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二）

周才人帶著春兒早已候在門外，見了欣妍，過來打招呼。

欣妍錯眼一瞧，這位也是精心修飾過的，頭上戴著金嵌寶蝴蝶簪，發間一顆碩大南珠熠熠生輝。

周才人也偷眼打量著欣妍。

「兩位妹妹來得早！」盛裝的寧嬪走了出來。顧欣妍覺得眼前一亮，好個溫柔美人：

淺色紫羅蘭曳地收腰梅花百水長裙。外罩月白色飛蝶氅，衣袖口綉著精緻的金線紋。腰系一條金腰帶，貴氣而顯得身段窈窕。頸前垂著一隻鑲金通靈寶玉，烏黑的秀髮，盤成精緻的飛天髻。黛眉輕點，手中一柄芙蓉面紗羅扇，端的是優雅大方。

顧欣妍與周才人俱稱讚了一番，寧嬪掩唇而笑。

三人一路行去，不時碰到其它妃嬪，大家相互打著招呼，互相誇獎卻又用眼角餘光暗地裡比較著衣飾。

一行人到了翊坤宮，裡面已是坐了許多人。

嬪位自有專設的座位，寧昭媛自走向自己的位置。周才人又被衛才人拉去坐在一起。

顧欣妍抬眼四顧尋找合適的位子，遠遠地看到傅芳菲正與身邊的人說笑，傳芳菲也看到了她，向她點頭微笑。

大殿上好的位置早被分派好，餘下她們這些才人只得大殿兩個角落的位置，自是早到的又選了靠外的地方。顧欣妍一路尋過去，才在角落裡找到一個空位，忙坐好，方抬眼打量四周。

今天殿內布置得極其喜慶，地上鋪著厚厚的彩繪牡丹地毯，樑上高掛粉彩宮燈。每隔三，四個座位就設有一人高的盤絲銀燭台，上面早早點起了兒臂粗的蠟燭，許是燭中摻有香料，殿里幽香四溢。她面前堪堪一根柱子攔著，往後一縮，半邊身子就籠在了陰影里。

整個大殿華燈高挑，侍女穿梭，裙裾飛舞。妃嬪們互相聚在一處，悄聲細語，不外乎是些首飾，衣物類的話題。

淑妃幾個位份高的妃子，只安靜地坐著品茶，笑看著底下喧鬧的眾人，不時附耳說笑幾句。

待得酉時，門口傳來小太監尖細的聲音：「太後娘娘到！皇後娘娘到！」

喧鬧的大殿一下靜了下來，眾妃嬪俱起身行禮。

太后，皇后一身華服，尤其是皇后，大紅色金銀絲百鳥朝鳳外袍，頭戴赤金鳳冠，雍榮華貴

皇后滿面笑容地抬手：「眾位妹妹平身吧！」眾人齊聲謝恩。

剛落座，太監又通報說皇上來了。

皇后帶眾人再度又起身，成帝臉帶微笑，大步踏入大殿，向兩宮太后請安，方轉身，溫聲：「都起吧！」與皇后雙雙落座。

宴席開始，欣妍位置離得遠，靠近殿門。她翹首看了幾次，望不真切，逐不再看，自顧低頭吃東西。菜品做得不錯，她漸漸吃得忘形，眼皮都不抬一下。

酒至半酣，遠遠地有幾位主位娘娘大著膽上前敬酒。座下許多新進的妃嬪悄悄地盯著高座上的成帝，眼光**。

欣妍也仔細打量了兩眼：成帝身材高大，略發福。因隔得遠，眉眼看得不甚清楚，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場上的歌舞。

中途，兩位太后提早退場，接著皇帝也退了。

皇后與一眾妃嬪繼續看歌舞，沒了成帝的宴會明顯冷場了不少，大家都不怎麼說話。不多久，有眼尖的妃子見皇后露有疲態，便提出告辭，皇后准了，隨即大家也都陸續告辭離開。

欣妍與眾人走在回宮的路上，寧嬪早與李修容前頭走了。

她與幾個才人落在後頭，越走人越少，最後只剩下她和安琴、環翠主僕三人。

今兒是年三十，宮內加強了巡邏的人手，皇后也不拘著大家，各宮並不似往常般早早地關門，這會俱敞著宮門，不時有穿戴一新的宮人進出！

因急於回去，三人抄了近路走。此處靠近北宮牆，鮮有人走動。遠遠的好似宮牆外有爆竹聲響起，聽不真切。

三人剛轉過一處宮牆的拐角，忽迎面一陣風，安琴手中的燈忽閃了二下，滅了。

欣妍看了看四周，依稀有燈光透過來，慢點走還是能走的。逐吩咐安琴去前面宮室看看能否借一盞燈。

自己和環翠相攜著繼續向前走。兩人摸索著走了一小段路，見靠著路邊有塊大石頭，就坐上去，歇著等安琴。

等了好一會，還不見人，欣妍有點焦急，擔心安琴會不會走岔了，就叫環翠循著剛才的路往回迎一迎，自己在原地等。

環翠走後，欣妍看著黑漆漆的夜，不禁有點怕，忽然後悔不該讓環翠也離開的。

她雙手掐著自己的大腿，腦子裡浮現出「月黑風高夜，殺人越貨正當時」的橋段。

她越想越害怕，雙眼骨碌碌地轉動著，有心想往環翠去的方向追去，又恐環翠回來找不著。

正糾結時，有燈光從右側轉這邊來，心內一喜，急出聲「那邊是誰？」

燈光近前，來人提高宮燈，燈光隱約處，欣妍看得分明，提燈人後面那人一角明黃的衣襟。

欣妍忙屈身行了大禮：「見過皇，皇上。」

成帝平聲：「起吧！」

欣妍直起身，退到一側。

成帝問「為何一人在此？」欣姸如實說了。

「李德海，留一盞燈給她。」

「是！」御前太監總管李徳海，恭敬地遞過手中的燈，：「小主，您這邊請！」

欣妍道了謝，接過燈，隨李德海往外走，剛走了兩步，安琴提著燈趕了過來。

李德海逐轉身回了，隨後環翠也轉回來。

主僕三人回到蕙意宮，皆拍著胸脯驚魂未定。

環翠與安琴，不時地偷望一眼欣妍，試圖發現點什麼端倪。

連著瞧了幾次，欣妍無奈：「別瞧了，黑咕隆咚地，估計皇上連我的樣子都未曾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