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5.第五章

自那日湛蓮在孟光濤屋裡抖了威風,孟府風平浪靜了一段時間。湛蓮自發連晨昏定省都不去,孟母也不鬧了,只是每日送到湛蓮院子里的食物都是冷的。

湛蓮看也不看,每回把這些膳食賞給下人,自己在院里開了小灶,吩咐春桃到外頭找了個廚藝很不錯的廚娘進來。每日調理著吃著兩餐,不出多少時日,臉色就紅潤了許多,連手上也長了些肉。

孟母聽說了,自個兒氣得吃不下飯了。她沒想到自己只放了那毒婦半天假,轉眼她就變得惡行惡狀了。

「休了她,濤兒,你一定要休了她!」有這樣的兒媳婦在,她的咽喉就像哽著一根魚刺,吞不下又吐不出。

孟光濤將葯碗砸在盤中,「母親,孩兒如何不想休了這惡婦?只是這婚姻是陛下親自賜下的,孩兒著實沒有辦法。」

「難道咱們要像供祖宗似的供著她?等你好了,她還罷占著正妻的位置,你的嫡子全都要她來生?這、這簡直……要了我的命啊!」孟母原本不知道什麼嫡庶,來了京聽多了才知道其中的尊貴與下賤,並且深以為然。

孟光濤豈能不惱?他一直不娶妻子空懸正妻之位,是為了得到天家與六公主的青睞,等六公主到了適婚之時,天家或許會將六公主下嫁於他,這般他就扶搖直上平步青雲了。誰知六公主居然是個短命的,說死就死了,自己只得再尋良配。誰知得了這該死的疾病,忽而一道聖旨下來,他竟然被迫將全京城最倒霉的老小姐娶進了門。現在休也休不得,打還打不得,這豈是男兒過的日子!

孟采蝶按規矩來探望大哥,坐在離病床遠遠的地方嗑著瓜子,「娘,大哥,你們別惱,我有辦法治她。」

孟母轉頭看向女兒,「你有什麼辦法?」

孟采蝶清脆地剝開一粒瓜子,笑嘻嘻地道:「娘你放心,咱們治不了她,有人能治得了她。」

孟家窩在一處打著卑鄙算盤,這廂湛蓮大哭之後正在適應自己成為全雅憐的事實。她心驚膽顫地過了幾天,不見自己魂魄游移,也不見黑白無常過來找她,知道這離奇事已成定局,自我安慰放寬心不敢多想。

這日她坐在妝台,拿著讓人新買的銅鏡仔細比較了全雅憐與曾經的自己的相貌。永樂公主離世時十五歲,如若說那時的她還像含苞欲放的蓮花,那麼現下全雅憐的面容就如正在盛開的牡丹。湛蓮在宮裡頭見過各色的美人,全皇后自然也是美的,但較真說來,她們都比不上全雅憐精緻的五官。之前是全雅憐糟蹋了自己的長相,把自己瘦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如今湛蓮天天調養,制了許多她之前在宮中常用的美顏秘方,她的美貌便漸漸顯露了。春桃日日見她,每日都驚奇地說夫人變美了。

湛蓮愛美,拋去這惱人的身份,自己又得了一副好皮囊,倒也寥做慰藉。

只是這指甲都快重新長好了,她卻還不能想得出能立刻見到三哥哥的法子。她這個身份太棘手,京城貴女怕是不願與她往來,或許連全皇后都不敢召她入宮,況且她名義上只是個七品小官的夫人,孟光濤一死,她就成了寡婦了,寡婦要見皇帝更是難上加難,總不成她這一輩子再見不著三哥哥了?

湛蓮慢慢地替自己的雙手抹著潤膏,精心修好的柳眉微蹙。如今只有按兵不動,先了解這兩年來發生的事兒,再慢慢想辦法接近三哥哥。看來,自己一年半載之內,是無法見上三哥哥了,並且,見上了他讓他發現自己是蓮花兒,卻是一條更為漫長的道路。

眉間的川字加深,如若是別人,湛蓮便打算相忘於江湖,想法子過自己的好日子就成了,但那是疼湛蓮入骨的三哥哥,她同樣離不開他。

***

平南王是皇帝的遠親,因先祖為大梁立下過汗馬功勞,便被賜予世襲罔替郡王之位。如今的郡王乃明德帝堂兄湛燁,老郡王膝下有五子三女,其中最為疼愛的不是世襲郡王之位的長子,而是小女兒芳華。

這芳華縣主芳齡十五,長得又乖巧可愛,雖是庶女,但很得老來得女的老郡王喜愛,因此平日對其較為放縱,芳華縣主便較其他姊妹嬌縱任性些。去年老郡王不讓她出去玩,她就獨自一個人換作小廝衣裳偷偷溜出王府,走到大街上不消片刻就迷了路,荷包也被早盯上她的小偷給摸走了。縣主哪裡受過這種委屈,蹲在大街中央就嚎啕大哭起來。正巧孟光野辦案自那街穿過,無奈之餘問清了她的身世來歷,將她送回了王府。

芳華縣主正值情竇初開的年紀,初時雖覺孟光野長得高大可怕,但跟隨他一路回了王府,一顆芳心也不由得隨之相許。

她回了府就日夜惦記上了孟光野,不僅發帖子叫他的妹妹孟采蝶參加宴會示好,還厚著臉皮去向老郡王打聽孟光野之事,老郡王怎會不知女兒心思,為了愛女的終身大事,老郡王著實也調查了一番,那會兒皇帝還沒有賜婚下至孟家,哥哥為狀元文官,孟光野自己入了六扇門,破了幾樁大案,陞官勢頭竟比兄長更甚,並且本人潔身自好,老郡王倒是頗為滿意,正想著先為女兒定下此人,轉眼就聽聖旨去了孟府,要其兄孟光濤娶了全京城適婚少爺最為忌諱的小姐——全四小姐。

這一娶一嫁,孟家和全四小姐就是栓在一條線上的蚱蜢,老郡王是見過皇帝疼愛妹妹那勁頭的,就知孟家大勢已去。

當皇帝侄子看見孟家兩兄弟的名頭,就想起全四小姐,繼而懷念永樂公主,繼而心情不暢,繼而……就什麼都沒了。

芳華縣主原以為父王願意替自己作主,不料板上釘釘的事,被全雅憐一攪給攪渾了。她心裡本就恨死了全四小姐,今日又聽未來的小姑子孟采蝶哭訴全雅憐在孟家多麼囂張跋扈,把好好的一家子都氣得不清。芳華一聽情郎竟然被惡大嫂欺負了去,惱得在上房不停地走來走去,「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壞的女子,不守婦道!你長兄怎麼不休了她?」

孟采蝶以帕抹淚,「這婚是天家賜下的,大哥怎能休妻?現下她在家裡作威作福,又無人治得了她……」

「我替你整治她!」芳華縣主脫口而出。

「可是,她終究是皇後娘娘的妹妹……」

「這……可不是?」芳華一聽,方才的豪氣又有了退縮之意。

孟采蝶見狀,忙上前在芳華身邊耳語兩句。

芳華縣主聞言眼珠一轉,頓時眉開眼笑,「好,就這麼辦!」

二人密議了半晌,孟采蝶一路竊笑著回了孟府,到了家她並不去見孟母,反而直接去了湛蓮的院子。

「邀請我去平南王府作客?」湛蓮聽了她的來意,面露詫異之色。

她剛想殺人,就有人給她遞刀子?這未免也一帆風順了罷?

孟采蝶將她的詫異當作震驚,暗自竊喜,「芳華縣主是我的知心好友,她聽說孟府娶了新婦,想見你一見。」

湛蓮故作猶豫,「這……不妥罷?」全雅憐是個足不出戶的,孟采蝶不多請她一請,她怎能爽快應承?

見她似是不願意前往,孟采蝶心頭略急,「縣主請了好幾個貴女小姐,又不是只請了咱們,並且這是縣主的命令,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湛蓮心想這孟小姐太過愚蠢,她真不想去有千百種方法,她這種威脅法有什麼用處?只是湛蓮擔心傻裡傻氣的孟小姐再想不出其他說辭,於是裝作為難地道:「既然如此,那我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

孟采蝶眉開眼笑,「好,日子定在三日後,你莫要忘了。」

待孟小姐樂滋滋地離去,春桃擔憂地道:「夫人,孟小姐與您向來不親,現下怎地這般好心?莫不是其中有詐?」

湛蓮涼涼道:「傻子都看得出來。」她手一指,讓人將孟采蝶坐過的椅子挪正。

「那您為何還答應了她?」

不答應她,怎麼有機會見她的三哥哥?「能跟孟采雅做朋友的縣主,決計也是個腦子糊塗的,她們能玩出什麼花樣?」湛蓮不以為然,將之拋在腦後,「你讓人把剛送來的衣裳染上合梨香,再去叫王老闆娘進來,我要再做兩件衣裳。」

春桃問不出個門道,只得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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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苞待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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