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
轉眼到了深秋,成帝上次的傷早已痊癒,劉太后是被他嚇怕了,只要他有什麼外出活動,千方百計地阻撓他。
而且,只要成帝一表現出耐煩,她就哭先帝。
成帝也拿她沒轍,只得生生在宮裡憋著。
轉眼到了金秋時節。正是打獵的好時機,那些獵物都養得肥了。終於,成帝一聲令下,立馬出了皇城,等劉太後知道了,早就浩浩蕩蕩地出了城門,哪裡還追得上。
劉太后無奈,提著一顆心去了小佛堂,跪在那裡念念有詞……
圍獵場地在萬明山,那裡山高林密,是歷來圍獵的好地方。早有侍衛提前清場,通告附近獵戶不得進山。
隊伍休整了一天,就地紮營,養精蓄銳,人馬俱都養足精神,準備明日好好打一場。
第二日,一聲令下,早有勁裝軍士先行入林,方圓百里的獵物俱已趕往固定地帶。
成帝熱血沸騰,振臂一呼,二皇子朱熙率先沖入圍場中,餘下將士也紛紛馳入,剎時,林子內一片騷動,馬嘶聲,動物的嚎叫聲不時傳出。
朱啟在場地外圍興奮地抓著一把小弓箭,對著跑出林子外的幾隻野兔子射去。那是被幾個軍士特意給趕出來的。為的就是讓朱啟射殺,又不能做得太明顯,不然這位小爺該不高興了。
這活可真是難壞了他們,安順一歪頭,他們矮著身子,悄悄地前進,想著是否趕只小鹿出來,讓這位小爺高興高興?
朱啟不知,只抿著嘴,煞有介事地瞄準,射擊。終於射中了一隻,雖然射到了腿上,他得意地一揮手:記上。兔子一隻。
安順笑眯眯地,大聲唱到:「啟皇子,兔子一隻!」
負責記數的兩個內侍,急忙提筆寫上。
朱啟重又抬弓,瞄準,忽然裡面衝出一隻半大的野豬來,叫囂著向朱啟直衝過來,安順等人嚇得嘶聲大叫。
朱啟卻大喜,眯眼,瞄準,「嗖」地一聲,一箭射了出去,正中野豬的面門,奈何人小力弱。野豬皮糙肉厚,竟撲地一聲,箭頭一歪,掉了下來。吃了疼的野豬嚎叫一聲,發起狂來,直直地低頭撞了過來。朱啟一箭未中,還待再來一次,眼見野豬已經到了面前,經獃獃地忘了躲避。
忽然斜刺里一個人沖了過來,一把撞開了朱啟,自己卻被野豬的獠牙給拱了一個大跟斗。
野豬眥著牙還待再撲,早被幾支箭給射中,有一支直直地射入眼睛裡面,疼得在原地轉圈。
原來是有幾個狩獵的將士從林子裡面帶了獵物出來,見到此等情景,紛紛射出手中的箭。
有人下馬,手起刀落,一刀砍翻了野豬。
朱啟轉身看向地上的安順:小順子,你怎麼樣?「
安順咧牙呲嘴地趴在地上,哼唧了兩聲,試了試爬起來,發覺除了腿有點疼外,其他無大礙。
他見朱啟沒有受傷,心裡大大地吁了一口氣,這位爺沒有受傷就好。不然,他怎麼跟麗妃娘交代?只要他沒事,就是讓他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的又如何?
陸陸續續又有人從林子里出來,均帶了不少獵物。大家說笑著,相互查看,不時評說一番。
待得人都出得差不多了,成帝還沒有出林子。
大家有些驚疑不定,相互詢問起來,進去的人都搖頭,看看天邊,太陽落山,林子里昏暗起來,在場的人坐不住了。天一黑,林子裡面可就危險了,這......
大家商量了一下,幾個年輕的重新上馬,往林子裡面去了。
大傢伙焦急地候在林子外面,沒人說話,進去的人也未出來。一時,靜悄悄的。天色暗下來了,正當幾個武將準備拿了火把,再度進林子去時,忽然一片嘈雜聲傳了出來。
不多時,呼啦拉從林子裡面湧出一大波人來,俱是剛才進林子的人,中間一幅樹枝做的擔架上躺著一個人,可不就是成帝?
大家嚇了一大跳,連忙跟著跑網營帳,一迭聲地叫著太醫。
立時有太醫從四面趕過來,抬著成帝往大賬子去了。
朱啟獃獃地看著,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安順拉過他,也隨著人群跟過去。到了門口,卻被二皇子朱熙擋在門外。
帳子裡面成帝的血還在汩汩地流著,胸前一個大洞,吳太醫整個人到撲在上面,雙手血紅。他也慌了,這麼久了,該是流了多少的血?就算止住,也傷了根本。
紗布棉布一團又一團地填塞進去。又洇濕。止血藥粉撒上就被沖走。他一急,死死地按住傷口周圍,把整瓶藥粉都灑了上去,一動不敢動,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終於慢慢地緩下來......他忙用紗布紮實地包好,剛站起來,腿一軟,這才發現自己的腿已經麻木了。
邊上周太醫給他端過一張椅子,擺擺手,看著成帝慘白的臉,心下惴惴不安,一鼓不好的預感襲來,他不敢說:這血流得太多了,太多了.....
宮裡,劉太后楞楞地怔在當地,手裡的茶盞砰地一聲落地,她雙眼獃滯。出事了,真的出事了。她今天眼皮子一直在跳,她就知道不好,果然還是出事情了。
「娘娘」,宮人叫她,她忽然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面奔去,「皇兒,她的皇兒......「
劉太后看著面前氣若遊絲的成帝,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
她彷彿又看到了當年大哥死前的樣子,就是這樣,好似全身的血都被抽幹了。這是要死了么?
她的心顫抖著,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
成帝在床上躺了幾天,朝堂上下人心浮動,成帝才四十多歲,正值壯年,卻遭此大禍。
據那天跟去的人回來說:當時他們一行人跟著成帝往林子裡面去,打了好幾隻獵物,看看太陽已經偏西,正準備往外走,忽然見到一隻母鹿從跟前跑了過去,大家興奮得策馬直追,追著,追著,就漸漸地散開了。
待得回頭,發現成帝已經衝到林子深處去了。須臾,聽得一聲豬叫聲,大家衝過去一看,地上躺著一隻野豬,那頭鹿早不知去向。
有人驚叫:皇上。
成帝雙手捂胸,胸前一個大洞,正汩汩流著血水。
大家七手八腳地扶成帝上馬,但發覺不行,一動,那血流得更快。幾個軍士立時拿刀在邊上砍了樹枝來,做了一個簡易擔架。
著急忙慌地抬了成帝往外走,走了沒有幾步,卻是遇到了數只野豬,幾人忙抽刀驅趕,可邪門的是,這些野豬好像發了狂,一個勁地朝著他們直撲過來,竟不怕人。
幾人氣喘吁吁地好不容易擺脫了這幾隻野豬.
他們剛才已經發現,這些野豬先前已經受傷,看到他們才會不顧一切地攻擊他們。幾人看了看已經不斷眯眼的成帝,急著往回走的時候,發覺竟然迷路了。
幾人兜兜轉轉地,等到後來進去的人找到他們時候,成帝已然昏過去了。
一旁的高太傅等人在一邊聽了,心下都轉開了,這是明顯的有人作祟。
傅晨站在一邊,眼神閃爍:聯想到上次玉山行宮的事情,看了一眼高太傅,見對方也看著他,兩人心情沉重。
李德海小跑著端上一大碗葯來,老遠就聞著一股腥氣,這是新鮮的動物血。成帝失血過多,整天各種補血藥地吃著。又聽說這新鮮動物血補血最是快,就每天去取了新鮮的血液來。
成帝強撐著喝完了。咳了一聲,看了一眼緊張伸手的劉太后,說:「母后,朕問你一件事,為什麼?從小就是這樣,母后,你告訴朕......「
劉太后陡然地止住了哭聲,眼睛看了一下殿內總人,幾人忙躬身退下。
劉太后這才看向床上的成帝,伸手拉過成帝微涼的手,哽咽著說:「都怪母后,都怪母后,是哀家造的孽,是哀家害了你呀......「
她擦了一下眼淚,說:「你的這個毛病是胎裡帶來的。你的外祖家有遺傳病,不知是為什麼,只要受傷,哪怕是破了一點皮,也都是血流個不停。從小,你大舅舅,我大哥,就被家裡人護著。家裡所有的東西都包了軟布,院子里從來不種有刺的花。那時,我不懂事,有次纏著大哥給我扎風箏,結果,刀子一偏,大哥的手劃破了。當時流了好多多血。請了大夫來......
劉太后眼神迷茫:「從那以後,我就主動清理自己身邊的一切刀具,也不許兩個妹妹......可是,還是,還是......」
她吸溜了一下鼻子:「大哥還是出事了!那年,大哥出去收租子,回來車翻了,從那末高的山路上連人帶車滾了下去。馬摔得稀爛,大哥,他口裡都是血,大口大口的血,大夫說,他的肚子裡面全是血,沒救了!救不活了!渾身的血都流了出來……」
成帝聽劉太后喃喃地說著,想到小時候,宮裡看不見刀剪,桌椅包著軟布,直到大了,才收掉......但大都是圓角的。
又想到小時候淘氣,弄傷了腿,都要淤青好長時間。他原來一直以為本該是這樣的,卻原來是......
他艱難開口:「吳太醫......」
劉太後點頭:「吳太醫知道,所以從小就讓他跟著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