了軍餉,前番一戰擊敗叛軍,又令他在上黨聲望大增,有錢又有聲望,募兵榜一貼出去,前來應徵者自然是紛擁而至。
短短十天時間裡,張元就募得了一千精壯青年。
樊梨花雖統率值不高,但多少也比張元要懂練兵,他便把一千新兵交給二人,日夜操練,短短几天內便稍有成效。
「主公,營外有人送來一封密報,自稱是主公的細作所發。」樊梨花策馬奔至張元身邊,將一道密封的蠟丸奉上。
張元拆開蠟丸,取出密報一看,鷹目中頓時迸射出振奮之色,哈哈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王家今日要夜開東門放楊丑進城,你們速去做準備,坐等賊寇送上門來,我們就在東城結果這廝。」
此言一出,樊噲和樊梨花二人皆是一震,狐疑茫然的對望了一眼,顯然不明白張元何以做出這樣的判斷。
樊梨花不禁疑道:「我說主公,你又不是那王家肚子里的蛔蟲,你怎會知道他會夜開東門?」
「楊丑此賊心高氣傲,前番敗於我必然心存不服,王剛那廝梨花修理了一頓,想要報仇,他們本來就想坐山觀虎鬥,現在就更會相助楊丑好報我羞辱他之仇。」張元不緊不慢的道出了自己的判斷。
樊梨花這才恍然省悟,不由深深的看了張元一眼,似是驚嘆張元心思縝密,竟然把楊丑琢磨的這般透徹。
樊噲是悟了,樊梨花卻又不解道:「主公就算推測王家會幫助楊丑,又如何能斷定,那賊人必會在今晚前來?」
「放心吧,公子我說是今晚,就是今晚,你們無需多問,只管聽令行事便是。」張元揮手一笑,氣宇間皆是強烈的自信。
樊梨花秀眉微微一動,明眸中閃動異色,似是被張元那份強烈的自信所震動,雖心存疑惑,卻不好再多問,只依令行事。
號令傳下,三千兵馬提前開伙,飽餐一頓,暗中布署於東門各處,只等叛軍來襲。
不覺,夜色已深。
海中漆黑一片,唯有一輪明月,隱隱照亮了海天一線的些許水域。
三千餘叛軍,躲藏在黑暗之中,時隱時現,彷彿幽靈般。
馬背上,楊丑扶刀傲立,殺機凜烈的目光穿越茫茫海面,深深的凝視著城頭邊,那一片燈火通明處。
「楊將軍,我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該是一鼓作氣殺上岸去,滅了張元那小子的時候了,那小子只有三千新兵,根本不是你的對手,滅了他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身後傳來副將自信冷笑的聲音。
楊丑劍眉一緊,沉聲道:「你的消息可準確?」
「放心吧,張元有幾斤幾兩,我早摸得清清楚楚。」副將不以為然的一笑,卻又道:「只要楊將軍你今晚能殺了張元,就可以得到太守之位以將軍您的威望,絕不是問題。」
「那是自然!」楊丑斜瞪他一眼,「整個上黨,又有何人有資格與我相爭。」
副將被嗆,身形微微一震,一時語塞,只能尷尬的訕訕而笑。
楊丑不再猶豫,當即傳下令號,數數千叛軍,向著城池逼近。
一艘艘的海船,順著風勢,悄無聲息的逼近城池。
楊丑扶刀而立,死死盯著越來越近的城池。
視野中,敵營一片的安靜,楊丑甚至能夠看到,城頭處的值守官卒,正在無聊的打著哈欠。
「張元這小子,果然不知兵,竟然毫無防備,真是天助我也……」
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冷笑,楊丑緊握戰刀手背上,青筋突起,絲絲的狂傲殺氣,在他猙獰的臉上涌動。
烏雲遮住了月亮,海天愈暗。而此時城門已經自己開了。
時機已到,楊丑衝過護城河,長刀向前一指,厲聲喝道:「隨本頭領殺進敵營,蕩平敵軍,以雪我前番兵敗之恥,給我殺!」
號令傳下,叛軍的號子聲轟然而起,拚命的向前衝鋒,楊丑身後的軍士如離舷之箭,沖入城中。
緊接著,其餘的叛軍也狂飆而出,追隨著楊丑,氣勢騰騰的駛向了東門。
衝鋒在前的楊丑,望著蜂擁而出的海賊,手摸向自己身上的傷,腦海里不禁回想起當日在上黨城前,自己被張元那一名賤婢打敗的恥辱情景,恨意油然而生,咬牙切齒,青筋突涌。
「張元,敢辱我楊丑,沒人能救得了你,你就等著被千刀萬剮吧,嘿嘿……」陰森的冷笑聲,回蕩在城中。
三千叛軍辟波斬浪,轉眼已沖入了城中。
值守的上黨軍士卒立刻大亂,紛紛棄守城,四散而逃,四百海賊輕鬆奪下城頭,一路殺入了大營中。
楊丑更是一馬當先,縱馬如風,殺入大營,直奔中軍大帳所在,要取張元性命。
就在他衝出數十步,但見中軍大帳就在眼前時,忽然間,楊丑卻覺察到了異常。
從城門到大營,他一路衝殺所過,不見一個上黨軍卒的影子,各處營帳也皆空無一人,彷彿這一座軍營,竟是一座空營!
就算官軍被他殺了個措手不及,也當軍兵驚慌而逃才對,怎麼可能除了城頭的幾十名官卒外,四處不見半個敵軍影子?
楊丑越想越覺可疑,驀然間身形一震,意識到自己可能是中計了。
念頭方生,驀聽軍營四周殺聲大作,鼓聲震天而起。
伴隨著隆隆響聲,無數的身影從黑暗中現身,如地府脫出的鬼兵一般,從四面八方的圍向了海賊。
伏兵!
四百來勢洶洶的海賊,瞬間便被突然出現的伏兵,震得戰意大挫,鬥志幾乎瓦解。
「怎麼可能,張元這小子,竟然早料到了我會來襲營,這怎麼可能?」楊醜臉龐駭到扭曲,眼中迸射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黑暗中的那一頭,端坐於中軍大帳中的張元,望著帳前陷入混亂的海賊們,嘴角卻揚起一抹冷笑。
身邊的侍立的樊梨花,則是驚喜道:「叛軍果然在今晚前來攻城,主公你真是料事如神,木蘭服了!」
這一刻,樊梨花深深為張元的預見力折服。
樊梨花雖為張元部將,但只是因為抽獎而來,才效忠於張元,精神上從未表現出對張元魅力的折服。
今晚,張元終於用他的神機妙算,羸得了樊梨花的絕口讚歎,心中多少有些得意。
「王家有害我之意,我豈能不防,就派人監視王家的一舉一動,果然見到王家的人到城門處去找人,料他必有陰謀,就抓住了王家聯繫的人,我只是略施手段叫他給我通風報信,楊丑的一舉一動,豈能不在我掌握之中。」張元不緊不慢,道出了真相。
樊梨花恍然大悟,俏麗冷艷的臉龐間,敬佩之色更重了。
張元心中只得意了片刻,便收起笑容,眸中殺機凜現,抬手一指,喝道:「賊寇自己尋上門來送死,咱們何需手下留情,傳令全軍,給我狠狠的放箭射殺!」
咚咚咚!
戰鼓聲,衝天而起。
八百名早已就位的弓手,幾乎在同時鬆開了指間弓弦。
千鳥振翅般的嗡鳴聲中,數不清的箭矢,如飛蝗一般,撕碎夜色,向著驚惶的敵人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