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你們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騙你簽文件，逼你簽文件，這麼多年沒讓你見小葉子，這統統的一切，我都向你道歉。」林美景表情認真，「但是這個道歉，僅僅是因為我覺得欠你一個負責任的說法。在其它事上，我不欠你什麼，早就兩清了。」

葉文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美景壓抑得想奪門而逃，只能問：「我們還可以心平氣和地繼續談下去么？」

「你離開，是不是還有其它的原因？」葉文再次開了口，問題就直指重點。

『沒有』兩個字顯些就衝出嘴邊，想起華雲定的那些規矩，既然答應了就不想去違反。「我不想再回答以前的事情，真的一點意義都沒有。」她刻意迴避，擺出一副不耐煩的表情，「如果你只是為了以前的事情要論個誰對誰錯，那我真的沒有時間奉陪。」

她的話音落，葉文也同時站起身來。

她以為他要幹什麼。果不其然是向自己這邊走了過來。當那張未有過一絲改變的容顏越來越近，她第一個念頭就是離開。

她才起身有這個動作，雙肩就被葉文一把抓住，整個人立馬僵住。他身上熟悉的氣味佔據了她整個嗅覺，腦子裡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的目光深邃地盯著自己，輕易就可以融化所有......

美景沒有反抗，乾咳兩聲，盡量表現出無所謂：「你這是幹什麼？」

葉文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不提以前的事，那就說現在。」

「既然要說話......能不能好好說？」美景擰眉。

葉文沒說話，只是眼神里的霸道只在表達，他願意，他喜歡，他高興。

還真是一點也沒變。

美景暗嘆了句，然後說：「你不覺得累，那就隨你。」

下秒，葉文故意又靠近了些：「你覺得我會想怎麼做？」

「我們之間，只剩下孩子這一個問題。」美景定定地看著他，「我能給你的，統統都給了你了，只有孩子我是不能給你的。你可以來探視，寒暑假也可以和孩子在一起。但是孩子的撫養權和教育權，歸我。」

「我不同意。」葉文不假思索地答，每一個字都清晰又用力。

「......」美景蹙眉，甩開了他的手，「你一定要這樣霸道么？你什麼都有了，也已經重新開始了，為什麼還要這樣呢？難道，就為了報復我不經過你同意就離開？

「葉文，請你理智一點。我們之間如果還有恩怨的話，也不要牽連到孩子身上。你可以讓孩子跟繼母生活在一起。我是堅決不可以的！」

聞言，葉文愣了愣，想了想說：「昨天，在街上，你看見我了。」

「沒有。」美景環起手來，現在她已經不想去管這些規矩，「是你自己產生的幻覺吧？」

一陣歡快的腳步之後，一個小肉糰子扶著木門從外面走廊跑了進來，一跑進來就抱住葉文大腿。這個小男孩兒不就是葉文的兒子么？！美景當即愣住，然後看著葉文彎腰將小男孩兒抱了起來。臉上的表情說不上疼愛，但是難得的溫和。

「你跑進來作什麼？」葉文輕著聲音問。

小男孩兒笑著搖了搖頭，奶聲奶氣，口齒還不夠連貫地回答說：「有一隻小鳥。」

「你媽媽給你買小鳥了？」葉文又問，與方才目光凌厲的模樣相比，簡直讓林美景覺得無名火冒。

她只能是咬著唇邊，作為一個前任，她自問還真是沒有資格來生這個氣。

伴著又一陣腳步，只聽見一個女人聲音喊著「球球」，而那聲音越來越近。

林美景先是一愣。因為這個女人聲音同樣是非常熟悉，直到那女人走進來......林美景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雪莉穿著寬鬆的綿布長裙，沒了以前的那種妖媚，而是變成了她自己曾經最不屑的『賢妻良母』的模樣。

再看她那微微突起的小腹，還有不著脂粉的臉，林美景的表情更是驚訝。

兩人看著彼此，氣氛好不尷尬。

「林媽。」雪莉露出一個不怎麼自然的微笑來，然後看向葉文，「不好意思，我剛帶球球回來，不知道你們在樓上。」

這時，葉文懷裡的球球扭了兩下身體，讓葉文把他放下之後，就跑過去鑽進雪莉懷裡，叫了聲「媽媽。」

這小男孩兒是雪莉的兒子？那意思是......雪莉和是葉文的......

美景難以接受地瞪向葉文：「你......」她簡直不知道怎麼形容此時的心情，「你竟然和雪莉結了婚？」

聽見這個話，雪莉一臉驚愕，葉文則是氣定神閑。

「你的意思是，我和誰在一起，還要向你報備？」葉文扯起嘴角，「就算我想要通知你，也要先找到你的下落才行。」

美景極力平復著現在這奇奇怪怪的心情：「你和誰在一起，都和我沒有關係。但是你為什麼要和我的好朋友......你......我真是服了。」

「好朋友又怎麼樣？你在乎么？」葉文眼底發紅，低吼出來，「如果你曾經有過一點點在乎，也不會不給我半點機會，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美景鼻子一酸，咬著牙，冷顏相對。

這時，鄒啟明在外面大聲乾咳了兩聲，小心翼翼地探頭進來，看向雪莉說：「誰讓你上來的？」

雪莉一臉歉意：「我不知道你們回來了，球球跑上來，我沒攔住。」

「快點出來。」鄒啟明蹙眉催促，然後笑著說，「你們繼續。不過，林美景，申明一下，雪莉是我的老婆。球球是我的兒子，文哥純屬是乾爹！」還不忘補充下，「對了，我們家老二也在雪莉肚子里，百分百也是我的。」

房間里好一片寂靜，也好一片低氣壓，林美景實在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只能幹笑了一聲：「恭喜。」

「這裡面也有你的功勞。」鄒啟明笑了笑。

「現在別說這些了，讓他們繼續談吧。」雪莉挽過鄒啟明胳膊，又牽著球球。趕緊離開。

林美景還在發愣，葉文已經轉身回去對面沙發坐下，臉上寫滿了難以接近。

美景覺得尷尬，如果她表現得無所謂就好了，為什麼要那麼激動呢！一激動，不就代表她在乎么？一在乎，不就說明她余情未了么！

事已至此，她只能也佯裝無事地坐下，環起胳膊來：「既然不能愉快地交談，還是改天再約時間吧。等我們都心平氣和了以後。再重新約時間。我女兒在哪兒？把她還給我，我先帶她回去。」

葉文重新起身，不由分說地過來抓住她手腕，拉著她往外面走。

「喂。」美景嘗試了幾下都沒能甩脫，「喂，葉文，不要這樣行不行？你說要去哪裡，我跟著你去就行了。我不會跑的，我也跑不了。」

無論她怎麼說，葉文都不理，直到到了一樓後面院子里的一間廂房。

小葉子就坐在中間的古董木桌上面，懷裡一堆的玩具和零食。而王英他們幾個笑嘻嘻地圍著小葉子，在逗她玩兒。

「小葉子。」美景一見到女兒，感覺到葉文手上的力鬆了些，馬上掙開跑了過去。

「媽媽。」小葉子眉開眼笑地喊她。

「小葉子......」美景過去抱住她，上下左右地將她打量，再環顧房間，「外公外婆呢？」

小葉子眨著漂亮的大眼睛：「外公說了，要等媽媽氣消了，再出現。外婆也說了，媽媽肯定生氣了。」

美景不高興地緊抿著嘴，虧他們還有自知自明。

「小葉子，乾爹乾媽們下次再陪你玩兒。」王英對小葉子說，然後使眼色讓所有人都出去。

美景愣愣，才一會兒不見，這些人就統統成了乾爹乾媽了？

茵茵捨不得地對美景小聲說：「林媽，小葉子太可愛了，你們快點解決問題，我還要陪小葉子玩兒。」

美景不好說什麼，只能是點頭。

人都走後。葉文邁步進來。

小葉子黑溜溜的大眼睛看向葉文，葉文的眼睛也逐漸變得濕潤。

美景正思考怎麼向小葉子說明......

小葉子主動讓美景抱她下了桌子，然後走到葉文跟前。葉文緩緩蹲下身來，眼神里全是疼愛......

「原來你真的是神秘花園的國王呀。」小葉子稚嫩的聲音帶著鎮定。

葉文笑笑，握過她的手：「我是不是沒有騙你？」

小葉子點頭，清澈的眼睛里都在發光，一點也不認生地回：「你怎麼現在才來找我和媽媽呀？」

「因為這是神秘花園的規矩。」葉文語氣耐心，「一定要等小葉子長這麼大的時候，我才感應得到。」

美景心裏面一酸，最起碼在小葉子面前，他沒有一個字怪她的。

「媽媽。」小葉子扭頭看過來，表情興奮地要向她確認，「他就是你說的神秘花園國王，對不對？」

「嗯。」美景微笑著承認。

小葉子摟上葉文的脖子，小臉緊緊貼著他的耳朵，聲音糯糯地叫了一聲：「爸爸。」

輕輕的兩個字卻徹底讓葉文失了理智，將她緊緊抱在自己懷裡，眼角紅到似要滴出血來。「葉子......」他聲音哽咽，微微閉上眼睛，深呼一口氣。

林美景在旁邊看著，只能撇過臉去，心裏面並不輕鬆。

「爸爸。你是要帶我們回神秘花園么？」小葉子問。

葉文鬆開她，將她抱起來：「你願意和爸爸回神秘花園么？」

小葉子想了想：「小葉子去哪裡都可以，但是要和媽媽在一起。」

葉文嗯了一聲：「那小葉子在哪裡，爸爸就在哪裡。」

美景愣了愣，這話是什麼意思？

「爸爸，你要和我們在一起嗎？」小葉子睜大了眼睛。

葉文用餘光看了一眼林美景，然後露出疼愛的表情：「當然。」轉個身就往外面去，「小葉子指好方向。」

「葉......」美景慢半拍地追出去，「葉文，我們談談。」但葉文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抱著小葉子馬上就要走出客棧了。

「葉文，你不會是想去我家吧？」美景覺得這不是一個好主意，礙於小葉子，只能快步跟上確認。

葉文看了她一眼，淡淡說：「你離不開小葉子，我同樣離不開，現在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你們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

「你不願意的話，那我就只有帶小葉子回神秘花園。」葉文補上一句。

「......」

「媽媽。」小葉子勾著葉文脖子，撒著嬌請求說，「媽媽，讓爸爸和我們住在一起好不好？他可以和我一起睡。我保證他會很乖的，比肉包還乖。」

美景語塞：「小葉子，媽媽過會兒再和你解釋。」

「媽媽，求你了。我負責養他。」

聽到這話，葉文噗笑。

「小葉子，他不是寵物。」美景覺得自己要瘋了，只能是這樣一路追著他們倆。

......

穿過街道，又穿過小巷，小葉子領著葉文進了院門。

他們才走進來，雷宇峰就從裡面走了出來：「美景，是你么！你們都去哪兒了，家裡一個人都沒有。」

看見葉文的那一剎，雷宇峰像木偶人一樣定住。

「乾爹。」小葉子跑過去拉住他手，「神秘花園的國王來找我們了，你看。」

雷宇峰這才笑著摸摸她腦袋：「小葉子高興么？」

「高興。」

然後，雷宇峰牽著小葉子走上前來：「葉先生，好久不見。」

葉文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嘴角雖有笑意，但目光卻極其冰冷：「雷先生讓我很意外，千想萬想，都沒有想到是你。」

雷宇峰怎麼可能聽不出葉文的意思。而他也確實不好說什麼，畢竟他現在確實不能自問心裡真的什麼私心都沒有。

「爸爸。」小葉子轉而過來牽起葉文的手，帶他往屋裡去，「我帶你去看肉包。」

見葉文進去，美景微嘆口氣，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要和他回去？」雷宇峰直截了當地就問。

美景愣了愣：「你說什麼呀，我跟他離了婚了，回去什麼呀。」

雷宇峰不置可否地笑笑，眼神里很是失落：「沒想到，還是被他找到了。」

「我也沒想到。」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美景誠實地搖頭：「現在，我只知道......不能讓小葉子傷心。」

「你們兩個好好談談吧。」雷宇峰拍拍她肩膀，「談得好最好，如果談得不好，還有我。我是不會再允許你或小葉子受欺負的。」

美景感激地看著他，點了點頭：「你先回去吧。這趟渾水，你就別淌了。」

「有什麼事就找我。如果......你最終決定還是要和他在一起，也告訴我。我......」雷宇峰強撐起一個笑容，「我也會支持你的。總而言之，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知道了。」

美景目送他離開，再回過頭來時，聽見樓上傳來小葉子爽朗的笑聲。

......

她上了二樓，這個時候，小葉子正在逗肉包，而葉文就在旁邊看著，嘴角滿是笑意，眼睛始終放在小葉子身上。

她乾咳兩聲：「既然來了。我也不可能怠慢你。晚飯你在這兒吃吧，我去做飯，你看著小葉子。不要讓她把肉包或者其它小動物扔下去。」

葉文微微點頭。

晚飯時候，小葉子開啟了十萬個為什麼，一直纏著葉文問問題。

而葉文則有問必答。

林美景打著『食不言』的名號制止過幾次，但都還是抑不住小葉子的興奮。

......

直到葉文把小葉子哄睡了走出房間，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

美景一直在房間門口守著，見他出來，示意他跟上來，到了院門口直接就說：「晚了。你回去吧。我不會阻攔你見小葉子的，明天我們可以繼續商量。」

葉文面色清冷地看著她：「你想要商量，那就在這裡繼續商量。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離開小葉子。」

「你......」美景放低音量，「葉文，你講講道理好不好？我們現在沒有關係了，小葉子的問題我們必須通過協商來解決。」

院子里燈光昏黃，卻還是擋不住葉文的目光凌厲：「你知道我有一千一萬種方法，讓你永遠也別想再見到小葉子，而且是名正言順。」

「威脅我？」美景這才覺得是正常的。

「之所以還願站在這裡和你說話。是因為我不想傷小葉子的心。」

「好啊，既然我們都不願傷小葉子的心，那就商量好解決辦法。」美景冷靜地看他，「你不走的話，那就睡客廳，我們繼續協商。」

說完，火速去房間里抱了套被子和枕頭，拿去客廳給他。

放下之後，發現這本來就不大的客廳，也沒有更遠的坐處。只能在葉文旁邊的那個單位沙發坐下來：「就算協商到天亮，我們也長痛不如短痛。我知道你不可能是沒有計劃的，你先說吧。」

葉文靠向沙發後背，垂眸想了想：「你離開的原因裡面，是不是還有雷宇峰？」

美景擰眉，心想難不成他以為，她和雷宇峰有一腿，所以當時才離開得那麼絕然吧？她輕哼一聲：「不管是什麼原因，也和你沒有關係了。」

「美景，我是想和你好好地說幾句話。」葉文語氣變了。變得不再火藥味十足。

美景聽出了些溫柔的意思，乾咳兩聲：「大家都是成年了，當然要好好說。反正過去的也就過去了，為了孩子，我們還是好好協商吧。」

「我承認，當時你是為了報仇同意和我結婚，而我從一開始就在設一個局。你只是我用來得到關鍵勝利的一份保障和棋子。事事都會有變數，我心想爸後面如果改了主意也沒有關係，

「一方面我可以借你留下來，另一方面如果你得不到股份。我們離婚就可以。唯一的意外，是結婚前，爸讓我答應，永遠不和你離婚。

「當時我答應了，因為那時我已做好準備，違背諾言對我來說，不是什麼不可以的事。如果實在離不掉，也不過是身邊多了一個人而已，也沒有關係。」

葉文緩緩地說著，美景沒有想到，他會主動說這些。

「算了。」美景心裏面沉，但面上卻付諸一笑，「剛知道的時候有些難接受，但現在我早就忘了。我們本來就不是因為感情結的婚，本來就是相互利用罷了。

「你一直都是保持距離，是我非要打破這個距離，害了自己，也害了你。本來是一段可以瀟洒結束的關係，卻被我弄出來這麼多的麻煩。

「你知道我的，我不會為了一段只是出於補償的感情而勉強自己，這樣子得來的，從來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有自知之明，也還有些自尊，與其最後戳破了再走，還不如自己主動走。

「我已經把能給你的，統統都給你了。補償這些，我也一分不要。至於小葉子，我捨不得，卻也不能為了她勉強自己留下。所以我只能帶著她一起走。你怨我也好，怎麼樣也好，我沒打算讓你們永遠都見不到面。留給你的信里，我也說過，我會讓她回到你身邊的。」

「為什麼不跟我坦白呢？」葉文壓著聲音，「你如果說出來......我未必會不讓你走。」

「你不會放棄小葉子的。」美景冷冷一笑，「你知道缺失的那種滋味，你是不會讓小葉子一樣，從小感受不到父愛的。」

葉文目光跟著一沉：「總而言之，你給我判了死刑，斷定我心裡完全沒有你的位置。」

美景眼睛發紅地抬頭看他：「是么？你心裡有我的位置？什麼位置？是功臣還是因為某種補償才衍生出來的一丁點感情？」

「要補償一個女人，可以有千萬種方法。」葉文不挪開視線。「為什麼你要一廂情願地覺得，我對你的所有，都和感情，和真心無關？」

「因為......猜一個人真的很累。」美景哽咽，「而我......已經不確定你的心裡到底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