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做筆買賣吧
十月的寒風凜冽,吹過杜未央死灰一般的臉,捲起魏羨淵吐出的這兩個的詞,連帶著傳說中那青藍色的肚兜,穿透了無邊的黑夜,傳遍了整個京城的黎明。
「哎,聽說了嗎?昨兒杜家小姐和魏家公子私下苟且被抓啦!」
「聽說了聽說了!說是捉姦在床,在場的人都看見了杜家小姐那青藍色的肚兜!」
「何止是肚兜啊,該看的都被看啦!知道情況的人出來都說是什麼高聳……」
「山勢高聳!還有個波瀾壯闊呢!」
「對對對!哎!這可是天大的醜事,身子都被人看光了,那杜家小姐還怎麼嫁人啊?」
流言四起,議論紛紛。杜府外頭一早就被人圍得水泄不通,熱心百姓很關心此事進展,見府里沒什麼反應,還朝裡頭扔了大量石頭和臭雞蛋表示慰問。
看著外頭亂砸的雞蛋石頭和尖叫慌張的丫鬟家奴,魏羨淵眼裡有一絲絲的愧疚,伸手摸著鼻尖,含含糊糊地道:「我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杜未央坐在妝台前沒吭聲。
「那倆老頭已經去正廳兩個時辰了,為什麼還不回來?」乾笑兩聲,魏羨淵接著嘀咕。
杜未央還是沒吭聲。
瞧著氣氛不太對勁,魏大公子也不是個會吃悶虧的主兒,眼珠子一滴溜,踮起腳尖就往門口走:「既然沒什麼事,那在下就……」
「站住!」話沒落音,就聽得一聲冷喝,杜未央一巴掌拍在胭脂盒上,暗處「嗖」地就飛出倒刺箭頭,直朝他面門射來!
瞳孔微縮,魏羨淵反應極快,一個瀟洒的側翻,眼睜睜看著那箭頭從離他身子半寸的地方擦過去,扎進門框里,深沒三寸。
竟然朝他放冷箭?魏羨淵有點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杜未央:「你瘋了?」
緩緩回頭,杜未央白瓷一般的臉蛋上掛著烏黑的眼圈,眼神看起來陰冷可怖:「我瘋了也是拜你魏大公子所賜!」
「咱們講道理啊。」魏羨淵皺眉:「昨晚的情況你也清楚的,我也是為了活命,別無選擇。」
好一個別無選擇!杜未央起身,狠狠一腳踩上暗板,咬牙切齒地道:「你明明有很多選擇,可以說是迷路了,可以說是過來陪我賞月,為什麼偏偏要毀我清白!」
暗板一沉,閃著寒光的梅花釘卷著她話里的怒氣,倏地從暗處打出,直襲魏羨淵全身!
這機巧設計得妙,射出來的梅花釘疏而不漏,快慢不一,不管往哪邊躲都會中招。魏羨淵倒吸一口涼氣,當機立斷,扯下旁邊的紗簾就是一揮!
十八枚梅花釘,有十七枚被他卷在了紗簾里,剩下一枚釘在他肩頭,血跟小溪似的歡快地往下奔騰。
杜未央冷哼:「傳聞里武功蓋世的魏公子,也不過如此。」
又氣又笑,魏羨淵伸手就拔了那梅花釘扔在地上:「武功再強,暗器難防。杜小姐要是消氣了,不妨聽在下一言。」
「沒消氣!」
「那也聽我說!」
「不聽!」
杜未央氣鼓鼓的,伸手又擰了桌上放著的茶壺,房樑上的釘板「哐」地一聲就砸了下來!
魏羨淵險險躲過,哭笑不得:「你這是閨房還是刑部大牢啊?」
「都一樣。」反手一扯牆上的鐵鏈,杜未央驕傲地揚了揚下巴:「反正刑部大牢里的刑具也都是我做的。」
魏羨淵:「……」
地磚「鏘」地一聲滑開三尺見方的空洞,一個沒防備他就掉了下去,手撐著地磚邊緣往下一看,嚯,竟然是個地牢。
杜未央走到了他面前,綉著紅鯉的綢鞋輕巧地放在他手指上方。
「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俯視著他,杜未央笑了笑:「做了你啊!」
瞧著機靈可愛的小姑娘,心怎麼就這麼狠呢?魏羨淵搖了搖頭,手上一用力,趕在她腳踩下來之前騰空而起,躍出了地牢口。
「你這些東西,對付誰都可以,對我還差了點。」
嚇得後退兩步,杜未央看了看他肩上的血窟窿,瞪著一雙杏眼問:「你不痛啊?」
「痛肯定是痛,但還能用。」側頭瞧了瞧,血流得有點多了,魏羨淵皺眉:「不過你倒是先給我包紮一下,不然我死了,你多半要守寡。」
守……守啥?杜未央怔愣了片刻,等反應過來,臉都綠了,二話沒說,伸手就拉著隔斷上的玉鉤一扯!
「轟」一聲炮響,整個杜府抖了三抖。
一瞬間,所有家奴丫鬟都跑出來了,在正廳里議事的杜清明和魏青鋒也沖了出來,跑到千機院,推開門就問:「出什麼事了?」
濃煙緩緩散開,眾人定睛一看,嚯,好端端的庭院,硬是被炸出了一個焦黑大坑!
「杜未央!」杜清明怒了:「你搞什麼鬼!」
跨出房門,杜未央沒好氣地道:「我失手碰著炸藥機關了。」
「你這真是……魏公子沒事吧?」
「無妨。」煙霧裡站著的人應了一聲,沒走過去,只側著身子微笑道:「這東西威力大,就是準頭不太好。」
一臉虛心受教的表情,杜未央點頭:「我下次一定弄準點。」
炸不死你丫的!
「罷了罷了,你們先聽著。」杜清明抿唇,看了一眼還在飛臭雞蛋的院牆:「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我和魏將軍商議了一宿,終於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什麼辦法?」
相互看了一眼,杜清明和魏青鋒異口同聲地道:「你們成親!」
「咚!」杜未央一個沒站穩,直接摔進了剛剛自己炸出來的坑裡。
遠處的魏羨淵看不見臉色,聲音聽起來倒不是很意外,只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要是我不想成呢?」
「不想成沒有關係。」魏青鋒面無表情:「大不了我將你從魏家族譜剔除,算是對杜家有個交代。」
坑裡的杜未央爬起來,惱恨地問:「那要是我不想成呢?」
「也沒有關係。」杜清明冷眼看了看外頭:「大不了我將你趕出去,讓你自己去收拾那爛攤子。」
外頭的臭雞蛋像是配合這話似的,猛地一個砸落在了她面前的地上,濺了她滿臉的蛋清。
杜未央眼眶紅了,滿腔憤怒無處宣洩,起身就從庭院的石階下頭抽出一把長劍:「我殺了你!」
正好奇她想殺誰呢,冷不防就見那長劍沖自己來了。魏羨淵哭笑不得,伸手抵住她的手腕:「你沒這本事,就別鬧騰了。」
說著,冷靜地扭頭朝那邊的魏青鋒和杜清明道:「事情來得有點突然,可否給我們點時間商議?」
還商議呢?看著杜未央那滿臉的殺氣,杜清明略為擔憂地道:「小女自幼喜歡擺弄機巧,屋子裡更是機關密布。眼下她正在氣頭上,魏公子……」
「無妨。」魏羨淵一笑,低頭看向杜未央:「杜小姐也是講道理的人。」
再說,該用的機關應該都用完了。
杜未央齜牙,頭上的緞帶都要倒豎起來了,要不是手還被他捏著,這一劍說什麼也要往他腦門上砍!
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似的,魏羨淵壓根沒鬆手,平靜地等著長輩們點頭。
「罷了罷了,年輕人的事情,也只有年輕人才能勸。」杜清明嘆息道:「有勞魏公子了,老夫和魏將軍在側堂等著,有什麼問題,只管喊一聲。」
魏青鋒不太放心地看魏羨淵一眼:「別胡來。」
「我知道分寸。」頷首應下,魏羨淵捏著杜未央就回了主屋。
「你休想讓我嫁給你!」關上門,杜未央扔了長劍就叉腰,雙頰鼓鼓地道:「說什麼也休想!」
「杜小姐。」心平氣和地在桌邊坐下,魏羨淵眼含譏誚地看著她:「你以為我很想娶你?」
「……」不確定地看他兩眼,杜未央哼哼唧唧地在桌邊坐下:「你什麼意思?」
「落得今日這樣的境地,雖非我本意,但到底是我造成的,所以我得為杜小姐的名譽著想,給你一個名分。」捂了捂肩上的傷,魏羨淵皺眉:「但,你心有所屬,我另有所愛,你我都不想成親,不如就做筆買賣。」
一聽這話,杜未央眼珠子轉了轉,反應過來了。
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因為蕭祁玉和顧秦淮的婚事嗎?她不想顧秦淮成親,魏羨淵自然也不想蕭祁玉成親,兩人雖然是各有所圖,卻恰好殊途同歸只要齊心協力,說不定就能各自抱得愛人歸呢?
念及此,杜未央立馬就換了副嘴臉,雙手捧著臉,眨巴著杏眼看著魏羨淵問:「你想怎麼做這買賣啊?」
「很簡單,你擺脫困境需要我,我搶回公主需要你。」他道:「先答應他們的條件,恢復自由身,與外頭的人見上一面再說。」
外頭的人,指的自然是他的蕭祁玉,她的顧秦淮。
腦海里浮現出顧秦淮那張仿若天人的臉,杜未央心口一熱,一拍桌子就應道:「成交!」
只要還能看見他,一切就還有轉圜的餘地。哪怕以後天涯海角,風餐露宿,只要是能和顧秦淮一起,她都不在乎!